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景宴凛紧绷着下颚,浑身充满戾气,看着主座上多年未见的父亲,满腔怒火让他呼吸都沉了些。
“阿染在哪?”
瓦尔克没说话,浑浊而犀利的深蓝色眼眸紧紧盯着时栀怀里的红盒子,眼神震惊之余,情绪逐渐变得浓重,泛着悲伤。
时栀怪不自在的,悄悄挪动步子,将自己藏在景宴凛身后。
瓦尔克这才收回眼神,目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比照片上瘦些,成年后更像他母亲了。
他眸光微动,眸底流转着思念,说出来的话却恰恰相反:“你自己没护好人,还有脸上我这儿来要?”
时栀:“……”
真不愧是父子!
景宴凛冷笑,转身就走。
“我可以告诉你”
瓦尔克出声叫住他,语气中透着微不可查的着急。
紧接着慢步从主座上下来,脊背挺阔,精气神虽然看着不大好,但身子骨硬朗,身形高大。
“你既然身为一个生意人,那就做笔交易,怎么样?”
景宴凛冷嗤,声音凉的彻底:“怎么,让我母亲为你偿命不够,我的这条命也想拿走?”
瓦尔克原本缓和的面色倏地变冷,威严气势让凉亭中的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景宴凛半点不知道收敛,继续冷声,一字一顿:“你盘算错了,我的这条命,你拿不走”
两父子一见面就如修罗场,战火蔓延。
时栀紧张的抠手指,生怕她这个炮灰会‘惨死’!
马休上前调解:“少爷,先生他不是这个意思,您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他就是想让您在景园多住一段时间”
“不必了”
景宴凛快步离开凉亭,时栀和景七愣了愣,急忙跟上去。
凉亭中,瓦尔克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捂着心口缓缓坐下。
马休见状,熟练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颗黑色小药丸喂到瓦尔克的嘴里,叹了口气,说道:“您熬了一晚上才等到少爷回来,怎么就……”
瓦尔克闭着双眼,见着儿子面时的镇定此刻全然消失,五味杂陈的情绪让他面色逐渐苍白,无力的靠坐在座椅上。
最后只低低说了一句话:“怜白,儿子他还是无法原谅我,你呢,你也不原谅我吗……”
马休狠狠一震,半晌不动。
…
时栀小跑几步跟上景宴凛,抱紧怀中的红盒子,问:“少爷,我们不找云小姐了吗?”
景宴凛脚步一顿,撇眼看她,眼神中思绪翻涌,眼尾泛了点红。
时栀微微一怔。
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了刚才凉亭中那个见到父亲的孤傲男人,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和冷漠。
只堪堪几秒,景宴凛就收敛了所有情绪,点头,嗓音沙哑低沉:
“找”
景七也察觉到不对劲,推搡了一下时栀,冲她挤眉弄眼,然后说:“少爷,我让兄弟们在景园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云小姐”
景七跑的飞快,时栀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刚才推她干嘛,人就已经没影了。
时栀边走边悄悄抬眼看景宴凛。
男人不说话,眸光清冷,两人走的不紧不慢,四周寂静,没什么人来往,估计佣人们都在正厅忙活。
“少爷”时栀轻轻唤了一声。
景宴凛偏了下头,眼神询问。
时栀抿了抿唇,笑道:“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我都已经猜到了”
“比如?”景宴凛低眸瞧她,语气淡淡。
“比如这里是你曾经的家,比如你刚才去拿这个红盒子的地方是你以前的住处,再比如,刚才凉亭里的男人,是你的……父亲”
景宴凛俊眉微蹙,眼神冷冷的盯着她。
时栀心里一跳,怂里怂气的缩着脖子,干巴巴道:“我自己猜到的,这你也要生气啊?”
“……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没生气就好……”
“少爷,您说他们既然让我们知道云小姐在景园,是不是就有十足的把握笃定我们找不到?”
“嗯”
时栀一点都不担心,扬起灿笑,奉承卖乖的话张口就来,语气骄傲的不行。
“那他还真是笃定错了,毕竟我们少爷这么厉害,对吧”
景宴凛脚步一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沉闷窒息的情绪突然尽乎消失,对上那双明亮澄澈又讨巧的眼眸时,他心思微滞。
“嗯”
低低的一声回应,与上一句的冷漠却尽不相同,语气变化太明显了。
时栀咧开嘴,笑的明媚如阳光。
景少爷也太好哄了!
到达正厅,景宴凛忽然停了下来,时栀顺着他的视线尽头,看见那里站着一对年轻男女。
男人帅气女人靓丽,五官和眉宇间有几分相似,穿着华丽奢侈,尤其是女人,手腕和脖子上都带着价值不菲的首饰。
他们看见景宴凛时,神情十分错愕且震惊,张大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景宴凛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神情冷漠的走过去。
时栀回头瞅了一眼,啧啧摇头,这两人怕不是吓傻了吧?
等他们走出正厅,愣住的两人才反应过来,女人杵了杵男人的臂膀,不可置信的问:“哥,刚才那是景宴凛吗?”
男人神情僵硬:“应该是看错了吧……”
这时,马休忽然脚步匆匆的出现。
两人上前拦住,问他:“景宴凛是不是回来了?”
马休面带微笑,语气却极严肃说道:“是的,吉尔少爷,安妮小姐,你们应该称呼少爷为哥哥”
说完,马休就离开了正厅,全然不顾吉尔和安妮俩兄妹的脸色有多难看。
安妮跺跺脚,呼之欲出的胸部都颤了颤,气愤道:“他一回来,马休就立刻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可恶!”
吉尔脸色更难看,眼神逐渐变得阴翳,谁都知道继承人的身份非他莫属,他不允许景宴凛这时候回来跟他抢!
…
“少爷,请等一下”
马休追在后面,景宴凛权当没听见,脚步不停走向车门。
时栀知道马休这个管家为了这两父子操碎了心,也怪让人同情的,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试图劝说。
“少爷,正巧景七还没回来呢,您要不听听那位管家要说什么?”
景宴凛睨了她一眼,说:“你倒是爱管闲事”
“我只爱管少爷的闲事,别人我才不管呢,又不关我的事”
“……”
这种话从时栀嘴里说出来实在没什么稀奇的,但的确是让景宴凛嘴角微微上扬,冷漠的眉眼松了松,脚步也慢了下来。
马休很快追上来,喘了两口气,说道:“少爷,马休能祈求您留下来吗?”
不等景宴凛开口,时栀先人一步横在男人身前,语气尽是对瓦尔克态度的不满和替景宴凛打抱不平。
“就冲你们先生那个态度,怎么祈求我们少爷也不能留下来啊,万一真想要我们少爷的命怎么办”
时栀说的义愤填膺,似乎对方真想伤害她身后的男人。
“我是不会让你们欺负少爷的”
马休和蔼的面容倏然变得严肃,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认真的对时栀说:“先生不可能会对少爷不利,他是少爷的父亲,是少爷唯一的亲人”
那语气,像是讨厌极了时栀的挑拨离间。
“是吗?那得我们少爷说了算,我们少爷现在就是不开心了”
时栀转身,就瞧见景宴凛还没来得及收敛的笑意,面容再没了对景园的抵触。
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假装没瞧见,继续说道:
“少爷,咱们走吧”
“你……”马休简直要气死了。
景宴凛语气淡淡,问时栀:“不是你要让我听听他说什么吗?”
“可是他想让你留下来,你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留下来干嘛呀,你父亲可能还要欺负你呢”
景宴凛冷哼,语气不屑:“我会怕他?”
“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呀”
“你怕什么?”
时栀眨巴眼睛,一脸的忧心忡忡。
“我怕你伤心难过啊”
景宴凛愣了好几秒,想拒不承认被她察觉的情绪,但最终还是抿紧薄唇,什么也没说。
他盯着时栀状似低落,耸拉着的小脑袋,喉结轻轻滚动,低沉沙哑的嗓音里情绪深深。
“行了,有什么可伤心难过的,我们还要找阿染,留下来也不是不行”
“……啊?”马休瞪大眼,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好消息。
他还准备替先生卖点惨,怎么忽然派不上用场了?
车门旁的保镖看见自家少爷又折返了回去,挠挠头,抵在车前,半天搞不清楚状况。
“少爷,咱们真的要留下来啊?”
“嗯”
“那万一你父亲欺负你怎么办?”
马休在后义正言辞开口:“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听不懂话呢,我说了,我们先生是少爷的亲生父亲,他疼爱少爷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欺负少爷”
时栀‘切’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他没那个本事”景宴凛说。
时栀这才安心的点点头,还不忘来一句对自己人身安全的关切:“少爷,有你在,那我在景园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景宴凛微顿,然后微不可查的稍稍颔首。
得到确切保障,时栀这会儿才是真的放了一百个心。
马休狭长的双眼眯了起来,攀上少爷的确是可以在景园横着走没错,但他总感觉自家少爷被身边这个小女仆给拿捏了……
时栀的脑海中,q鼓起了掌,叹道:我就说你没问题的吧。
在离开凉亭之后,q就让时栀想办法让景宴凛留下来,利诱不成就威胁,时栀被缠的没办法,于是想了这么一出,没想到还真管用。
时栀抬眸望着景宴凛的侧脸,流畅分明的下颌不再紧绷,有些难得的柔和,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愉悦,微微挑眉时,那一抹被奉承后的骄矜,简直无比耀眼。
她轻轻一笑,少爷怎么这么单纯,单纯的让她觉得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