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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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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鸟雀叽叽喳喳,落在农家小院的墙头,小厨房外,杜长兰取了一碗温水漱口,杜荷捧着面巾递过去,小脸带笑:“小叔,给。”

    小姑娘捋了捋头发,头顶两个小揪揪别着碧色的头花,清新动人。

    杜长兰接过面巾擦嘴,肯定道:“阿荷真可爱,穿着小裙子比花儿还好看。”

    杜荷欢欣雀跃,提着裙摆在院子里转圈圈。

    杜长兰笑笑,朝狗窝行去,杜蕴正在跟他心爱的小□□别,他爱怜的抱着小狗,“黄昏时候,我就回来了,你乖乖的喔。”

    小黑汪汪叫,肉乎乎的身体像个小火炉,伸着爪爪扒拉杜蕴的肩膀,不停舔舐杜蕴的下巴,黑色的眼睛无辜又动人,杜蕴喜欢的不得了,抱着小黑也亲了两口。

    杜长兰面色一皱,抬手召来杜成礼和杜容,一番耳语。随后杜长兰带着儿子出门了。

    他们走后,杜荷凑近杜容:“大姐,小叔跟你们说什么?”

    家里其他大人也竖起耳朵,杜容刚要开口,杜成礼先道:“小叔让我们盯紧小黑,别让它吃屎。”

    杜家大人:………

    杜老爹哼了哼,之后还是让杜老娘去找根布条子将小黑栓起来。

    路上杜长兰吓唬儿子:“你再亲狗,以后不准亲我。”

    杜蕴急了,扒拉他爹的大手,试图劝说:“爹,你不觉得小黑很可爱吗?”

    杜长兰面无表情:“不觉得。”

    “可是是小狗啊,耳朵软软的小小的,身上的皮毛顺顺滑滑,还会蹭蹭舔舔。”杜蕴跑到杜长兰面前,小手比划:“它还会躺在地上,把肚皮露出来让我摸,它的爪爪也特别可爱,像茉莉花的花瓣。”

    杜长兰哼笑一声,小崽儿会的形容词还挺多,前段时间见过茉莉花,就现用上了。

    杜蕴不知内里,以为他爹被他说动了,一鼓作气道:“是吧是吧,爹也觉得我说的对吧。娘还说狗狗最忠诚了,对主人一心一意,还能守家打猎驱贼呢。”

    杜长兰不置可否,杜蕴晃了晃他爹的手:“爹,你不要讨厌小黑嘛。”

    杜长兰打了个哈欠:“没讨厌。”

    杜蕴欢喜的蹦起来:“好耶,爹也喜欢小黑。”

    杜长兰似笑非笑睨了便宜儿子一眼,玩文字游戏?

    杜蕴心虚的挪开目光,他老实了一会儿,很快小麻雀又吸引了杜蕴的注意力。

    小麻雀飞走了,又迎来花蝴蝶,三岁的孩童沿着蝴蝶追赶,没注意脚下,啪叽摔了。

    疼痛从膝盖传来,杜蕴嘴巴一瘪要掉金豆豆,一道身影掠过他朝前去,杜长兰懒懒丢下一句:“快点,迟到了要被先生打手板。”

    杜蕴面色一凝,拍拍裤腿立刻跟上他爹,父子二人比往日早了一盏茶到达学堂。

    崔遥同杜长兰前后脚到,见杜蕴满头大汗,胸前还残留泥尘,惊道:“蕴儿怎么弄成这样?”

    杜蕴刚要委屈,小身子一轻,被他爹夹腋下带去厨房。

    崔遥:???

    崔遥追上去,见杜长兰朝荆大娘讨了一盆热水和面巾,将荆大娘哄出厨房,他在屋内给儿子脱衣擦拭。

    小孩儿白皙的小腿浮现淤青,刺目极了。

    崔遥蹲在一旁,脱口而出:“杜长兰你打儿子了?”

    杜长兰:“那是摔的,你个愚儿。”

    崔遥梗了一下,偏偏此时杜蕴还一脸郑重道:“崔二伯伯,我爹对我可好了,你不要误解我爹。”

    崔遥:………

    合着你们父子情深,就他是恶人了?!

    崔遥恨自己贱,干嘛跑这一遭。

    他气咻咻离开,厨房内只剩杜长兰和杜蕴两人,小孩儿这才嘟囔:“爹,我腿有点疼。”

    “是不是还有点困?”杜长兰带偏话题,趁小孩儿怔愣,对便宜儿子道:“等会儿你待爹怀里睡个回笼觉。”

    杜蕴心中一喜:“可以吗?”

    杜长兰笑应,将小上衣翻面套儿子身上,在众人此起彼伏的背诵中,杜蕴很快陷入沉睡。

    杜长兰轻轻拍着儿子的背,默记文章内容,从小崽儿摔倒后的步子就能确定伤势,仅仅皮外伤,不必太在意。

    严秀才看见杜长兰怀里熟睡的杜蕴时,眉间的皱纹都更深了。

    杜长兰率先道:“先生,这两日您讲的文章,学生已经记下了,学生背与您听。”

    之前的《坊记》乃是《礼记》第三十篇,严秀才现下讲到第三十二篇《表记》,二者相辅相成,互为表里。

    杜长兰将儿子放在位上,倚墙而眠,他正色道:“子言之:归乎!君子隐而显……”

    安静的屋室内,男子的声音清越流畅,似溪水潺潺淌过,悦耳动听,通篇背下来没有停顿。

    众人还未从惊讶中回神,杜长兰开始讲述释义,同样是白话,严秀才讲解时总透着文绉绉的雅气,而杜长兰说的更通俗,更口语化,众人虽然学的不好,但总归有些印象,经杜长兰一提,顿时印象深刻。

    末了,杜长兰还提了一嘴《表记》与《坊记》的关系,以及传达的主流观点。

    学术之说,从非一家之言,读书人考科举,必然要根据时下的主流学派而走。

    杜长兰没有文人的执着,哪种学术观点有利他,他就倾向哪种,接受的毫无负担。

    反正数百年后,另一种观点又会占据上风。东风与西风,不过轮流转罢了。

    随着杜长兰话音落下,室内平静无声,但严秀才紧蹙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舒展开,日光映出他琥珀色的瞳孔,里面似乎含了一点笑意,但再看去,先生依然是严肃的先生。

    “坐罢。”严秀才沉声道。

    杜长兰将儿子搂回怀里,认真听课,手上迅速做笔记。

    崔遥偏头瞧他,本欲酸杜长兰几句,却忽然顿住。

    上午的日光格外艳丽,连光都透着橘色,清晰映出空中的泥尘似一面光雾,拦在他和杜长兰之间。

    光雾后的男子侧脸坚毅,线条冷厉,连脊背都挺直直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卓然气质。崔遥有些恍惚,他这个同窗兼好友什么时候变了,他觉得陌生。

    倏地,男子扭过头瞪他一眼。

    崔遥不恼反笑,对嘛,这才是他熟悉的杜长兰。

    “崔遥。”严厉的声音传来,惊的崔遥一激灵,他犹豫着起身,气弱道:“先,先生。”

    严秀才冷冷问:“老夫刚才讲到何处?”

    崔遥……崔遥答不上来……

    他意料之中的被严秀才狠狠呵斥一通,赶去后面贴墙站着听课。

    杜长兰扭头对他做口型:笨蛋。

    崔遥:………

    崔遥:可恶啊啊啊!!

    杜长兰还是那个混小子,气质卓然什么的都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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