第29章 清醒
陆淮坐上刘叔车的时候，都没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天的。
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不是自己的东西连羡慕都很少。江南中学作为南市三中偏有偏的道理，专门整治不好好读书的富家子弟。十几岁的年纪，叛逆张扬肆意什么样的都有，在封闭式学校一关基本能老实一大半。
陆小霸王在各种富家子弟堆里向来都是游刃有余。只不过但凡有事和林扬挂上了钩，陆淮就很容易怀疑人生。
刘叔对陆淮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了。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的天性，他开着车和陆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刘叔说：“这年头还这么勤劳的年轻人不多了阿。”
陆淮原本十分不适应的端坐着，听了这话倏然靠着椅背笑了起来怡然自得的开始装大尾巴狼，“是吧，主要也是读书读不起，周末在家也无聊。”
刘叔在前头跟着笑，“读书总是读得起的，你这么聪明多努力努力就好了。”
大人开口来来回回都是这么几句话，努力努力就好了。这些话陆淮从除了从家人以外的所有人那里都听到过，听的他有些麻木。
不知是受了什么影响，陆淮这会儿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不想说话也不想动。一直到魏云打开门，陆淮见到了倚在沙发上对着他笑的林扬。
在这一刻，陆淮心中悄悄的绽放了一束小烟花，紧接着烟花的火药味就冲的他鼻子发酸。
“进来阿，发什么呆。”魏云伸手在陆淮眼前晃了晃。
陆淮眨了眨眼低头轻笑了一声，随即抬脚进了门。
如果说林扬靠在沙发上的模样还没让他觉得有什么的话，陆淮此时是真的被厨房里满满当当的样子惊呆了。
“你”陆淮想问魏云是准备现在就搬过来吗，但他想起来魏云让他先别和林扬提这事。于是话到嘴边，陆淮又讲不出个整的。
“怎么样，酷炫吧！”魏云自豪的说，“对了，我还给你买了床。那本来是我的房间呢，就这么给你占了。”
魏云还在那边嘀咕，陆淮一句话没听进去。他看着低头划手机的林扬问：“你的仓库这么被人占用了，都没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林扬幽幽的说，“我又不用花钱。”
“哎，陆淮。”魏云把陆淮拽了回来，“和你说话呢，酷不酷炫？”
陆淮无奈的笑了笑，“挺酷的，你俩收拾的吗？”
“是阿，看不出来吧。”魏云说。
确实不太能看的出来。林扬的房间虽然说的算干净，但那是建立在房里没什么东西的基础上。一个地方要是被塞满了，东西光收拾就很不容易，何况还要收拾的整齐。
“我们昨天去镇上逛了逛，你们这一片。”魏云忍不住啧啧道：“太穷了。所以我们也没买什么，本来想请你吃顿好的，你就随便将就一下吧。”
十几分钟后，陆淮对着桌上充满了土豪风味的食物陷入了深思，这到底是哪门子将就法。
桌子是张四方桌，有一面贴着墙。陆淮发现自己又要陷入是和林扬面对面还是手贴手的坐法了。
这种时候魏云就很好使，他把林扬往中间的位置上一摁，他和陆淮两位妃子各占皇上半边爱。
陆淮，“”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比喻手法。
他们吃的是最简单的火锅，不用什么厨艺，烧个汤底往里面使劲涮菜就可以。林扬和陆淮都不爱吃辣，魏云只好被迫加入食之无味一族。
“不用找刘叔一起吃吗？”陆淮在坐下来后才想到楼底下寒风瑟瑟等魏云归家的刘叔。
魏云在冒着热气的火锅里找肉，随口道：“你猜我们刘叔肚子上那层膘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陆淮好笑的问。
“扬扬，给解释一下。”魏云空出的手拍了拍林扬的肩膀。
林扬筷子上的生菜配合的掉了下去。他睨了魏云一眼，魏云干笑着说：“我来打扫。”
“衣服。”林扬提醒。
魏云麻利的点头：“脱下来，我给你干洗。”
“自己解释。”林扬又说。
林扬这句话让陆淮和魏云大半天没明白说的哪个意思。后来还是陆淮被热气熏得脑子泛了灵光，提醒道：“刘叔，那层膘怎么来的。”
魏云的手抖了抖，陆淮估计他想把筷子上的肉往林扬脸上甩。“刘叔，从来就没有饿的时候。特别是这种让他大晚上开车的事，他都是提前吃饱喝足了才来的。”魏云说。
算起来，这是陆淮和林扬正儿八经吃的第二顿正餐。林扬太安静了，比他俩单独相处的时候还安静，安静的陆淮心里犯怵。
陆淮刚想说话，魏云那边就开了口，“扬扬，你家钥匙给我一把，下星期来就不用你开门了。”
林扬吃完就在边上划着手机，闻言站起来就回了房间。
魏云和陆淮面面相觑，“他这是给我拿钥匙去了对吧？”
陆淮眨巴眨巴眼，“很有可能是回房间拉黑你了。”
陆淮和魏云互相伤害的功夫，林扬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把手上捏着的两把钥匙不重不轻的放到了桌上。林扬不冷不热的说：“自己拿。”
魏云笑嘻嘻的说：“给就给，还给我两把，就知道你担心我记性不好。”
林扬靠着椅背轻笑，“您要是日常做白日梦那就是病，得治。”
“什么意思阿你。”魏云对着他呲牙咧嘴。
“放下一把，给陆淮。”林扬说。
“凭什么阿。”魏云想也没想就问。
林扬瞥了他一眼，“因为我也不想给他开门。”
林扬说这话的语气刻板又生硬，陆淮这会儿如果是第一天认识他的话，那应该离打起来不远了。
魏云走后，已经不空荡的房子依然透露着冷清。陆淮虽然住在这，但也算寄人篱下。他和林扬关系不上不下，在魏云问房子炫不炫酷的时候，陆淮甚至没好意思仔细参考。
“卫生间你打扫的吗？”陆淮扒着卫生间的门问。
“魏云。”林扬回答。
陆淮诧异的回头，“你逼他了？”让魏土豪扫卫生间这事，要不是有人强买强卖，都没法想象。
林扬瞥了他一眼，“可能吗？”
陆淮一想确实，林扬不是那种能逼良为娼的人。于是他说：“那他也不像肯的人阿”
“我让他打扫的。”林扬说。
陆淮有点懵：“区别呢？”
林扬回想了下：“他说心甘情愿。”
陆淮“”
我他妈和你废的什么话。
这天晚上，陆淮终于在外头的卫生间洗了个毫无拘束的澡。不在处处受限的家里，也不在林扬的房间里，就在外头这一片林皇上打下的江山里，但陆淮的心情却始终没有真正放开过。
陆淮叹了口气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敲开的林扬的房门。
时间还不到九点，林扬这会儿是真还没有睡，他打开房门，看着面前耷拉着脸的陆淮，转身从卫生间里拿出了吹风机递给他。
陆淮心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沉默片刻后说：“我想和你聊聊。”
林扬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先把头发吹了吧。”
于是陆淮不情不愿的拿着吹风机再一次去了卫生间。
林扬没关房门，陆淮回来的时候，直接畅通无阻看见了盘腿坐在床上划着手机的林扬。大概是感受到了陆淮的目光林扬抬起头看他，问：“想聊什么。
林扬这么一本正经，陆淮同学当场就怂了。
房间里灯光很暗，应该是林扬特地换过的。微弱的光线从上头悄无声息的扫在林扬脸上，给他渡了一层叫“温柔”的光。
那层光让陆淮视线里的林扬有些模糊不清，却让他脑海里的林扬逐渐清晰起来。
“能坐这吗？”陆淮指着床沿问。
林扬点头：“坐吧。”
因为林扬割舍的寸土之地，陆淮终于找到了点安稳感。从离开家那天开始，陆淮一直都在漂泊，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和老妈之间的平衡点，终于落了脚。
但他没有。
在林扬这里，陆淮从睡地铺变成了拥有一张自己的一张床。他不会再睡在冰凉又生硬的地板上，但他仍然找不到归属感。
林扬和他之间的鸿沟，比老妈和他之间的还要大。这种避无可避的距离，却引诱着他。陆淮在清醒的时候想跑，在不清醒的时候想靠近。而据他所知，从遇到林扬开始，他一直不太清醒。
他对林扬有很多话想说，真要开口，又找不到几句能剥开内心去直白叙述的。他深知自己对林扬的想法，没有林扬对自己来的纯粹，这种想法时常让他于心有愧。
林扬没有说话，他维持着划手机的姿势没有动。他甚至可能放轻了呼吸，让陆淮放心的在自己的思绪里游走。
你以为他冷冰冰，以为他不近人情，以为他什么都不在意。他却总在你需要他的时候，用最不起眼的但又最有效的方式去给你最大的体贴。
陆淮松开紧紧抓着衣角的手，他弯了弯嘴角，抬头对着林扬露出一个微笑。
“我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