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发光
林扬穿着一身白色宽松短袖，高挺的鼻梁上夹着昨天那副黑边镜框。他此刻站姿随意，整个人懒洋洋，却莫名的让人心生安稳。
而这个给陆淮奇妙感觉的人，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陆淮感觉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有几分错愕，他还没有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回过神，又被扔进了另一堆莫名其妙的情绪里。浆糊什么样，陆淮不清楚，但他现在的脑子肯定比浆糊好不了多少。
陆淮没有转移视线，就这么和林扬四目相对着。
林扬那边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态，也没有转移视线。大有“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架势，谁都没怂。
后来，陆淮的手机响了。他这才从浆糊里捋出一根神经朝林扬挑了个眉，紧跟着拿出手机，点了接听，最后往外头走去。
陆淮在九点四十分见到了负责面试他的人，和电话里带了几分冷硬语气的声音不同，对方其实是个挺年轻的女生。
“你好，陆淮是吧，来的挺早。”女生对着他上下打量。
这感觉陆淮还挺熟悉，每次面试基本都有这个过程。陆淮总在这些不加掩饰的眼神里，察觉自己更像个卖身的。
“起早了。”陆淮笑了笑。
女生又扫了他一眼，“跟我来。”她领着陆淮经过员工休息室，一路走到了办公室，最后用眼神示意了椅子。“坐吧，看你的样子还挺小的，成年了吗？”
陆淮在她对面坐下，“要是没成年收吗？”
他做过不少工作，最早的时候还会做手工，这两年个子上来了，就能找一些轻松点的工作。如果提前说自己是未成年，是不会有人给他面试的机会的。所以一般都是见了面再谈，而且成功率挺高的，毕竟不是大环境查的严。
办公室不大，女生起身到角落的小桌上烧了水，给自己和陆淮各倒了一杯，坐会椅子上后才笑着说：“你还挺直接，几岁了？”
“十七。”陆淮答。
女生愣了愣，片刻恢复如常，“还是学生吧？上学吗？”
“上。”陆淮说。
“上学还兼职，够勤劳的阿你。”女生说。
陆淮笑了笑，“主要是因为穷。”
“行。”女生点点头，“我先和你说下我们的上班时间，你看你能不能接受，然后我们再讨论收不收你这个未成年。”
陆淮点点头。
“周五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周六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周末早上十点到晚上五点。”女生说，“总的来说就是两个完整的工作日，中午和晚上吃饭各半个小时，有问题吗？”
五点的话，周五下午的课就没时间上了，陆淮想了想说，“没什么问题，我想问下工资是多少。”
“一个周末三百，不压工资，月结。”女生说。
一个月一千二，工资挺高的，和在酒店端盘子差不多，但应该没那个累。他点点头，“我没什么意见，就看你们收不收我了，但是我有个请求。”
“什么？”女生问。
陆淮有点不好意思，他看着对面的女生说，“我晚上能在这睡吗，随便是沙发还是椅子都行，我不是这里人，住网吧的话，网吧好像有点远”
女生看着他没说话，好半天脸上才慢慢展出了笑容，“陆淮是吧，我叫周可，以后你归我管。”
“谢谢周姐。”陆淮对着她礼貌的笑了笑。
“叫名字吧，我没比你大多少。”周可说，“我带你在我们这逛逛吧，你下周五来上班怎么样？”
“好，谢谢周姐。”陆淮虽然一直挺不要脸的，但要他对着和自己不是一个环境的并且明显比自己大的女生喊名字，还是有那么一点困难。
周可轻笑了声，像是嘲笑陆淮的稚嫩。
电玩城的工作其实挺轻松的，收银台会比较麻烦一点，不过这点明显和陆淮没什么关系。他的工作主要就是门口站站，机器边上站站，活动桌边守守。不累，就是无聊，还不能玩手机。
周可带着陆淮在前头闲逛的时候，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像是为了配合陆淮的乌鸦嘴，周可果不其然的带着他从热闹的电玩区一直溜到了桌球区，“这也是我们内部的，不过是一个小时三十元，需要现场支付，和游戏币无关。”
周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面前的场景吸引了注意力。
陆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林扬还在打桌球，他背对着陆淮弯着腰，在昨天那位和林扬一起的男生的欢呼声中进了球。陆淮眼皮一跳，心道不好。
“哟，魏云。”周可往他们那边走过去，陆淮舔了舔后槽牙低头在自己的咒骂声中跟了过去。
林扬身边的男生叫魏云。魏云看周可的眼神也挺复杂，感情今天在这来了个大锅炖。
“周可，你怎么在这？”说完这句，魏云蹿到林扬耳边捂着手说了句话。
“怎么？前女友还得扒人家耳边说？”周可嘲讽的说。
林扬，“”
陆淮，“”
林扬和陆淮对视一眼，不明白他俩为什么每次都能碰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不用这么冷嘲热讽吧，周可。咱俩好歹是和平分手。”魏云无奈的说。
“别。”周可说，“我嘲讽的是自己想不开和一个未成年谈恋爱。”
“那谈都谈过了，你就当自己老牛”魏云咽了咽口水，“嫩牛吃嫩草，也不亏阿。”
周可像是被噎到了，可魏云说的又挺是那么回事，“亏阿，怎么不亏，你看我身边这个未成年嫩草是不是比你帅多了？”周可往边上挪了挪，让陆淮一个完整的正脸面对广大观众。
未成年嫩草，“”
魏云笑出了声，“这是你男朋友？这么巧我也认识。”
陆淮一脸懵逼，刚被周可拉出去杀了魏云一刀，又被魏云没头没尾的杀了回来。魏云说认识自己，估摸着是林扬和他说了什么。陆淮有点好奇，不禁怀疑林哑巴会怎么和别人介绍他。
陆淮站在周可边上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而林扬在周可说出那句话后，就没忍住过笑。他笑的很轻，在热闹的商场里根本听不见。大概是为了掩饰，林扬弯着嘴角，兀自打着桌球。
商场里暖气打的足，林扬只穿了件宽松的短袖。他弯腰的时候，肩胛骨突出的尤为明显，明显到陆淮觉得林扬有点瘦。确实是有点瘦，陆淮的视线转到了林扬的手臂上。林扬穿的是黑色短袖，皮肤在黑色的衬托下有点过分白皙。
林扬打球的姿势很利索。陆淮不会桌球，单单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都觉得这样子很帅。但很帅的林扬嘲笑像皮球一样被丢来丢去的陆淮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帅。
陆淮上前对魏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陆淮。”
魏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魏云，林扬朋友。”
周可是认识林扬的，魏云带着她和林扬吃过好几次饭。她这会儿靠在台球桌边冷笑，“林扬朋友，魏云你这自我介绍的够早的阿。”
“别闹。”魏云无奈的说，“你也不怕林扬笑话。”
林扬在边上早就笑话开了，听闻连忙插了句，“当我不存在就行，别因为我影响发挥。”
魏云，“”
林扬这话说的贱气十足，可以看得出来他和魏云的关系非常好。
周可一脸嚣张的看着魏云。
“这不还有陆淮吗，是吧？”魏云继续挣扎。
“我已经逛完了，可以先走。”陆淮把球拍了回去。
魏云见状转移了战火朝着林扬说：“就这样，你还说自己和陆淮不熟？贱兮兮的，跟你学的吧？”
边上有一排单人沙发，林扬估摸这场大戏没那么快落幕。他把球杆往球桌上扔，挑了张沙发坐了下来，他划着手机慢条斯理的说：“你别惹了周可，还要惹我们俩，没好处。”
周可把陆淮拉到和林扬隔了一张的沙发上坐着，“陆淮你别急着走，这种人讲话不带脑子，一会儿让他请你吃饭。”
“是是是，我的错，我请吃饭行了吧，你也一起，我给你们仨赔罪行不行？”魏云说。
陆淮和这三个人都不熟，想都没想就站了起来，“不用了吧，也没什么”
“用，怎么不用！”魏云说。
“你替他省什么钱！”周可把他推回去。
这一对散发酸味的臭情侣！
陆淮一个踉跄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脸无奈的往林扬那看了一眼，“我能先走吗？”
林扬背靠沙发，左手摸着耳朵上的软骨。闻言他偏过头，对着陆淮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我是无所谓，但他们俩应该是不会放你走的。”
林扬瘦长的手指挡住了小半边脸，眼睛在室内白炽灯的照耀下发着光。他的声音很轻，像在挽留，又好像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因为这句问候，陆淮鬼使神差的坐了下来。商场很暖，沙发很软，心情，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