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鹿晓问：“那……你以后不会再教我们了？”
“嗯。”蒋明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鹿晓咬着下唇，眼睛不知道看哪儿，只能看向天空。
天空清朗，万里无云，未到夕阳时刻，天已有了渐变的颜色。
那以后就没什么关系了啊……她想。
“那……”鹿晓缓缓开口，“我们以后，可以当朋友吗？”她稍微向前靠，希望能看见他的表情。
自行车停下了，巷口到了。鹿晓跳了下来，看向蒋明的脸。
蒋明也看着她，刚开口，有一道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节奏。
“鹿晓！”张兰的声音传来，“蒋老师也在？”
两人循声看去，张兰一只手牵着她的女儿，另一只手拎着一只鸡，喜笑颜开地从另一头走来，到了跟前说：“那我是赶巧了？”
鹿晓不明所以，“张大姐，你怎么过来了？”
张兰笑道：“一直想过来，这两天太忙了，现在才有空。”她看向巷子里头，“我没错，这就是你家。”
蒋明将自行车架向另一头，“那我先走了，晚上记得准时上课。”
“这就走了？”张兰茫然地看着蒋明的背影，问鹿晓，“鹿晓，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什么？”
“没有！”鹿晓尴尬，“晚上就能见面了，怎么特地过来呢？”
张兰一直想感谢鹿晓出手帮了她女儿一把，一直让女儿喊鹿晓姐姐，说以后鹿晓就是她女儿的亲姐姐。鹿晓哪里好意思，只好招待张兰母女俩进门喝茶。
张兰说本来她丈夫也要过来，因为要上夜班，所以等下次。鹿晓刚招待母女俩茶水，想起张兰在屠宰场兼职，随口问了她工作的事情。
张兰也不吝说起自己的事情：“现在的人生活水平是稍微比以前好一些，但也不是每天都能有那么多活啊。所以我提前把肉分好，寄放给摊贩了。”
也不知道张兰具体什么操作的，鹿晓最后只听清“寄放”两个字，她倒茶的手顿住，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里。
“鹿晓，你想什么呢？”张兰推了她一把。
“没有。”鹿晓笑着回过神，“我就是想起自己的一些事情。”
正说着话，院子里有了鹿家夫妇的声音。鹿晓听见声响，才想起一件事情：鹿家人还不知道人贩子的事情。她着急地想和张兰对一下词，赵河君便有了动静。
“谁买了一只鸡在院子里啊？”话正说着，人也已经到了客厅里来。
张兰和赵河君两人对上了眼，两人同时露出了迷茫神色。还是张兰先起身，笑道：“这就是鹿晓的母亲吧！唉，看起来真年轻！”
赵河君被当头一夸，立马笑了，“这是晓儿的朋友？”
鹿简章也进来了，张兰的女儿很快所有人都称呼了一遍，把两个人喊得眉开眼笑。任凭鹿晓怎么暗示，张兰还是将前两天的事情全数都说了。
听完张兰的话之后，鹿简章和赵河君同时沉默。
张兰终于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无措地看向鹿晓，最后还是找了一个借口，早点回去了。
赵河君抓了抓手里的菜篮子，说：“我先去做饭。”
鹿简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鹿晓，长叹一声之后也转身走出了客厅，只留下鹿晓无语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
到了晚饭时间，饭桌上又沉默了。鹿向平回来得比较晚，看着家人的脸一个比一个不对劲，只好开口问：“又有什么事情了吗？”
鹿简章放下碗筷，问：“你妹妹救了一个差点被人贩子拐的小姑娘，你知道这件事吗？”
鹿向平眨眨眼，笑道：“我不知道啊，晓儿这么厉害吗？”
“她哪里厉害了！”赵河君冷冷地冒出一句话，“一不小心，被拐的就是她，她这叫不自量力。”
这件事鹿晓想来的确是后怕的，如果不是蒋明救了她，的确有可能是这个后果。但现在结果不是好的吗？
鹿晓心里愤愤，明白他们这样是担心自己，又觉得怪怪的。她沉默地将饭吃完，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发现摆摊的东西被收起来了。
鹿晓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发火。
鹿向平走了进来，说：“晓儿，你不会和妈生气吧？”
“不生气。”鹿晓坐下来，将缝纫机上的余料收拾好，“有什么好生气的。”
鹿向平勉强笑了一下，“她只是反对你出去摆摊，但还是很支持你做缝纫的，对不对。你帮助别人的事情，哥哥非常为你自豪，就是下次如果碰见，不要一个人上阵。”
鹿晓猜他大概在客厅里听赵河君或者鹿简章讲述了更详细的版本，才会这么劝解他。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她揉了揉手中粗糙的布料和做的补丁，心思一转，说，“哥，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补丁能卖出去吗？”
鹿向平摇摇头，“我和你梅芳姐说了，她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想到去卖补丁呢？”
鹿晓得意地说：“因为这种东西……”在未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不过未来都是机器制造，现在她没有条件买得起机器，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和鹿向平说。“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衣服仅仅是为了蔽体，大可不用这么多样式，再往远的看，最穷的就是古代，古人比现代的人还爱美……”
鹿向平听着听着，表情开始不对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鹿晓上了扫盲班，把许多知识都找回来了，以前知道但说不出口，现在能组织出语言。她低下头，说：“这……是蒋老师告诉我的。”
“蒋明还和你说这些？”鹿向平笑了，“这小子平常让他多说半句话都很难。”他趴在缝纫机上，眯着眼睛问，“你和他是不是有点……”
“没有！”鹿晓直起身板否认，“不要瞎说。”
“我还没说话呢。”鹿向平笑着，末了提醒她上课，转身走出了房间。
鹿晓松了一口气。看来以后还是少发表点意见，省得多事。
扫盲班上，鹿晓在练习本上画着可能会做的补丁花样，两节课很快过去。回家之后，她又很快进了房间，开始着手做了起来。
半夜里缝纫机轻微地响动，休息间隙，她看见窗外的影子，大概是赵河君不放心，又过来看她了。
鹿晓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十点了，她掐掉台灯，外面的影子更明显了。窗外轻微的叹息之后，影子退走了。
第二天早上，赵河君将鹿晓从睡梦中喊起来。
鹿晓揉着眼睛，听她语速稍微快地说着：“我今天和我们组长约好，她说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鹿晓瞬间清醒，这种说法很像她们犯了什么错，要求得原谅一样，“你昨天怎么没说啊？”
赵河君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被你的事情搞忘记了吗？你赶紧起来，穿好看点，把你的头发弄一弄。”
说是让鹿晓弄，最后还是赵河君自己上手了。鹿晓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正好可以扎两个垂在肩膀上的小短马尾，赵河君满意地收起梳子，催促她赶紧洗漱吃饭。
鹿晓迷迷糊糊地跟着赵河君去了纺织厂。吴城的纺织厂很多，赵河君和鹿简章所在的纺织厂是专门生产布料，有一个专门生产丝绸的部门，赵河君便是在这个部门。
之前在家里听赵河君抱怨过，她的组长是对纺织没有任何经验也不了解丝绸的人，大概的意思，对方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
赵河君打了招呼，拉着鹿晓走进了组长的办公室，她哈着腰进去，“组长，我女儿来了。”
“来了。”组长是个长得有点胖胖的男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翘着二郎腿坐着，压根没有抬头看她们母女。
鹿晓心里顿时不舒服：不喜欢赵河君卑躬屈膝的样子，也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仗势欺人的模样。她背着手，不理会赵河君暗示她打招呼的眼神。
组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卷子，“这个，拿去看看，等明天差不多这个时候过来，能做八十分以上，我就答应你。”
赵河君拿来卷子，眉头一拧，“这个……”
鹿晓看向卷子，上面居然是各种习题，而且和纺织的关系不大，倒像是她读书时做的卷子，语文数学都有，还有化学物理。
赵河君久久说不出话。
鹿晓明白了，这东西，如果是一个刚在上扫盲班的人来做，就算是背诵，也很难将答案都背好。她咬着后槽牙，心想赵河君被她组长给耍了。
母女俩不说话，组长便抬起头，“怎么，很难吗？”他话音刚落，眼神就定在了鹿晓的脸上，“哎，赵姐，你以前怎么没说过你女儿这么漂亮？”
赵河君笑着将鹿晓护在身后，“还是毛丫头，哪里好看了，组长你太客气了。那这东西，我们先拿回去……”
“行吧，那明天见。”组长看着鹿晓笑道，“如果你们诚意足够的话，我也会替你们向厂长求情，让他放宽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