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鹿晓如同受惊的小猫一样，胡乱地挣扎了一下。下一秒，她的嘴巴被对方的手捂住，被迫抬头看。
居然是蒋明。
他侧着头，看着墙缝外，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呼吸也匀称得很。
破房子的门虚掩着，屋内仅有那条缝透进光亮，房子里暗，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景象。
鹿晓循着他的目光也看出外面，忍不住瞳孔放大。
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人，拿着一根长棍，巡逻一样在外面走着，左看右看。
那果然是昨天想要侵犯小美的人贩子。
他越走越近，鹿晓的心也越跳越快，最后她闭上了眼睛，抓着蒋明的衣服，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
她太害怕了，不仅是当前，更后怕要是没有遇到蒋明，那会是什么后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完全没了动静，蒋明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出屋子，大步向前，头也不回。
鹿晓心有余悸，几乎被他拖着走，等到街道，终于听见人声，她提着的心也顿时放下了不少。
蒋明微微喘着气看着她，鹿晓下巴一瘪，泪水夺目而出，“唔……吓死我了！”
蒋明似乎想说什么，看着她红着的脸，一下子说不出话，只好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胳膊。
鹿晓冷静下来，向后看了看，擦干了眼泪，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明说：“我家就在附近。”他接着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人贩子。”鹿晓肯定地回答，简单地将昨天的事情和蒋明说了，“他肯定是来报复我的。”
蒋明想了想，“我们去公安局。”
鹿晓站着不懂，无辜地看着他。
蒋明皱眉担忧地问：“怎么了？”
她尴尬地揉揉自己的大腿，“我腿软，有点走不动了。”而且刚才跑太凶了。
蒋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无意识地轻叹一口气，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那你拉着我。”
鹿晓看着他抬起的一只胳膊，犹豫了两三秒，终于还是抓了上去。
公安局离这里有两三公里远，所以蒋明还是先回了家，将鹿晓的东西放下之后，骑自行车带她去报公安。
经过这一来一回，鹿晓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到了公安局，反而是公安紧张起来。
了解完情况后，公安同志问：“昨天都那样了，你怎么还敢出门？”
对方的语气过于严厉了些，鹿晓愣是没反应过来，向后缩了缩，“我不能出门吗？”
声音非常小。
“你要考虑问题的严重性！”公安的声音更大了，“他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那就是恶徒，这种都会带着报复心的！”
鹿晓不明白，“那我就一直不出门吗？”
“你怎么那么轴呢？”
见公安上火了，蒋明挡在了他们中间，将鹿晓护在身后，他轻笑道：“早点抓到的话，就能出门了。”
公安摇着手指头，无奈道：“你看看，你女朋友真倔！”随后唠叨着最近几年的恶性案件，什么女大学生被拐进山，就出来之后人傻了，什么女同志独自出门遇害之类。
蒋明也不反驳，几乎赔笑着说话。
“我们的同志已经出去找了，你在这边发现的，那就能缩小范围。唉。”他叹了口气，“要是能知道他长什么样就好了。”
蒋明眼皮抬起，说：“我记得他长什么样。有笔吗？”
五分钟后，在办公室里仅剩不多的公安和鹿晓的注视下，蒋明快速地勾勒出了一幅速写。
人贩子的五官逐渐清晰，长得很普通，嘴唇有点厚，m型的发际线，眉心高，三角眼。蒋明的笔画不多，每一处都落在了特征上。
“好像啊。”鹿晓感叹着，“你居然还会画画？”小说里也没提到。
蒋明低着头一边画着说：“我爷爷是画家……好了。”
公安几乎瞠目结舌，重复地像鹿晓确认像不像，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将画给了另一个人：“小贾，把画给队长。”
蒋明赶忙说：“有一点我不知道重不重要。那个人脚上沾着鱼鳞。”
“这里没集市啊……”
他们几个低头思索着，有人高喊了一句：“渔船！”
整个办公室沸腾起来，有人抢电话，有人带上工具准备出门。唯鹿晓和蒋明，像两个看客，安静地看着他们忙活。
一个小时后，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接电话的人兴奋地喊道：“抓到了？这么快！”
他放下电话后，抓起蒋明的手说：“小蒋同志，你立功了！多亏了你的画，我们抓到了歹徒了！”
鹿晓在一旁傻乐地看着他们，蒋明则因为对方太过热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是做了点分内的事情。”
“你太谦虚了！”
鹿晓也觉得蒋明太谦虚了，毕竟谁能提笔就画呢？在那样的情形下，还能记住对方的长相和小细节，说他异于常人都不为过。
人抓到了，鹿晓也指认了。他们补充做了一些记录，才从公安局出来。
蒋明几乎是被簇拥着送出来的，鹿晓在一旁等着，荣焉与共，直到她抬头看见了月亮。
“糟了！”她在原地跳起来。
“怎么了？”蒋明回头问。
鹿晓说：“我得回家了，我妈又要骂我了。”她说完又转身要走。
“等下。”蒋明拉住她的手，“你忘了刚才公安同志说的话了？”
“什么？”鹿晓眨眨眼，她是真忘了。
还是那位公安，笑着说：“这姑娘原来不是轴，是傻。”
蒋明笑笑，“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鹿晓坐在自行车后面抠着手指，脑子里翻腾着各种借口。
她的东西还在蒋明家里，现在回去拿也不合适了。
她抬起头，圆盘一样的月亮正在他们头顶，跟着他们慢慢地走着。天空被照亮了一半，依稀可以看见点缀的星星。
夜深了却不安静，蟋蟀的声音太吵。
“你为什么要在那里摆摊？”
蒋明清亮的声音穿越了嘈杂，传入了鹿晓的耳中。
“嗯？”鹿晓想起，她今天在公安局时是提过这件事，“我想赚钱，又没工作，只能摆摊了。”
“卖什么？布头？”
他拿到她的包时肯定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鹿晓双脚轻轻地荡着，小小地骄傲着：“我缝衣服，今天和昨天加在一起，我赚了快三块钱。”
真是越想越高兴，两只腿荡得更欢了点。
话匣子打开，鹿晓就有点收不住了：“等我赚多点，我就买个缝纫机，然后就能做衣服了。到时候可以赚更多。”
“那些布头都是你买的？”
“是啊。我缠着市场卖布的大爷，他告诉我在哪儿可以买余料。织布厂里好多这种布头，也不能做什么，卖给我最好了。按斤卖的。”
“今天的事情不怕吗？”
“怕啊。”鹿晓现在想起来都后怕，“晚上可能要做噩梦了。但是……”她沉默片刻，“我不想回头看，我要去未来。”去她熟悉的二十一世纪。
蒋明也沉默了。
一会儿后，他的车子停在胡同口，“到了。”
鹿晓惊讶地下来，“这么快。”
蒋明道了个别，正要走，车却踩不动。他回头一看，鹿晓抓着后车座，哀求着：“你先别走！”
蒋明不解地看着她。
鹿晓说：“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进去？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
鹿家的人的确急疯了，赵河君和鹿简章两人就在门口等着，鹿向平则被勒令出门找人。
鹿向平找了一圈回来，说人贩子已经抓到了。
赵河君放松了心情，又皱起眉头，“那这丫头又出门摆摊了？”
鹿向平说：“妈，晓儿想摆就摆吧，我看她做的也不错。”
赵河君劈头一顿骂：“你懂什么，摆摊是个体户，个体户都是□□的尾巴，咱们家丢得起这个脸吗？”
鹿向平撇嘴，不再说话。
正说着话，门外就有了动静，鹿向平过去开门，就看见蒋明和鹿晓站在外面。
赵河君看见蒋明，刚才的气烟消云散，笑眯了眼问：“蒋明吗？怎么和晓儿一起回来的？”
一旁的鹿向平惊诧于母亲的变脸功夫，不禁耸眉。
蒋明朝两个长辈微微鞠了躬，“阿姨，叔叔，下午我陪鹿晓去公安局指认歹徒了。”
鹿简章静静地打量着蒋明，只是“嗯”了一声。
赵河君下了台阶，抱住鹿晓，“我的宝贝，你要吓死我了。你知道我们回家看不见你多担心你吗？”
鹿晓笑着说：“昨天那个坏人已经被抓住了。”
鹿向平说：“我们已经知道了。街坊四邻都传遍了，说是有个厉害的人帮了公安同志。你知道是谁吗？”
“他是……”
“我先回去了。”
蒋明打断了鹿晓的话，礼貌地道别之后，架起自行车转身就走。
鹿家四人看着他的背影，赵河君最先品出味，砸巴嘴说：“怎么那么冷漠，他平时都这样吗？好像我们特别稀罕他似的。”
这话是问鹿向平的，他耸肩，“我和他又不熟。”
三个人同时看向鹿晓。
鹿晓怔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回到：“报告同志，我和他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