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可能是夜深了，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当鹿晓从车上下来时，看见蒋明脸上些许落寞的神色，她问：“还在担心蒋老师吗？我陪你一起拿报告？”
蒋明勉强微笑，点点头。
鹿晓刚要往回走，蒋明又喊住她。
“鹿晓，如果我们俩有了误会……”他话说到一半，又摇摇头，“我想多了。”
“我们能有什么误会呢？”鹿晓笑着朝他招手，“你别瞎想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大概今晚的电影让他多了感慨，鹿晓时不时地回头，见他依然站在原地目送她，昏暗的光线中，他的表情逐渐模糊。
第二天，鹿晓听了蒋明的建议，去街道申请了一张个体经营证。
手续并不算复杂，跑了几个地方，开了几个证明，虽然证没有拿到，按照正常流程，鹿晓心中已有了数。
虽然她让赵喜和钱小燕回去休息，但休息了一天，赵喜又在同一个时间带着孩子出现在鹿家门口。碰巧赵河君也在，打开门看见陌生的女人，她顿时拉下脸。
赵喜怯生生地询问，赵河君才将鹿晓叫了出来。
赵河君生了一股子气，回到客厅，鹿简章问：“怎么又惹你生气了？”
赵河君顺了胸口的气，“你说她好好的单位不进，净交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鹿简章看得开，“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看那几个人挺好，总比之前的杨大友好。”
“人杨大友好歹以后能替他爸的班，正儿八经的单位人口。”
鹿简章撇嘴，将手中的报纸举高挡住了自己的脸，示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赵河君沉默了几秒，说：“其实的确比先前好了不少，但我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我总觉得，她做得越多，离我们就越远。”
“你这就胡思乱想了吧……”鹿简章刚说完，见鹿晓回来了，他看了一眼赵河君，两人同时止住了这个话题。
赵喜已经回去了，鹿晓告诉她，这两天要办一个证明，让她们几个干的活更有保障一点。赵喜听不懂，但她信任鹿晓，便带着孩子回去了。
鹿晓坐下来，将刚才在做的针线活继续拿起来，随口说：“爸，是不是过几天要报名开学了？”
鹿简章挑了挑鼻梁上的眼镜，仔细地看了眼墙上的挂历，“是啊，怎么问起这个了？”
赵河君插进来问：“好像过阵子，晓儿的扫盲证就可以办下来了吧？”
鹿晓恍惚了一下，她差点忘记这件事了。
在蒋东亭过来上课之前，鹿晓就已经将前世的记忆找回来了，所以上课的内容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一直专心研究手工活的事情，没想到时间过这么快。
但她并不在意这件事，心中感慨了一下之后，马上回归了自己的话题：“也不知道一年级的学费多少？”
鹿简章说：“当年你哥上学时，也才一块多的，现在估计……十来块了吧？”
“啧。”赵河君嫌弃地看了一眼丈夫，“你真是不食肉糜，厂子里那么多有家有室的，不都是例子吗？年初开学，孙飞的儿子不是一共交了将近三十块的学费。”
“三十块？”鹿晓惊了，书中的活也停了下来。
怪不得赵喜明明赚了钱，却还是愁容满面。三十块，对于她来说的确不是个小数目。
但这点钱，鹿家人并不放在眼里，鹿简章轻松地说：“也还好，现在生活好了，到处都是万元户。”
赵河君看向鹿晓，“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也想上学去？”她不是讽刺，现在鹿晓做什么，她都不觉得稀奇了。
鹿简章突然想起什么，问：“之前都没问过你，你那个活赚多少了？”他见鹿晓脸上变了变，马上补充，“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用告诉爸爸。”
鹿晓挤出一丝笑容，她赚的不多，目前更想买一台缝纫机，还差得远呢。现在多了新的目标，她想帮助赵喜。
也不知道帮别人这种事情能不能说出来，她拿不准赵河君的想法，最后干脆不提了，转移了别的话题。
第二天早上，鹿晓将摊贩老板的事情告诉了赵喜和钱小燕。
钱小燕性格本来就泼辣，一下子义愤填膺：“咱们就这么放过她们了？按我说，现在就应该找她们算账去！”
赵喜弱弱地问：“那以后我们要怎么把货拿出去卖？”
她的问题一出来，钱小燕也焦灼了：“对啊，咱们的货怎么办？”
鹿晓正要回答，门口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她让赵喜和钱小燕先坐着，自己过去开门。
门还没开，门外熟悉的声音叫嚷着：“这家人的女儿不守规矩，在家里办厂子做生意，这和投机倒把不是一样吗？”
鹿晓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摊贩老板的报复来得这么快，打开门之后，门外果然站了几个穿制服的人，是街道办的工作人员。
为首的工作人员鹿晓也熟悉，是街道办主任，她见到鹿晓便问：“同志，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在家里私自办厂？”
鹿晓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在后面正得意的摊贩老板，她给街道办的人让了路，做了请的姿势，“是不是办厂，进来就知道了。”
赵喜和钱小燕已经从小房间里闻声出来，茫然地看着进来的四五个人。
摊贩老板指着她们，还有房间里堆放的物料说：“就这些人，还有这些东西，都是证据！同志，这个鹿晓就是违法了！你们要把她抓起来！”
钱小燕听得气急了，撸起袖子要上前理论。鹿晓抓着她的胳膊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动，自己则进了房间。
街道办主任看了地上的东西，又看向赵喜，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赵喜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之前生活困难，街道办的人关心过她，所以相互认识。
但她没回答，对面的人也品出了几分味道：难怪赵喜最近都不问补助了，原来在这里干活来了。
鹿晓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摊开给街道办的主任看，“这是我□□的申请书，已经盖章了，证书还没过去取。”
“哦？”主任接过纸张，几个工作人员传阅，确认了真伪，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摊贩老板也认得那张申请，她毕竟自己也办过，她脸色变了变，很快又不依不饶起来：“看这个日期是新的！她之前都是无证经营！”
鹿晓挺起胸膛，柔软的声音说出的话此时也掷地有声：“我是和她们一起做手工，交给你卖，我们都是独立的，不存在雇佣关系。”
钱小燕马上领悟，拉着赵喜说：“是啊，只是我们家里没那么多齐全的工具，借用了她的地方。”
赵喜也马上点头，她一直知道鹿晓给她的钱都是多出来的，算起来的确不算雇佣，是合作关系。
街道办的人看看纸，又看看想继续争辩的摊贩老板，左右为难。
鹿晓紧接着说：“主任，我记得投机倒把是倒买倒卖，赚取差价，对吧？”
街道办主任点头，“是，现在抓得没之前严格了，但如果你当个体户，千万要把握好底线。”
听到鹿晓的话，摊贩老板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了，等街道办主任发话，她已然慌张。
“哼。”鹿晓冷笑一声，“那我是不是可以说有人……”
“既然——”摊贩老板扬声打断了鹿晓的话，“既然大家都是合法的，那今天算我的错。主任，您监督辛苦了，辛苦了，我请你们喝茶去……”
她突然谄媚，街道办的人却不能就此受了她的好，当然也是连连拒绝。然而她胸中正当心虚，实在不敢在鹿家停留，害怕鹿晓那张软糯的嘴巴说出厉害的话。
他们出去，又遣散了围观的街坊四邻，说一切都是误会，这才打消了其他人的好奇。
几分钟后，院子里的人竟都散去了，鹿家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鹿晓捂着胸口送了一口气，赵喜给她搬了一把凳子坐下，她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
钱小燕竖起大大的拇指，“鹿小姐好厉害的人，我看那个无良的老板脸都绿了！”
鹿晓拍拍胸口，要不是蒋明提醒她，她都想不到去办一个个体户证明，刚好用在了此时。
赵喜艳羡道：“的确厉害，如果是我，见这么多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话了。”
有两个人的安慰，鹿晓总算平复了紧张，喜悦随之而来，她握住赵喜和钱小燕的手说：“两位姐姐，我刚才想说的是，我们可以不靠别人，以后我们自己摆摊卖。”
所以不仅仅是为了防止别人找茬，也是为了她们能正式出摊办了这个证。
“真的！”钱小燕兴奋地蹦了起来，“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赵喜也笑着，“太好了，太好了……”
鹿晓起身，“走，我们继续干活，等证下来，就可以着手自己卖了。”
“嗯！”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天下来，活做得比之前好了不少。下午送走两人后，鹿晓收拾收拾，准备出门找蒋明。
按照他们的约定，今天蒋明就可以拿到蒋东亭的报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