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博弈
宋希濂没有直接回答程怀瑾的问题，而是说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等考入黄埔之时便已知晓此乃九死一生之路，就像咱们军校上门口写着的‘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我泱泱华夏遭受的痛苦太多了，列强欺凌、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无论是军阀，还是日寇，都是我中央军的心腹大患。作为军人，我不希望你问出此种问题。”
程怀瑾毕竟是来自后世的人，尽管是经历了这短短的两个月，但他仍能感受到这个时代国人所受之屈辱，所经历之痛苦，可都没有宋希濂话中给他带来的感受震撼。
为何会说震撼？那是因为程怀瑾他从来没有从宋希濂的角度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现在正因了解到宋希濂的苦心了，所以程怀瑾的内心方有触动：因为宋希濂和上面的那些人无不想趁此机会将中央军的手，哦不，是将国民政府中央政府的触手伸向西北大后方，起码消灭一些割据地方的政权，更进一步地去完成国民政府事实上的统一！
同时，这也是一场大佬之间的博弈！
“卑职明白了……”程怀瑾一时也找不出不对的地方，只能应了一声，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中央军大佬们看来，这仿佛是最好的机会了。
“可惜，机会稍纵即逝，咱们中央军的主力即将撤出陕西了……”宋希濂语气之中带了一点可惜。
“嗯？那咱们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程怀瑾有些惊讶，因为他对这段详细历史并不是太过了解，他只是知道国共的第二次合作马上就要全面展开了。
“西北的军阀太多了，尤其是马家的势力尤为强大。现在国共第二次合作要开始了，咱们现在枪口也开始一致对外了，所以西北的那些军阀咱们也要放过了。眼下陕北那边的态度很重要，其实先前按照校长的意思，咱们中央军的主力该撤回到河南去了，可教育长还是想拼一下看看。哎，前功尽弃……”很显然，对于那些横行西北的地方军阀，宋希濂也并没有什么好感。
“卑职明白了。”程怀瑾已经听出了宋希濂语气之中的无奈，毕竟他们都不是决策者，唯有那个已经成功在西安事变中逃得一命的蒋校长才是这个时期中国的真正决策者！
“程怀瑾，我记得你的表字是玉麟吧？”宋希濂看着程怀瑾说道。
“是的，长官！”程怀瑾立正敬礼道。
“这样吧，你这阵子准备一下，来我的警卫营当个副营长吧！”宋希濂正色道。
“啊？”程怀瑾有些惊讶，整个人都有一股受宠若惊之感。
才来到这个世界多久，就从正连级提拔副营级，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么？可是程怀瑾紧接着转念一想，好像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任也在连长这个位置上面呆了好多年了吧？嗯，也该提拔了，肯定因为自己完成任务太优秀了，才特地提拔的……
“不错，就是警卫营的副营长，这个位置是过渡的，正营长职务是给你留的。警卫营营长熊新民马上就要去第一〇六旅当旅部参谋主任了。”宋希濂缓缓说道。
“谢师座栽培！”程怀瑾立正敬礼。
“好好努力吧！你的能力不比熊新民差，我相信你能够胜任警卫营营长的职务。”宋希濂拍了拍程怀瑾的肩膀说道。
“是，长官。”程怀瑾应了一声。
看着程怀瑾那副并非是欣喜的模样，宋希濂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一句：“三天后，你就去报到吧！这是我给放你的三天假，到时候过来警卫营，把特务连也带上吧！这个连队你毕竟比较熟悉，这样也方便你掌握工作。”
“是！长官。”程怀瑾依旧是不悲不喜，因为他已经猜到自己为什么会升任到这个位置了——极有可能是其他的特务连连长都没有带着人活着回来；又或者是他们这支连队是唯一一个能全身而退的连队，其他的连队恐怕早就因死伤实在是太过于惨重，而暂时取消了连队的建制。
……
看着程怀瑾离去的背影，宋希濂心情落入了最低谷：程怀瑾已经是唯一一个能够带着队伍全身而退的人了，而且看样子，他们的确经历了连番恶战，西北形势之风谲云诡，已经远超他和长官们的想象了，这对于第三十六师驻守西安的任务而言，绝对是一项十分严峻的挑战。
嗯，是时候要向长官们进行汇报了。宋希濂心里边下了决定。
宋希濂从来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电话机前，拨了一个内线号码：“我是第三十六师师长宋希濂，给我接军政部何部长办公室。”
没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宋希濂汇报道：“报告教育长，学生宋希濂有重要事情向您进行汇报！”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极为沉稳的声音。
“是这样的，现在我师所派出去的五个连队只有一个连队的人员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其他连队几近全军覆灭。此次派出的五个连队中，有四个团部直属特务连，外加我师部警卫营中战斗力最强的警卫第一连，这五个连队都是我第三十六师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批部队了。”宋希濂的声音之中透露着无比的惋惜与痛心，因为这些几乎是送死的命令都是他亲自下的……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第八十七师和第八十八师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这样吧，等下一批德械装备到来之时，再给你们的部队补充装备！”说完，那边的电话就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宋希濂愣在原地，他在吸收着何部长话中传递过来的信息。
什么叫第八十七师和第八十八师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意思就是，西北那帮军阀完全知晓他们的这一项行动，并且对他们的部队下手了！
三个德械师共计派出十七个精锐连去执行这个任务，这可将近六个营的部队了，也就是差不多两个团的部队！几近全军覆没！这帮西北军阀究竟已经嚣张到了如何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