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蒋明今天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傍晚时分的夕阳照在了他身上，他微垂着头，目光柔和地看着路过的小孩。
鹿晓很难得地看见他轻笑，微微隆起的卧蚕，无限温柔。
直到蒋明的目光对向她，她才回过神。
可恶，她已经不止一次被他的美貌吸引。她有意看向别处，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向他走去，才发现胡同里也有不少人观察着蒋明。
有个阿婆仗着自己年纪大，十分直白地问：“晓儿，那是你对象吗？长得真俊！”
之前在这群邻居心中，杨大友才是鹿晓的对象。自从上回和杨大友闹翻以后，他就没再出现。现在又来了个俊美的后生，还别说，和鹿晓站在一起，还挺养眼。
她们顿时将杨大友忘在了九霄云外，一群人意味深长地笑着。
她们的想法，鹿晓又如何得知，她只能摆摆手着急否认：“当然不是！”
“哈哈……”各位阿姨大姐笑了起来，互相看了看，愉悦的眼神里早就充斥了八卦的千言万语。
特别是此时蒋明默默地看着脸红的鹿晓，一会儿又催促：“走吧。”
鹿晓赶紧上了车，车子一启动，急促的惯性让她忍不住双手攀住蒋明的腰。
蒋明回了一下头，但没看后面。
等路平稳了，鹿晓才一口气，也松开了手，抓在了车座底下，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让她们误会我们了。”她说着，心里又想他如果在意，怎么不亲口解释？
蒋明说：“你否认了，她们也没有相信。”
“也是……”鹿晓不再说话。
“你的手怎么了？”他突然问。
“手？”鹿晓没明白他问的意思，以为他在说刚才她扶着他的事情，“没坐稳就只能抓着你，你介意吗？”
她说完，听见他轻声的叹息，“我是问，你怎么受伤了？”
“哦。”鹿晓翻翻自己空闲的左手，上面被针头戳了好几下，拇指和食指都带着些许红肿，“缝衣服的时候扎到的。”
两个人一路不再说话，气氛甚至有些尴尬。
经过蒋明工作的设备厂，里面还有同样穿着蓝色厂服的人进进出出，现在也的确是刚下班不久。
过了路口，鹿晓才看见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同样穿着设备厂的厂服，微蹙眉头看着他们两人，手中还拿着一袋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大概是认识蒋明的人？
鹿晓想起一件事，问：“蒋老师，你吃晚饭了吗？”
“来不及吃。”
果然……鹿晓生出歉意，如果不来接她，兴许他还有时间在厂子里吃个晚饭。她低下头，又看见他胳肢窝底下的衣服线开了，她想都没想，伸出手指头戳了戳。
线开得不算太大，但她戳了一下后，还没开的线又往下走了一公分。她眉头一皱，用手指头捏了一下，然而衣服已经开了，合不上了。
“那个……”鹿晓窘迫地说，“你衣服开了。”
蒋明一直觉得身侧有动静，因为要骑车没在意，回道：“没关系，回家再补。”
又没注意吃饭，又没注意衣服破了，这就是单身汉的生活吗？鹿晓微微挑眉，不再说话。
他们今天去得刚好及时，又因为上次蒋明立下的规矩，居然整个教室都坐满了。鹿晓只好坐在教室的后面。
奇怪的是，今天张兰也坐在后面，两人又不小心并列坐着了，互相看不顺眼。
最近开始教更复杂的字，还有简单的课文。鹿晓将课本上的字都对上脑之后，剩下的对她来说就简单了。
她往旁边看了看，旁边张兰正拿着的铅笔只剩下笔头，两个手指费劲地捏着，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对于初学者来说，写字犹如画符，要写好一个字还真不容易。
奇怪，扫盲班不是发了几支铅笔吗，为什么张兰用的还是旧的？
鹿晓还来不及想明白，就被张兰瞪了一眼。
她赶紧将目光收回来，低头写自己的本子。再抬头时，她又看见蒋明和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姐说着笔画，用手在桌上慢慢地划拉着。
蒋明这个人，她先前以为难以靠近，高冷男神范儿，其实人还挺好的。
刚想着，蒋明抬起头，和她正好四目相对。
鹿晓下意识地撇开头，但她仍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她抬头直面蒋明的注视，蒋明歪着头，视线下移，在她的本子上停下。
她的字又工整又漂亮，在别人都还在埋头写第一行的时候，她已经将他布置的摹写做完了。
鹿晓的心咚咚跳着，要被他怀疑了吗？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蒋明折了个方向，朝另外的学员走去。鹿晓松了一口气。
两节课很快就结束了，下课后，鹿晓先出来，蒋明过了几分钟才下来，就和之前一样。
学员们大多数都有各自的家庭，下课之后一溜烟全跑了，周围冷清清的，除了听见不远处工厂机器运作声音和一些人声。
这样正好自在，省得别人问这问那，鹿晓觉着无所谓，她担心蒋明心里不舒服。
蒋明将车牵过来，跨上之后，鹿晓才坐上去。这次她提前抓住了车座，抿着嘴不做声，坐得稳稳妥妥。
但这回，倒是蒋明先开口了。
“鹿晓，你以前读过书？”
他果然问了这个问题……鹿晓早就想好了答案：“以前在农村住的时候，趴在小学窗口下偷听过，长大忘了，得重新学一遍。”
“哦……”蒋明似乎有些抱歉。
蒋明并不知道鹿家的事情，所以鹿晓也不打算解释太多。
车子悠悠向前，差不多到了蒋明家附近，鹿晓赶忙说：“就在这儿下来吧，剩下的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横竖也就走个十几分钟。
蒋明不乐意，“我送你到家。”
“你都还没吃饭呢……”鹿晓低声地说。
“没关系。”蒋明丝毫不打算停下。
几分钟后，车子终于在鹿晓家的胡同口停下。她下车后，蒋明将车头调转。
“等下！”鹿晓拉住他的车头，“你吃点东西再走吧？”
蒋明想都没想就拒绝：“不用了。”
鹿晓细眉拧起，一把抢过他挂在车头上的包，转身就跑进胡同里，差不多半道时，她才停下来，在微弱的路灯中朝他挥手，示意他往前走。
包都被她拿走了，蒋明没办法，只好进了胡同。
自行车刚架起，鹿晓就端着一碗汤出来，手里还夹着一块馒头，“每次上课回来，我妈都给我准备着，我都吃胖了，你来了刚好替我分担。”
蒋明的确饿了，便不客气地受用。
鹿晓站在原地背着手，闷了好一会儿又开口：“蒋老师，我……帮你把衣服补起来吧。”
“不用了。”蒋明抬了抬手中的半块馒头，“这个已经是谢礼了。”
原来他将鹿晓的好意当成了今晚的感谢。
鹿晓眨眨眼，笑着说：“这怎么是谢礼呢？那下次，下下次你载我，我是不是都得给你准备谢礼？”
蒋明无言以对，口中的馒头愣是吞不下去。
“这里暗，我们进里面吧。”她二话不说，拉着蒋明的袖子往屋子里走。
鹿简章和赵河君早就在自己房内，饭厅里的灯关了，鹿晓只好将蒋明拉到自己的门外。房间的灯照射出来，在门口落下了长条的光带。
“我不进去了。”蒋明到门口就拒绝往前走了。
这年头的人都保守？鹿晓无奈地笑笑，她进屋将针线包拿出来，“你把衣服脱下来吧。”说完开始熟练地拿出了蓝色的线穿针。
蒋明却不动。
“干嘛不脱……”鹿晓奇怪地看着他。
蒋明吐出一口气，说：“不方便，我里面穿着……”
天气越来越热，他外面是长袖薄款蓝色工装，里面则是简单的老头背心，脱下来胳膊胸膛直接袒露，的确是为难他了。
鹿晓尴尬笑了一声，“那你站着吧，也可以，很快的。”说完，她弯下腰，扯过他的衣服。
蒋明只好抬起一只胳膊，让她更好地看见衣服破洞的地方。她毛茸茸的头在他眼皮子底下动着，时不时蹭到他的胸膛。
鹿晓专心地缝着衣服，并没多想，只是偶尔能闻到衣服的味道，不算难闻，隐约有机油味，但更多的是他身上的热气，让她很快忘记了这个味道。
鹿晓用的是最简单的藏针缝法，这几天在家各种历练，她的针法已经恢复大半，三两下就缝好了，针线往外一拉，再将线头缝进去，完全看不出曾经开线过。
“好啦！”她得意地将针放进针线包里，随手拍拍蒋明的侧腰，“完美收工！”
蒋明下意识地抚平了衣服，“谢谢，我先走了。”
“你小心点。”鹿晓将他送到门口，朝着他挥手告别。她靠在门口，见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胡同口，莫名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能不能去摆摊给别人缝衣服呢？
“晓儿？”
“啊？！”
赵河君的声音突然出现，把鹿晓吓得不轻。
赵河君指着胡同口，笑问：“那是蒋明啊？”她满意地啧啧，“比之前更俊了。”一回头又对鹿晓说，“闺女儿，别害羞，喜欢就追求，妈妈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