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白菜第十四天
不出意外,江屿白又双叒叕被拉黑了。
他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被拉黑了。
就因为他夹给她那几只可可爱爱的蚕宝宝?
可那不也是她先给自己放了六大勺香菜么,两人礼尚往来,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不至于。
阮稚哪有那么小气。
江屿白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把之前的流程再走一遍。
无济于事。
甚至这回用“队里有急事”这种话诓她都没用,阮稚只抛下一句,有急事让队长联系她,或者其他谁都行,反正就是不理他。
江屿白指尖摸了摸下巴,眉头紧蹙。
想不出来到底为什么。
“同学,总共20。”食堂阿姨不耐地再次催他一遍。
江屿白回过神,满是歉意地朝阿姨笑了笑:“不好意思。”
阿姨被他明媚的笑容搞得微微一怔,老脸通红地放柔语调:“没事,总共20。”
江屿白摸兜,没找到饭卡。
又摸了下其他兜,也没找到。
他恍恍想到早上把饭卡借马旭尧,忘要回来了。
见他迟迟找不到饭卡,阿姨嘟囔了句:“长得帅也不能吃霸王餐啊,你要不管后面同学借一下饭卡。”
江屿白朝她尴尬地笑了下,回头瞟一眼,没见到熟人。
正要和阿姨说“算了”,几个排在他后面的女生突然围了过来。
“帅哥,用我饭卡吧。”
“用我的,我卡里钱多。”
“用我的吧,加个微信就行,钱不用还了。”
“还什么钱啊,师兄,我是你同系的学妹。你用我的饭卡吧,午饭一起吃,可以吗?”
……
别说食堂阿姨了,饶是江屿白都被这架势吓了一大跳。
他讪讪拒绝了几人的好意,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他重重舒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江屿白忽地看到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顿了顿,他轻挑唇角。
下午没课,阮稚和许秋灵商量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两人点了份烤鱼,正犹豫着加什么配菜,阮稚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只看到下颌线,就知道是谁了。
阮稚把脑袋收了回来。
假装不认识。
江屿白可怜巴巴对她道:“忘带饭卡了,同学,能不能借我下饭卡?”
“没有。”阮稚凶巴巴道。
许秋灵扫了江屿白一眼,小声问阮稚:“你们认识?”
阮稚:“不认识,靠出卖色相搞诈骗的。学校里最近流行这种骗吃骗喝的骗局,你小心点。”
“哦……”许秋灵脸颊微红,收回目光。
信了。
江屿白抬手揉她脑袋:“不认识?阮稚同学,我可要报你身份证号了。”
“江屿白,你有病吧。”阮稚拍掉他的手,气乎乎瞪他。
江屿白苦笑:“真没带饭卡,借一下,微信还你。”
阮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饭卡拍他手里:“爹请你的,不用还了。”
顿了顿,她识破江屿白的诡计:“呵呵,想让我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没门。”
江屿白朝她笑了笑。
等他离开,许秋灵小声问:“你朋友?”
阮稚无奈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锲而不舍加我的骗子的吗?就他。”
“哦……”许秋灵恍恍惚惚,“他真是搞诈骗的啊”
阮稚:“……”
孩子智商没救了。
阮稚只能无奈解释了下来龙去脉,许秋灵这才搞清楚两人的关系。
江屿白回来还饭卡,知道他不是骗子后,许秋灵热情地招呼他一起坐下吃饭。
江屿白自然乐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到阮稚旁边。
阮稚无语极了,乜许秋灵一眼,小声吐槽:“不是说了我俩关系不好吗?现在是敌人,你干嘛还让他一起!”
许秋灵看了看江屿白,又看了看阮稚,小声问她:“那张脸你是怎么舍得生气的啊?”
阮稚:“……”
这顿饭吃得一点也不尴尬。
许秋灵看上去文文静静优优雅雅的,实际是个自来熟。怕江屿白一个人呆着尴尬,许秋灵东一嘴西一嘴和两人聊着天,一会儿cue下阮稚,一会儿cue下江屿白,忙得不亦乐乎。
她聊天内容其实没什么主题,也没什么逻辑,但江屿白都礼貌又耐心地回应了。
毕竟他十分乐意和阮稚的朋友打好关系。
问完两人怎么认识的,许秋灵又问江屿白为什么一个人吃饭。
江屿白本想说因为中午有事耽搁其他舍友都吃完了,转念想了想,他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一直一个人吃饭。”
“啊?为什么啊?”
江屿白满脸诚挚道:“因为……我这个人从小就自卑,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除了阮稚同学。她人美心善,拉黑我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惹她生气了。但不论那个原因是什么,我相信善良的她一定会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阮稚:“……”
他自卑?那她就是自闭!
许秋灵难以置信:“原来帅哥也会自卑吗?”
江屿白认真朝她点点头:“是的,我童年很悲惨,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和继父生了孩子,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我就是多余的那个人。其实,我骗了你们,我不是没带饭卡,是饭卡里没钱了,我没钱,只能靠自己打工赚钱才吃得上饭。这些我不敢告诉别人,所有没有朋友。”
他看看许秋灵,又看看阮稚,可怜兮兮道:“人美心善的阮稚同学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我以后可以和你们一起吃饭么?”
阮稚想也不想拒绝了:“不可以。”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吐槽他自恋地承认自己是帅哥,还是他编出来的“悲惨身世”。
她无语:“江屿白,你怎么不去写故事,能编得再真点儿么?”
江屿白朝她弯了弯眸,不置可否。
他这不就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万一呢。
不成想,还真有个当真的。
两人对面的许秋灵十分动容:“呜呜呜,我懂你。我有个表妹和你家情况一样,真的每天都很难过,呜呜呜。”
阮稚:“……”
她戳穿江屿白的谎言:“啾啾,你别信他的。他妈妈和继父对他很好,他继父还是家族产业,家里住的都不叫别墅,叫庄园。你可怜他?谁来可怜可怜我?”
江屿白眯眯眼,冷哼了声:“他对我好?当我妈面装出来的吧。再说了,他有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不知恩图报,我觉得陆叔叔对你和阿姨都很好,才不是装出来的。”
江屿白抬手戳了戳她脑袋:“阮慢慢,你哪边的?胳膊肘向外拐。”
阮稚朝他做了个鬼脸。
两人正吵着,一张饭卡递到江屿白面前。
许秋灵眼含泪光,十分诚挚道:“学长,你是小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为你做不了什么,但是手里还有点钱够吃饭,以后你就刷我的饭卡,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别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饶是江屿白,都怔了半晌。
顿了顿,他满脸诚恳地对许秋灵道:“同学,真的太谢谢你了。饭卡你收好,能和你们成为朋友一起吃饭,我已经很开心了!”
阮稚看着俩人:“……”
-
周末,阮稚和舍友一起去了学校附近新开的ktv。
她一开始以为是她们四人的聚会,到了以后才发现订的是个大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攒局的是许秋灵的同班同学,叫司笑笑,是个漂亮妩媚的女生。
见到许秋灵,司笑笑热情地迎了过去,抱住她:“啾啾,你可算到了!”
许秋灵把阮稚几人介绍给司笑笑,司笑笑热情地和每个人打了招呼。
说是聚会,不如说更像联谊,包厢里有男有女,都是不同学院的,年级也各不相同,好几个人连司笑笑都不认识。
气氛热闹,偌大的空间里堆满了人。
悬在头顶的灯球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音乐声、唱歌声、聊天声混在一起。
包间里大部分女生都是外语学院的,和许秋灵是同学。她大部分时间都和她们在一起。
但是她又怕自己的舍友觉得被冷落,便两头跑,一会儿和她们唱歌拍合照,一会儿又跑来陪阮稚聊聊天。
何越和周笑妍不用她操心,融入地比较好。
何越和几个人争着当麦霸,周笑妍和一个学长有说有笑吃着果盘。
就阮稚坐角落里,盯着其他人唱歌,偶尔跟着起起哄,给他们摇一摇手摇铃,当个安静的气氛组。
许秋灵怕阮稚觉得自己被冷落,总往她这儿跑。
阮稚倒是没觉得什么,单纯对ktv比较无感。
一是她和大部分人不熟,二是她唱歌真的不行。
她五音不全,唱歌严重跑调。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她一般都是抱“雨我无瓜”的心态。
没什么兴趣。
许秋灵不知道,怕阮稚玩得不开心,一直鼓捣她点首歌唱唱。
阮稚笑道:“我真没事,你不用管我。”
“就唱一首嘛,平时总有首喜欢的歌吧?唱一首,开心下。”
阮稚:“相信我,你绝对不想听我唱歌的。嗯……就这么形容吧。”
阮稚歪着脑袋想了个形容词,认真看向许秋灵:“灾难。”
许秋灵:“……”
包间里灯光很暗,映得许秋灵那双滚圆的眼睛湿漉漉的,模样像只受伤的小鹿,可怜巴巴的,阮稚看得心都要化了。
她伸手捏了捏许秋灵的脸颊,故意将她那张巴掌小脸撑得大大的:“行啦,你真的不用管我,我玩得挺开心的,纯自嗨型,一点没觉得无聊。”
“好吧。”听她这么说许秋灵放下心来,抱抱阮稚,“下周我陪你去那个光影展,拍好多漂亮照片,就咱俩。”
阮稚给她顺顺毛,弯起眸子:“好呀。”
……
送走许秋灵,又来两个男生找阮稚搭讪。
两人声称是许秋灵的同班同学,问阮稚要联系方式,阮稚想了想,给了。
加完好友,其中一个男生给阮稚开了瓶啤酒:“看你一直喝果汁,来嘛,一起喝酒。”
阮稚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不爱喝酒。”
男生调侃:“怎么还那么学生气啊。你不说我还以为你高中生呢。”
阮稚一本正经:“因为我就是学生啊。”
大概18岁以后,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是“大人”了。
包厢的玻璃桌上放满了酒,啤酒洋酒,最差也是酒精含量4的rio。
屋里和阮稚一样只喝果汁的极少。
好像喝果汁是件会被瞧不起的事一样。
阮稚倒不是不想喝酒,高考完和同班同学一起去唱k的时候,她也喝酒了。
只不过今天一屋子几乎都是她不认识的人,还有很多像这个男生一样不着调的人,她不敢随意喝酒。
两个男生被她的回答逗笑了:“妹子,你怎么那么可爱。”
阮稚笑了笑,装听不懂两人的嘲弄:“谢谢。”
男生倒也没强迫她喝酒,坐边上聊起别的来。
阮稚兴趣缺缺,只是敷衍地回应着。她的眼神有一搭无一搭地在包厢内乱瞟,思绪放空。
忽地,她在角落里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包厢里走来走去的人太多了,有的来得早,有的来得晚,阮稚根本没注意到许霁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本身存在感就不强,隐没在阴影中,极其安静,也难怪她之前没有看到。
她立马来了精神,客气地朝两个男生道:“那个,我看到一个同学,你们先聊着,我去打个招呼。”
两个男生也不好留她。
见到阮稚,许霁微微一怔,推了下眼镜:“hello……你也在呀。”
“hello。班长。”阮稚指了指他旁边的空位,“我可以坐这里吗?”
许霁愣了下,朝她点点头。
他其实早就看到阮稚和何越她们几个人了,但是她们没有看到他,更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他就也装不认识了。
阮稚坐到许霁旁边。
她在桌上寻觅到一盘没人动过的果盘和爆米花,拿到两人的角落里和许霁一起分享。
“来,班长,一起吃。”
“谢谢……”许霁有点扭捏,他推了推眼镜,对阮稚道,“叫我许霁就行。”
阮稚咧嘴一笑:“行,我尽量。‘班长’叫习惯了。之前在高中也这么叫。”
许霁问:“你是霖城本地的么?”
阮稚点点头:“凌云一中的。你呢?”
许霁脸颊红了红:“苏市你知道吗?”
他犹豫了下,继续道:“旁、旁边一个小县城的村里。”
阮稚惊叹道:“啊!我听说苏市那边高考题特别难,个个都是学霸,班长你好厉害啊!以后我可以抱大腿吗!”
阮稚说话的时候,眼睛亮盈盈的,盛满了崇拜,搞得许霁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没有……你要是有不会的题,随时问我。”
许霁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脸颊愈发红润。
好在包厢里的灯光很暗,阮稚没看到,不然他要更害羞了。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许霁也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没再说话。
阮稚便也没他说话,安静地看着其他人唱歌玩闹,看得还挺开心。
许霁这位置选得挺好,遗世而独立,既没人注意到他们,许霁又不是那种没话找话的类型,阮稚呆得十分舒服。
不像那两个没话找话的男生,跟鹦鹉似的聒噪,有事没事还讲几个黄段子,让人无语死了。
隔了会儿,许霁小心翼翼问阮稚:“你……是不是也第一次来ktv啊?”
阮稚笑着反问他:“你第一次来呀?”
许霁被她一问,搞得脸颊又红了,扭捏地朝阮稚点点头:“以前学习太紧张,没时间……”
“看出来了。”阮稚弯了弯眸,又打趣地问,“当班长也是第一次吧?”
许霁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阮稚笑道:“哪有你那么当班长的。别人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不听你的你也没表示。虽然说好听点班长的职责是服务同学,也没你这么个服务法呀,什么事都你一个人干了,累不累呀?该服务时候服务,该指派别人干活的时候就指派,拿出点当班长的威严来嘛。”
“我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太把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当回事最后消耗的是你自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没必要考虑那么多。”阮稚道,“就拿这儿来说吧,你觉得自己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敢做,怕做错,怕丢人,可有什么所谓的‘对错’呢?”
阮稚朝不远处指了下:“你看那两个抱在一起跳舞的男生不好笑吗?还有那个把可乐装高脚杯跟人大谈政治经济的,不好笑吗?那又如何呢?只要自己玩得开心就好了呀,在意别人的眼光干嘛?第一次来就第一次来呗,怎么啦,谁还没有个第一次呀。”
许霁红着脸低下头。
阮稚拍拍他的肩:“这样吧,我唱首歌送给你。”
“哎?”
她腼腆地笑了下:“我唱歌跑调,还没在大学同学面前唱过歌呢。也算我的‘第一次’吧。”
阮稚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了点歌台。
点完歌,她把自己的曲子置顶,而后回到许霁身边,朝他举了举自己的可乐瓶:“来,敬勇气。”
和她碰了杯,许霁认真地问:“你点的是梁静茹的《勇气》吗?我也很喜欢这首歌……”
许霁话还未说完,上一首曲子被切掉,换到阮稚的歌。
瞬间,欢快的乐曲充满整个包厢。
许霁:?
“哟,谁点的大老师的歌啊?”
“这曲子太欢乐了,适合适合!”
“来一个来一个!”
……
阮稚要了个麦克风,潇洒地登上包厢最前面的舞台。
她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一首《倍儿爽》送给大家。”
众人立马被她的架势唬到,还以为来了个霖航歌王,所有人不由肃然起敬,欢呼声和掌声一同响起。
然而……
当阮稚开口的那一瞬间,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那个……妹子长挺漂亮,就是以后再点歌的时候,能不能有人拦着点?”
“这歌……没啥调吧?为啥她能跑那么远?”
“有一说一,我有点想听她唱《卡路里》……”
“咳,啾啾,阮妹果然没骗咱们……以后记得剥夺她在宿舍唱歌的权利!”
……
整个包间,只有许霁一个人听得认真。
阮稚压根不管底下人在讨论什么,她越唱越嗨,十分忘我。
“天空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儿!
“是事儿也就烦一会儿!一会儿就完事儿~~”(注1)
最后一个“事儿”字还没蹦出来,包厢门忽地被人打开。
阮稚看到进来的人,猛地瞪大眼睛。原本就不怎么在调上的词再次拐了个九曲十八弯。
阮稚和江屿白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半天,谁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不过,最震惊的还是给江屿白带路的那个服务员。
他着实没想到,自己如此多年的ktv经验,竟然有朝一日能听到这么直击耳朵和灵魂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