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摊贩老板笑道：“小姑娘是打算和我抢生意？”
鹿晓乐了，“不是，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如果我也可以供货的话，您大概最少买多少呢？”
“你也可以供货啊？”老板放松下来，捞了捞自己摊位上的发带，说，“起码一百个吧，我是小本生意，再多就不行了。”她压低了声音说，“这条街上好多人没办许可证，拿多了东西，街道的人过来查也不好办。”
原来如此。鹿晓了然，感谢了老板，又去别的地方了解了一下。这次她不直接问了，而是先唠了几句，后来有人盯着她脸上的伤，同情地看着她，便多说了几句。
时间差不多了，鹿晓转身回家，心里还想着在集市上问到的信息——如果她退一步不去摆摊，将自己做好的东西拿给摊贩的人卖，自己赚点利润，也是一种门道。
但自己只有一个人，只有一台缝纫机，怎么才能满足小摊贩一次的供货需求呢？
思索无解，家门已在眼前，她推门进去，听见屋内传来呜呜的啜泣声，赵河君哽咽地说：“我折腾那么久，还不都是为了她好，铁饭碗能保她一辈子，她居然……气死我了！”
鹿向平和鹿简章站在她身边安慰着她，鹿向平先看到鹿晓回来，刚要开口说话，赵河君“哼”的一声转过身不看她。
鹿晓硬着头皮上前，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鹿简章说：“饭还没做，你等下……你脸怎么了？”
父子俩才注意到鹿晓半边脸肿得老高，经过一个下午，她脸上的淤青也显露出来。赵河君也慌了，她当时太着急，根本没留意到自己下手这么重。
“没什么。”鹿晓应了一句，“在外面嗑到的。”
鹿向平上前掰着她的脸，怒道：“还有掌印呢！谁打了你？我找他算账去！”
赵河君在他们身后冷冷地回道：“我打的。”
父子俩同时木木地回头看。
鹿晓皱起眉头，她本来不想扩散这件事，想了想，她说：“我不出门摆摊了。”
赵河君惊喜地看着她。
鹿晓继续说：“我做完东西，把东西交给别人卖。”
其他三个人奇怪地看着她，想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鹿晓叹了声气，不打算详细解释给他们听。当下批发的概念还没有盛行，更别提分销了，鹿晓也没什么经验，她更想试一试。
赵河君愣了愣，虽然听不明白女儿的意思，但也大约猜出：她不是让步，也不会再努力进纺织厂。
鹿简章拍拍赵河君的肩膀说：“好了，既然晓儿不出去摆摊了，我们家这个问题就解决了。再怎么样，总比她以前天天和小流氓混好。”
他说的自然是杨大友。鹿晓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和杨大友一起玩了，赵河君差点忘记了这个人，她深吸一口气，“那先这样吧，以后再说。”
没想到让赵河君放弃执念，只需要一个杨大友。鹿晓苦笑。
一直不说话的鹿向平突然开口：“妈，你得向晓儿道歉。”
赵河君刚要起身，听到这句话宛如雷劈，她不可思议地问：“你什么意思？”
鹿向平说：“晓儿的脸……”
“好了！”鹿简章终于发火，“能不能消停点！这事情就算过了！”
鹿向平深吸一口气，撂下一句：“我去做饭！”
鹿晓尴尬地站在原地，她指向厨房，“那我给哥打下手。”
厨房内，鹿向平果然拿起锅开始淘米，他还在气头上，拿东西的动作有点大，锅碗发出哐当声响，鹿晓凑过去，双手撑在灶台上。
“你生什么气呢？”她笑着问。
鹿向平说：“我不该生气吗？就算你不想去，就应该挨打吗？她该打的人，是我。”
这话说的鹿晓就不明白了，她笑道：“我们谁都不该挨打。”
说话间，鹿向平将一个鸡蛋洗好放进锅里，说等下要给她敷脸，“你晚上还要去上课，这怎么见人？”
鹿晓完全忘记了扫盲班的事情，她摸了摸肿高的脸，突然有了羞耻心，“那怎么办啊？晚上能不去上课吗？”
鹿向平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现在知道不好了吧。”他顿了顿，“那行吧，晚上就不去了。”
鹿晓头一次逃课，有点小惭愧，毕竟过一阵子蒋明就不教他们了，上一节少一节。
然而她投入缝纫机后，就把上课的事情忘了。
第二天早上，鹿晓将做好的东西数了一下，补丁二十几个，用一些好看的余料做的蝴蝶结发带十几个，她将东西整理好，差不多九点多又出门了。
集市上，摊贩老板看着她带来的东西，端详了好一会儿，说：“小姑娘，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鹿晓耐心地解释：“我把东西寄在您这儿卖，卖出去一个您就可以赚五分钱，没卖出去的话，您也不亏。”
她脸上有伤，声音柔弱，态度又诚恳，摊贩老板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将鹿晓的东西随便摆在摊子的边角。
鹿晓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牌子，放在东西旁边，上面工整地写着物品名称和价格。
老板笑了，“你还是有备而来，就不怕我贪了你的东西？”
鹿晓摇摇头，“不怕，您一看就是好人。”其实她观察很久了，这个摊贩一直在同一个位置摆着，从不挪地方。
老板咯咯笑了，很快有客人过来问价，鹿晓给腾了地方，招招手算道别。
到了下午三四点，鹿晓再一次来到摊位前，那个老板见到她，两眼发光，从摊位上走过来。
“小姑娘！你的东西全都卖掉了，太好了！”她将钱塞到鹿晓的手里，都是零零散散的一毛钱几分钱，沉甸甸的。
“补丁早上就卖光了，下午还有人过来问，这个蝴蝶结也是中午的时候很多人买。”她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原来戴在头上怪好看的，我都想要一个了。你数数钱。”
鹿晓微笑着，当着她的面数了钱，“三块钱，您那边扣除了吧？”她心里有数，其实故意这么问。
老板说：“是啊，下午也没什么人，我就顺便分了。”
鹿晓抽出一块钱，递给了老板，“您今天辛苦了。”
老板笑着将钱推回来，“我也没做什么，我不好意思收。”
“也不会经常给。”鹿晓将钱塞到她的袋子里，“我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以后还得麻烦大姐多多帮衬。”
老板不再推辞，笑呵呵地将钱收下之后，问：“那你明天还能拿一些货过来吗？有一些人在问，我说明天才有。”
鹿晓沉默几秒，之前那些东西是她积攒了几天的。她今天是在家研究了一些新的样式，做了好几个，远远不能满足摆摊的需求。
“那明天早上我再过来，也没多少了。”
老板听出了话外音，问：“这些东西不是你去进货的？”
“我自己做的。”鹿晓不自觉地红了脸，“所以没那么快，我晚上多做几个，明天再带过来。”
老板露出了心疼的神色，“这日子多不容易啊。你做这些东西的材料呢？”
那是鹿晓之前去打听布贩子老板，买到的布料厂余料，她买的不多，因此很容易买到。
想起工厂余料，鹿晓心里又冒出了一个想法，兴奋得两眼发光，她握紧手中的钱，和老板告别后，愉快地往回走。
到了家，熟悉的自行车和身影立在巷口处，鹿晓愉悦的脚步停下，看着对方，吃惊地唤出他的名字：“蒋老师？”
蒋明抬起头看她，刚要开口说话，很快目光就定在了她的脸上，“你怎么受伤了？”
鹿晓低下头摸了摸脸，从昨天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照镜子，根本不知道她自己什么模样。
市集的摊贩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同情，鹿向平昨天又是那个反应，今天蒋明也问了。难道真的很糟糕？
鹿晓无奈地说：“和人闹了点矛盾，也没什么，过去了。”
她尽量说得云淡风轻，蒋明沉下气，也不继续问下去，而是说：“昨天你没来，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没事……”
他大概想说没事就好，但看鹿晓的样子，又不像没事。
鹿晓不好意思地点头，“谢谢蒋老师。”
没想到他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个性，还会为了她特地过来。这算是朋友了吧？
她笑了笑，“还特地过来看我。”
蒋明走到她身边，说：“也不尽然是为了这件事。还有……”他似乎压着一口气，视线始终没有从她的脸上挪开。
鹿晓脸上更热了，她不习惯别人这么盯着她，特别是用如此灼热的眼神。
蒋明说：“我父亲下周二过来，我想请你一起去接他。”
“我？”鹿晓惊奇地指着自己，“为什么？”
蒋明挤出微笑，“你之前不是问我，我们是不是朋友吗？”
“嗯……”鹿晓的心跳得飞快。
“我想更郑重地回答这个问题。”蒋明说，“所以我想请你一起去接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