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盒子经过手盘之后，露出了一点原本的颜色，原来这是一个漆盒，若不是磨损太严重，兴许还能看见上面印着兰花。
然而此刻鹿家兄妹已经无心关心盒子了，从盒子里掉出来的信件不少，少说也有四五十张。
鹿向平将信捡了起来，大部分信的边角都磨损破了，什么颜色的都有，还有被水泡过的，留下了一大片水渍。
鹿向平笑道：“不会是爸妈年轻时候的情书吧？”
鹿晓更关心怎么把楼上的缝纫机弄下来，将那捧信重新塞到盒子里，说：“我们先上楼吧。”
鹿向平认同，两人取了绳子上楼，将缝纫机推出来后，绑严实了，试了一下没问题，这才重新下了楼。
鹿晓见时间差不多了，主动去煮饭，鹿向平去了她的房间，将盒子里的信拿出来读了。
厨房内的鹿晓时不时地听见鹿向平拍着大腿狂笑：“晓儿，你真该看看，爸妈年轻的时候也够肉麻的！”
鹿晓趁着烧着饭，擦了手出来随便拿起一封已经摊开的读下来，果然是鹿简章和赵河君年轻时候的通信，相互表达分隔两地的思念，有些是鹿简章写的，有些是赵河君写的，两人通信的时间间隔都很长。
鹿晓看了几封，问：“爸妈以前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鹿向平说：“是啊，咱爸是吴城本地的，妈妈是北方的。”
赵河君的字很秀气，看出练过书法，鹿简章就相对狂野一点。从这些信里，兄妹俩了解到了一些之前不曾听长辈们提起的事情。
比如鹿简章年轻人冲动打人，差点被抓进去。比如他很久之前想要去申市，但因为家里老人不同意，所以他留在了吴城。
再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通信，估计是结婚了，天天见面，也没有通信的必要了。
从66年开始，又有信件了。信件的内容，从儿女情长的惆怅，换成了对自身处境的思考——两人都被下放到农村，但并没有在同一个队里，才有了这些通信。
气氛开始有些沉重起来，鹿晓想起了还在炉子上煮的饭，放下信回去将锅取下来，换上了热水的锅。
等鹿晓再回来，鹿向平手里握着一封信，眉头紧皱，只盯着信件上的内容。鹿晓走过去问：“怎么了？”她拿过信，快速浏览了一下，随后也愣住了。
娟秀的字体书写得有些犹豫，还划掉了几个字，尽管年代久远，字迹稍微模糊了，但仍然能读取出来——
“……我已经举报陈锦枝，我向组织表达了我们夫妻俩立场完全没有问题，希望能获得一些宽大处理……你将晓儿卖掉，我并不怪你，为了以后的生活，总有人要作出牺牲，此刻我的牺牲亦是如此……”
“……等你回来后，我们将晓儿的东西处理掉吧，免得看到了伤心。我已经忘记了怀她时候的感觉了，就像掉了一块肉，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鹿家和陈家都有人因为思想问题被枪决，我们也守护了立场，如果忏悔有尽头，那何时到头呢？”
鹿向平将信从鹿晓手中夺了过来，冷声说：“别看了。”
鹿晓心凉了一大半，不知道说什么好，“这……”
鹿向平将信折起来，苦笑，“难怪我们家没什么亲戚，也没什么朋友。我还以为是我们搬家的缘故。”
很显然，鹿向平比鹿晓更在意信里面的内容。而鹿晓，因为没有切身经历过，对这些既定的事实只剩下感慨，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鹿向平将信重新塞进了信封里，剩下的信件也不看了，声音更加苦涩，“虽然我们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家庭，但是……”
“都过去了”这种话，此时的鹿晓也说不出。但是她心里冒出疑惑，“陈锦枝是谁？”
鹿向平脸上露出了迷茫神色，“我也不知道，他们从来没提过。”
“嗯……”鹿晓抚着鹿向平的肩膀，“别乱想了，我们把东西收好吧。”想必鹿简章两人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些信的内容。
鹿向平点点头，将盒子重新合上，想了想，说：“干脆把这些信烧了吧？”
他在询问鹿晓，实际上他站了起来，准备走向厨房。
鹿晓拦住他，“又不是你的东西，你能做什么决定？”她的话没说下去，便看到了鹿向平眼里的愤怒。
鹿向平咬着牙说：“他们怎么能将你当成物件一样送出去呢？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突然又讽刺地笑了一下，“难怪小时候我问起妹妹，他们都说从来没有妹妹。”
这些事情都不是发生在鹿晓身上，而是原主身上。原来她和鹿家父母的疏离感不是从她穿过来之后开始的，而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
她沉默着，听见门外响起了说话的声音，匆忙将盒子塞进了自己的布料里，扯了一下鹿向平，“别再想了，他们回来了。”
门还没开，赵河君热闹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多买点菜了！上回匆匆见面，还没好好聊几句呢！”
鹿晓过去开了门，迎面看见蒋明，听他浅笑着说：“以后有的是时间。”
“对对对！”赵河君笑开了花。
鹿晓和蒋明对上眼，心里砰砰跳了好一会儿，蒋明经过时，手轻轻地擦过她的手背，像是打一个隐晦的招呼一样。
鹿简章走在最后面，手里提着从菜市场买回来的猪肉和鱼，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喜色。
原来他们回来的路上，刚好碰见要来看鹿晓的蒋明。蒋明刚从家里出来，单纯过来看一下，夫妻俩过于热情，拉着他硬要他留下来吃饭。
“我先去烧菜，蒋明你和晓儿先在房间里坐一会儿吧，好了我叫你！”赵河君说着，抄起挂在墙上的围裙，拉着鹿简章进了厨房。
鹿向平还没出来，鹿晓带着蒋明去屋子那边时，从他房间的门缝里看见他坐在桌前，呆呆地看着窗户。
鹿晓暗自叹了一口气，将蒋明推进自己房间。
房间内，外头的声音笑了，蒋明就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门一关上，他就捧着鹿晓的脸仔细观察着。
现在的天气是有些凉了，他刚从外面回来，手指尖微凉，触碰着鹿晓的脸颊，却让她的脸灼热了几分。
“好多了。”他笑着揉了揉她婴儿肥的脸蛋，“恢复得很快。”一转身，他又看见桌上堆了许多刚做好的东西，随便拿起一个小围裙，问，“今天又做了这么多？”
“我是做得快，所以多。”鹿晓自豪地坐在缝纫机前，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我们先前不是拍过一组照片？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取”
蒋明拍了一下脑门，“对了，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他不是故意忘记的，而是中途碰见了杨大友的事情，一心只关心鹿晓的状态，便忘记了照片的事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十组照片也该洗出来了。
鹿晓笑着说：“那我们找个时候，一起过去取了？”
“你还怕我一个人独占吗？”蒋明坐下来，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鹿晓扬起脸，“那是，彩色照片，那可是新鲜玩意儿！”
鹿晓一坐下来，手便自然地开始摆弄起布料，蒋明刚才拿的那个是带着向日葵图案的围裙，她才做了一半，打算再缝上褶皱花边，就更好看了。
在这个年代，一切物品以实用为主，所以她这些“花里胡哨”的小东西，反而是稀缺物件。
蒋明看了一会儿，伸手抓住她的手晃了两下，“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还要继续干活？”
鹿晓回过神，抱歉道：“我想把它做完嘛。”她想了想，问，“蒋明，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会离开吴城？”
蒋明仰头想了一会儿，说：“还没想过，吴城挺好的。”
鹿晓奇怪地皱起眉头，不应该啊，如果按照剧情的进度，蒋明应该先于鹿向平离开吴城，前往宝市。
难道因为她改变了一些剧情，让这位未来的互联网大佬改变了主意？
鹿晓低下头，轻轻地咬着自己的拇指盖。
蒋明拿下她的手，“哪里养成的坏习惯？”
鹿晓马上问：“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蒋明，你过来帮我们一下吧！”赵河君欢快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有个东西只有你这个后生才能搬得动！”
蒋明对鹿晓笑了笑，起身出去，正碰上刚从房间里出来的鹿向平。两个男生互相愣了一下，又默契地走向厨房。
赵河君这才知道鹿向平原来在家，免不了斥责两声。她不小心将锅铲掉在了米缸后面，只能让壮实小伙儿帮忙挪开。
蒋明和鹿向平一起动手，将米缸挪走后，赵河君对着蒋明一顿海夸：“还是年轻小伙子有力气，刚才你鹿伯伯搬不动，还差点把腰闪了！”
鹿晓过去看热闹，赵河君正心疼蒋明身上被弄脏的衣服，往他身上拍了两下，掸走他衣服上的尘土，一旁的鹿向平双手插着口袋，不屑地朝上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