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时间分秒过去,鹿晓几乎沉浸在答题的世界里。
赵河君悄悄退出了小办公室,办公室里仅剩鹿晓和组长在。
组长拉了一把靠背椅坐在了鹿晓身边,悄然靠近。鹿晓只觉得身上多了一股热气,稍微撇了下头,发现那位组长已经将胳膊贴着她了。
鹿晓握紧了拳头,对他说:“组长,热。”
“那我开风扇。”组长笑着起身,将风扇打开,哗啦啦的风吹在鹿晓脸上,她额前的碎发飘着,忍不住用手撩了撩。
组长依旧坐在了鹿晓身边,一只手撑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鹿晓的脸,问:“以前怎么不见你到厂子里来玩?”
鹿晓做题的思路被打断,心里已经有了一股怒气。赵河君来之前叮嘱她不能置气,是不是早就料到有这样的局面?
她不作答。
组长笑道:“其实你早点到厂里来,也不用这么麻烦了。这个卷子难度很大,你估计是做不会了。本来就是给那些要报高职班的工人们准备的习题。”
鹿晓将卷子翻了面,不理会他说的话。
大概半小时,赵河君进来了一趟,给鹿晓和组长都端了水,见到组长的坐姿,她愣了一下,随即展露笑颜,“组长还亲自督促呢?”
她探到鹿晓身边,满意地看见写满了答案的卷子,对组长又笑了笑。
“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啊?”赵河君问。
组长说:“按六十分钟算,还有二十几分钟。”
赵河君挑眉,“昨天没说这么短啊?”看到后面还有那么多题,她眉头拧起。
鹿晓飞快地写着,这些题目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是二十一世纪高考中的基础题。后面的计算题,套入公示计算,她只做了4题,时间就到了。
“做好了?”组长懒懒地接过卷子,满不在乎地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开始用红笔对了起来。
赵河君此时又走进来,双手交叠着哈腰,“组长,怎么样了?”
鹿晓起身站到了母亲身边,看着那位组长的脸色越来越不对。
改到一半,他抬头问:“你女儿真的是文盲?”
赵河君看着第一张卷子上都已经打了红勾,心里乐开了花,“以前是,现在不是上了厂区的扫盲班嘛,响应国家号召。”
组长吞了吞口水,继续又往下,终于到了最后的计算题,前两题都对了,后面的则打了大大的叉。
没等他算分数,赵河君就抢过了卷子,口算了起来,她兴奋道:“哎呀!我女儿有八十分以上!太厉害了吧!”
组长脸色难堪极了,他作势要夺过卷子,被赵河君避开。
赵河君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耍赖一样,得意地说:“组长,你不会出尔反尔吧?这两天我已经和厂里的人都说过了,我女儿要是上了八十分,她就可以来续我的岗位。”
“谁说的?谁答应你了?”组长红着脸怒斥着,“是有什么证据吗?人证物证?”
赵河君硬气道:“我已经告诉所有人了,你反悔不了!”她真的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
组长语塞,“你,你,你告诉了所有人……”
鹿晓冷漠地看着对面的人,终于走出来,拦住了即将发作的母亲,“就算今天我写的是满分,我也不会进这个厂子。”
“你说什么?”赵河君显得比组长更惊讶。
鹿晓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我说,就算真的让我考进这个厂子,我也不会来。”
“你不稀罕?”组长嘲讽地笑了起来,“你别打肿脸充胖子,你们要是聪明点,我还是可以考虑向厂长求求情。”
鹿晓脸上没半点笑意,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对方,“我说了,我不会来的。”
她到这里考这一次,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并非真的想来这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河君急得脸上冒汗,“你是有机会的!”
“嘿嘿,对,你们有机会。”组长将卷子拿过来,坐在桌上,仰起脸看着她们,“机会非常大。”
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差没有把“你求我”这三个字说出来了。
鹿晓笑了,“我不稀罕。”她收起自己的笔丢进口袋里,转身就走。
“等一下!”组长在后面拦着她们。
然而鹿晓头也不会,径直走出了工厂,赵河君没多久也追了上来。她脸红了一片,几乎气急败坏地将鹿晓扯停。
“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吗?”赵河君怒道,“我为了这个机会,求爷爷告奶奶,我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鹿晓麻木地看着她,“可是妈妈,我被骚扰也没关系吗?”
“人家骚扰你,你躲开就是了啊!”赵河君完全无法理解,“能进单位才是大事,其他都是小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鹿晓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急躁,“您难道没听出他的意思吗,就算我考了他说的分数,我们还要付出其他的。这种没有保证的事情,就像无底洞一样,我们的底线只会越来越低……”
“我不管这些!”赵河君彻底歇斯底里起来,“你跟我回去,和他道歉,说你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回去!”鹿晓用力地分开两人的手。
“啪!”
一声清脆,一个巴掌落在了鹿晓的脸上。
鹿晓吃惊地看着赵河君,这个在原文里一向宠溺自己女儿的母亲,现在正带着憎恨的眼神看着她,仅仅因为她不想进一个厂子。
进单位,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鹿晓莫名冷静下来,她脑子划过很多想法,最终落在了一个点上:是因为她知道了未来的变故,所以才这么大胆地拒绝赵河君?
可是如果她没有去上扫盲班,没去摆摊的话,那赵河君根本不会要求她进厂子——原来的轨迹就是这样进展的。
鹿晓低下头,冷冷地对赵河君说:“妈,我先回去了,您好好工作吧。”
盛怒之下作出的事情是不会有理智的,所以赵河君的那一巴掌打得非常严实,走到半路时,鹿晓的脸已经肿了起来,她感觉嘴巴腥得很,在路边吐了一口,居然真是血。
她不明白,现在的她怎么就不如之前文盲不求上进的女儿呢
赵河君对单位工作的执着,超乎了她的认知。
还没到家,一个熟人冒了出来。
“晓儿!好久不见了!”杨大友愉快地拦住了鹿晓的去路,很快看见她脸上的模样,他慌张地问,“谁,谁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
大概是太久没见,鹿晓见到他已经没那么反感了,“没什么事情。”为防止他继续追问,她马上补充,“我妈打的。”
“你妈……”杨大友松了眉头,“你妈怎么打你了?他们之前不是最疼你吗?”
鹿晓不想回答,垂下眼,看见杨大友胳膊上的补丁,熟悉得很,她伸手扯平了,果然是她之前摆摊时亲手做的。
“你怎么会……”她并不记得之前给杨大友缝过衣服,她柳眉竖起,“你抢了别人的衣服?”
杨大友看着她生气的模样,反而笑了,“我又不是流氓,我抢人家衣服做什么。”
原来他之前就看见鹿晓在路边摆摊,那时候她还生他的气,所以他没上前找她,而是让家里人带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鹿晓缝了一下。
后来鹿晓就不缝衣服了,改卖补丁,但杨大友并没有买到,要买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喜滋滋地将自己身上的补丁展示给鹿晓看,“像不像妻子给丈夫亲自缝的衣服?”
鹿晓翻了个白眼,她从他身边绕开就要走。
杨大友好不容易和她说上话,自然不肯轻易放她离开,随即又拦了上来,“如果你想摆摊,我也可以陪你一起摆!”
鹿晓听得来气,“杨大友,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杨大友嘻嘻笑着:“我愿意当你是我一辈子的事情。”
“我不愿意!”鹿晓将他推开,“你再跟着我,我就喊人了!”
这年头有严格的流氓罪,杨大友已经尝试过鹿晓的反抗了,果然不敢继续跟上来。他在她身后大声说道:“你是不是交新朋友了所以才不想理我?那个蒋明!”
鹿晓停下来,回头瞪着他。
杨大友咬牙继续说:“那种小白脸哪里好了?只有我才会永远对你好!”
鹿晓说:“我不想理你,是因为你打了扫盲班的老师。”
杨大友怔住。
鹿晓继续说:“我也不喜欢不求上进的人。”
她说完,很决绝地走了,杨大友再也没有追上来。
鹿晓到了巷子口,想了想,又折了出来,向之前常去的集市走去。
现在还未到下班的时候,但集市上陆陆续续开始重新摆了摊子,准备傍晚的生意。
鹿晓一路走来,已经将今天发生的糟心事都抛在脑后,尽管脸颊越来越肿,却丝毫不在意。
她走到一个卖小物件的摊子钱,拿起几个发带看了看,抬头问:“老板,这种怎么卖啊?”
老板很热情地介绍:“这种一个一毛钱,还有更便宜的,这种,八分就可以了。”
鹿晓端详了好几个,又问:“老板,这种是在哪里进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