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白菜第十五天
江屿白进门的那一刻,整个包间都安静了。
倒不完全是因为他,主要是阮稚没想到会看到他,愣着没出声。
整个包厢内只回荡着欢快的语调和大老师极富感染力的嗓音:“就是这个feel~倍儿爽~”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门外的亮光顺着打开的大门泻了进来。
屋内昏暗,只有门口的光亮。
暖色光线洒在江屿白的脸上,分明地勾勒出脸部锋利的线条,尤是眉眼,格外深邃。
他双眸间漾起笑意,被温暖的光线衬得愈发明亮耀眼。
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是真的好看得过分。
阮稚脸一红,莫名不敢唱了。
她心想着,进来的幸好是江屿白。
但凡是别的帅哥,她大概能用一辈子的时间记住今天这个丢人的时刻。
坐在门口的女生最先反应过来:“帅哥,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江屿白就像是不认识阮稚似的收回目光。
他扫了一圈屋里的人,看到许秋灵后,指了指她,笑道:“我是她朋友。”
包厢内再次漫开窃窃私语——
“不会是许秋灵的男朋友吧?好帅啊。”
“不可能吧!你不会没见过他吧?咱们学校校草啊,表白墙上一半挂的都是他的名!听说一直单身的!”
“‘男模队’你总听说过吧?他可是门面之一啊!”
“我天,本人比照片还帅啊!”
“卧槽,这不是院里的大佬么?!不是说他从不参加这种联谊聚会么,今儿怎么来了?”
“许秋灵怎么认识他的啊?”
“你没听说么?许秋灵很那个的……”
……
似乎是被议论习惯了,江屿白没太在意,他朝引路的服务员道了谢,关上门。
服务员还愣在原地,久久没有从阮稚“美妙”的歌声中缓过神来,直到同事叫了他一声,他才缓缓回过神,朝同事指了指面前的包厢门:“这扇门,不要随便打开。”
包间内,江屿白见阮稚一直傻站在原地,朝她笑了笑。
他微弯的眸中含着一抹揶揄的鼓励:“别停啊,继续。”
阮稚:“……”
从台上下来,阮稚第一时间找到许秋灵,问:“他为什么会来啊?”
许秋灵:“我叫的呀。我和他说今天有个聚会,你也来,问他要不要来,他就答应了。”
“你——”阮稚咬咬牙,“你叫他干嘛啊?”
许秋灵满脸真诚:“学长之前不是说自己自卑么,我想着今天来的人多,叫他一起来玩,多交几个朋友嘛。”
阮稚无语,她指了指江屿白的方向:“……你看他那样子像是自卑的人么?”
许秋灵顺着阮稚指的方向望去。
江屿白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有男有女,他满含笑意,娴熟礼貌地应对着每个人的寒暄,根本不像自卑的样子。
许秋灵歪着脑袋看了会儿,而后认真地对阮稚道:“这样也很好呀,我不希望我的朋友自卑难过,我希望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
阮稚:“……”
见许秋灵丝毫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她幽幽叹了声。
行吧。
就不考虑下她这个朋友开不开心的问题,是吧?
自打江屿白坐下后,围着他的人就没断过,几个女生一直凑在他旁边问东问西,他礼貌地保持着距离,随意敷衍过去。
虽然装作和阮稚不认识,但他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在她周围打圈。见她坐在角落里,和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相聊甚欢,他双手环在胸前,不屑地嗤了声。
阮稚好像特别喜欢这种戴个眼镜,看上去又温柔又斯文的男生。
苏砚晞是这种类型的,高一时候她看上的那个她的同班同学,也是这类型的。
怎么,嫌他不够温柔?
不就是温柔么,他也能装出来啊。
真是越想越气。
阮稚本来在许霁这片风水宝地呆得挺好,可她不知怎么回事,江屿白神不知鬼不觉换到了她身边坐下。
自从他过来以后,这片宝地的风水就不好了,原本无人问津的角落,此时搞得就像是ktv正中央视野最好的地儿似的,挤满了人,谁都要来这里坐一坐。
阮稚和许霁也被迫开启social模式。
阮稚气得要命,暗自拧了把江屿白的胳膊,小声骂他:“你把这片好地儿都污染了!”
ktv里声音太吵,阮稚声音又小,江屿白没听到,干脆一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往她方向靠近了些,低头在阮稚耳边问:“什么?”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窝,两人离得很近,阮稚能闻到他身上那抹熟悉的清澈的味道。
她不由自主想到刚刚在台上时的场景,被湿热的气息拂过的耳尖瞬间红了几分。
她又羞又气地瞪他一眼,连头都不敢乱转:“没什么。我说你是狗。”
江屿白笑了笑,正巧有人来找他说话,他压根没注意到阮稚不太对劲的表情。
“学长,不唱首歌吗?我帮你点一首吧。”
江屿白笑着婉拒了:“谢谢,不用了。”
他指了指身旁的阮稚:“我唱歌比她还抽象。”
阮稚:“……”
她忍不住白他一眼。
等人走后,阮稚不满:“我唱歌怎么了?我高中时候,我朋友他们都喜欢叫我唱歌,那会儿也算麦霸呢!”
江屿白戏谑道:“你那几个朋友和你不相上下,谁也别嫌谁。”
阮稚鄙夷:“你唱歌好听,你怎么不唱!”
别说,阮稚还真没听过江屿白正儿八经唱歌。
他们高中时候一起去ktv,江屿白都是气氛组的,从不点歌。
偶然听他哼唱,也是那种当时流行的故意不好好唱。
他唱歌什么样,阮稚也不知道。
不过估计是比她跑调还严重。
不然干嘛不唱。
江屿白看了看她,他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离她很近。
他垂下眸,笑吟吟望她:“我只唱给女朋友听,你要听吗?”
他的神情柔和,和平时那副懒洋洋、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完全不同,阮稚一瞬间不太适应。
她跟看见鬼似的,不禁打了个寒颤:“你别用那个眼神看我行么,跟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似的。”
江屿白:“……”
他撇撇嘴,活动了下脸部肌肉,终于变回平时那副散漫的模样。
他勾了下唇,道:“我唱歌收费,要听?”
嗯。
他这个样子,她才适应。
阮稚白他:“狗都不听。”
江屿白但笑不语。
-
临近午夜,所有人歌唱得有些倦了。
几个男生提议大家一起玩游戏。
其他人也不想干嚎了,纷纷表示赞同。
司笑笑选了几首歌当背景乐,张罗所有人凑到一起。
不知是谁变出一副扑克牌,开始给所有人讲狼人杀规则。
有几个女生没玩过,规则听一半就腻了,嫌麻烦,起哄让他们换游戏。
讲规则的人没办法,想了想,改成玩国王游戏。
所谓国王游戏,其实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规则就是拿到黑桃k的人是国王,国王可以指定任意两张牌的玩家做任何事。
游戏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国王在指定的过程中并不知道指定的牌在哪个玩家手里,随机性很强。
这游戏简单易上手,所有人的参与感都强,并且社交属性也强。
对于这种联谊性质的聚会来说,这个游戏可玩性很高。
在场的男生女生暗暗揣着各自的小心思,参与到游戏中来。
所有人试玩了两局,一开始大家还有些含蓄,“国王”指定的事情比较简单无聊。
直到一个男生当国王,指定两个玩家隔纸亲十秒,而被指定的两个玩家都是男生时,游戏氛围被其他人哄到了最高潮。
至此以后,各种千奇百怪的指令都蹦出来了。
阮稚运气比较好,抽到过两次国王,没被指定过任何事。
她旁边的江屿白运气就没那么好了,老被人选到。
不过好在他们这回带拒绝机制,如果不愿意完成任务,拒绝的一方可以通过喝酒躲避任务。
如果一起做任务的对象是男生,任务也不奇葩的话,江屿白就和他们一起玩一玩,如果一起做任务的是女生,他无一例外全部拒绝掉了。
搞得好几个女生格外遗憾。
没一会儿,江屿白面前堆满了空啤酒瓶。
又抽到他和一个女生做任务,女生知道他要拒绝,小心翼翼道:“学长,我来喝吧。”
江屿白礼貌地拒绝了:“不用。”
一个男生打趣:“你每次都喝酒,一会儿喝醉没意识了,你可就任我们摆布了。”
江屿白朝他笑了笑:“不会,你尽管试试。”
另一个男生起哄:“哎,余超,要不你俩pk下吧。”
其他人也开始起哄。
江屿白但笑不语。
他酒量确实可以。
大概是天生遗传的。
江屿白的父亲军人出身,原本是做科研的,酒量不行。但在部队里,就算酒量不行也会被一群人给磨出来。
久而久之,江爸爸也变成了个千杯不倒。
虽然是后天培养的,但江屿白莫名遗传到了江爸爸的酒量。
平时和马旭尧他们出去喝酒,到最后都是他把一群烂醉如泥的家伙提溜回宿舍。
江屿白面前这几瓶啤酒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被称作余超的男生一开始胜负欲还挺强的,可见江屿白一脸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莫名发憷。
他摸了下鼻尖,讪讪道:“算了算了,干喝有什么意思,下次我和学长单约吧。”
“行,我等你。”江屿白朝他举了下酒瓶。
余超讪然。
这茬儿总算揭过去了。
又玩了两把,阮稚终于被抽到一回做任务。
按理说一般都是规定完任务后才知道做任务的人是谁,可阮稚半天没参与游戏,这会儿被提到手里的牌,莫名紧张起来。
她一紧张便挂了相。
当国王的正好是对面的余超,余超本来视线就正对着她和江屿白,见阮稚一脸紧张盯着自己手里的牌,就知道抽到她了。
余超笑着问:“妹子,你不会是红桃8吧?”
阮稚看了眼手里的红桃8,硬着头皮说谎话:“不、不是。”
见她脸红,余超更确定她手里的是红桃8了。
一紧张就脸红,还怪可爱的。
余超笑意更甚:“你不是啊,那我可叫红桃8了哦。”
“你叫呗,关我什么事。”阮稚死鸭子嘴硬。
“你今儿一天都没被叫到吧?我得给你玩个大的。”
阮稚瘪瘪嘴。
见他铁了心要叫红桃8,她干脆放弃挣扎,爱咋咋地。
余超旁边的男生提议:“妹子今儿喝了一晚上果汁吧?让她喝点酒吧。”
余超扫他一眼,笑道:“我看行。妹子,我找个人陪你喝个‘交杯酒’。”
“你……”阮稚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气得要命。
余超这么一搞,她不管做任务还是不做任务都得喝酒。
她破罐子破摔:“不就是喝酒么!我喝!”
“我想想啊,要谁陪你一起喝。”余超的目光在整个包厢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旁边男生身上,朝他挑了挑眉。
谢元飞接收到他的信号,脸颊红了几分,朝余超比了个“13”的手势。
谢元飞是早先管阮稚要微信的那个男生。
整局下来,他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阮稚,她不喝酒也不怎么和其他人聊天,就那么安静腼腆地呆在角落里,实在太可爱了。
他就喜欢这种单纯乖巧的女生,跟小仙女似的。
余超和谢元飞是好哥们,自然知道他的花花肠子,打算用这次机会帮哥们牵牵线。
扑克牌里,“13”是“k”的意思,余超朝他比了个“收到”的眼神,而后自信满满道:“那这把就红桃8和红桃k喝个交杯酒呗。”
他说完,起哄似的看向谢元飞,可谢元飞脸都绿了。
他手里拿的是黑桃k,不是红桃k。
他刚刚还特意指了下自己的黑t恤!
见他脸色阴沉,余超也愣了下,他这才想起了,因为人数超过13,他们拿了几张黑桃凑数,里面就有张k。
“那个……”正要改口,余超便见对面的江屿白翻出自己的牌。
是张红桃k。
江屿白早就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他朝余超笑了笑,而后又歪了下脑袋,看向阮稚。
阮稚也正惊愕地看着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阮稚明显看到江屿白露出一抹戏弄的笑意。
阮稚:“……”
让她和江屿白喝交杯酒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我拒绝!”她想也不想。
“拒绝。”
两人异口同声。
江屿白眯了眯眼,戏谑地看向谢元飞:“叫妹子喝酒算什么本事,我来喝。”
谢元飞自己也有点心虚,游移开目光。
阮稚不满:“用不着你,不就是想让我喝酒么,我能喝。”
说罢,她开了瓶啤酒,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大半瓶。
“你慢点——”江屿白正要劝,便见阮稚已经豪迈地放下了酒瓶。
“你……”江屿白扫了眼几乎见底的啤酒,幽幽叹了声。
阮稚想起他之前一直不让自己喝酒的事,横他一眼,小声威胁:“你要是敢告诉我妈,我就把你初三翘课去喝酒的事捅出去。”
江屿白好笑地问:“你上次喝酒,我告诉兰妈了吗?”
阮稚抿抿唇。
好像没有。
阮稚朝他比了个“以后咱就是同个战壕的战友了”的表情。
江屿白无奈地摇摇头。
他并不是想管着阮稚,也不是想和岑白兰告状。
主要是,阮稚酒量太差。
两瓶330ml的啤酒,不能再多。
喝完大半瓶啤酒,阮稚觉得自己胃里热乎乎的。
她就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感觉整个人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她一直没喝酒,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不敢。
她其实挺想喝酒的,一直忍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要被憋坏了。
这会儿有认识的人在,又已经喝了一瓶了,喝多喝少在她看来没什么区别。
还不如喝尽兴。
这样想着,阮稚干脆彻底放开,张罗其他人赶快进行下一局。
谢元飞原本觉得阮稚挺腼腆文静的,全程没怎么说话,也不和他们一起喝酒,像个小仙女一样。
结果见她接二连三灌自己酒后,谢元飞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阮稚和其他几个女生玩猜骰子、十五二十,豪迈的模样像是某个武侠小说里的大侠,哪儿还有刚才小仙女的模样。
他开始后悔忽悠阮稚喝酒了。
快把他的小仙女还给他qaq
……
江屿白本想劝阮稚少喝点的,可他压根劝不动。
阮稚觉得自己没喝多,只是和大家玩得尽兴,开心罢了。
可她这兴奋的模样跟刚才判若两人。
根本就是酒喝多了,肾上腺素飙升了。
一直玩到凌晨三点,聚会才彻底结束。
一行人一起回宿舍,阮稚步伐悬浮,却坚称自己没有醉。
江屿白放心不下她,坚持把她们几个女生送到宿舍楼下再回去。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行人的最后方。
从校门到女生宿舍楼的路上,要经过一处下沉广场。
广场两边是花坛。
阮稚非要跳到花坛的石阶上去,说是高处的空气更新鲜。
她跌跌撞撞地沿着石阶中间一条缝隙走着“s”型的直线,还煞有介事地展开双手,保持平衡。
怕她掉下来,江屿白慢悠悠跟在她身边。
阮稚玩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注意到其他人已经离他们老远了,此时只剩下江屿白一个人陪在她身边,也并不觉得他们两人单独待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
江屿白见她笑得像个小傻子似的,笑着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吗?”
阮稚面带微笑,眼睛亮盈盈地朝他点点头:“开心呀。”
江屿白见她走路歪歪斜斜的样子,活像个行走的不倒翁,不由好笑地叹了声。
快要走到花坛尽头,阮稚突然停下脚步,一板一眼对江屿白道:“江屿白,我给你表演个花式跳水吧。”
她站的花坛虽然不高,但对于一个醉酒的人来说,还是很危险。
江屿白停下脚步,无奈地哄她:“乖,别闹了,早点回去睡觉。”
阮稚压根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比划了个记忆中跳水运动员跳水前的动作。
“你见过仙女跳水吗?是这样的。”
阮稚张开双臂,自以为像只优雅起飞的白天鹅,而后又接了两个自以为非常优雅且标准的跳水准备动作。
然而实际上,在江屿白眼里,她像只垂死挣扎的扑棱蛾子,在空中胡乱地扑棱着翅膀。
“你——”
江屿白本想继续劝阻,可阮稚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扑腾了两下自己的“翅膀”,便做了个往下跳的动作。
江屿白下意识向前一步,想要接她。
阮稚根本没打算往下跳,她就是想做个假动作吓一吓他的。
可她没想到江屿白会过来。他的动作反倒吓了她一跳,她腿一软,没站稳,从花坛上跌了下来。
她扑棱两下,下意识抓住江屿白的胳膊找平衡。
却没想到跌进他的怀抱里。
这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她刚刚低着头,而他正仰头看她。在那一瞬间,她的唇瓣似乎与什么柔软的物体擦身而过。
阮稚:“……”
她瞬间清醒过来。
心跳不知是不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疯狂加速,好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
她不敢想。
自己刚刚到底触碰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