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事故
皇后母家要办的赏花宴,皇后必定会出席。
而李青梧如今身为皇后的女儿,作为贵女中的表率,自然也没法推辞。
能被邀请去的小姐们都感到与有荣焉,毕竟这代表着自己、或者说代表家族在上流圈子里的地位。
——况且各家小姐千金们平日里都被囚在宅院之中,一年到头见到的景色,比府里的丫鬟都要少,这样难得的活动,都是日夜盼着想去的。
何况是国公夫人的帖子。
李青梧带着茯苓一起,亲自去公主府的库房里挑礼物。
玉明拿着仓库的单子一条条地对号,李青梧选了半天,却始终选不出满意的。
直到茯苓拿出其中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疑惑地对着盒子上的小字,一字一句地念出声:“红袖招出品……必属精品?”
李青梧歪头,觉得红袖招的名字有些耳熟:“这是什么?”
玉明本来也有些疑惑,闻言脸色一变:“这是哪来……啊。”
“怎么了?”
“属下记起来了,这是,”玉明难得磕磕巴巴起来,“这是我家主子的,前两天放在此处,说是用不上……”
话音刚落,茯苓便道:“那我看看,能不能带去给国公夫人……”
玉明脱口一句“别”,可还是晚了一步。
茯苓已经打开了盒子,与盒子里的东西面面相觑,互不认识。
李青梧自然也是认不出来的,看她脸色不对,才试探道:“发生了何事?”
玉明眼疾手快地从茯苓手中夺过来,心虚笑笑:“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主子也说不用让殿下费神知道了……”
茯苓一头雾水:“可是,殿下都没看清楚那是什么呢?”
李青梧定定盯着玉明看了片刻。
许久,她移开目光,轻声道:“算了。”
既然秋澈不想让她看,那她就不看了。
玉明松了口气,正抱着盒子思索着该怎么处理,又冷不丁听见李青梧问:“是瑶台送的吗?”
玉明下意识应了一声。
她抬眼,看见李青梧站在自己身侧前方的位置,没有回头,语气平静。
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得到了答案,也没什么反应。
玉明却莫名觉得不得劲。
她想了想,谨慎替自家主子补充道:“是瑶台姑娘送的新婚礼物,主子看过,觉得不太合适,就……没让您看到。”
谁家的新婚礼物送的是两块雕琢光滑精细的玉势和房中术啊?
她记得秋澈打开盒子的一瞬间看见它们,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取了册子看了一眼,立刻就合上了,目露错愕。
大概没想到瑶台连送的礼物都如此大胆放浪。
想到这,玉明都忍不住替她家主子脸红。
李青梧点点头,也没再问。
等李青梧终于挑好了礼物,带着东西
走了,玉明才拿了这事去跟秋澈汇报。
秋澈捧着书册的手微微一僵:“你跟她说这是什么了?”
玉明忙摇头:“没有。就是,这礼物放在仓库到底是不太合适,真的要扔了吗?”
秋澈略有些头疼,半晌,道:“给我吧。”
玉明就以一种“我就知道”的诡异目光,把盒子递到了她手上。
秋澈接过来,开口说的却是:“对了。”
“李青梧如今也是自己人,有什么消息,不用刻意瞒着她。”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她若是真的想知道,你说了也无妨。”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有拿不定的事,还是需先告诉我。”
玉明知道她这番话代表了什么意思,福身应下。
秋澈又接着提声说:“听见了吗?”
屋外的屋檐上,应声倒掉下一个人影,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模糊不清地回:“知道啦。”
——正是玉砚。
她最近习武到了关键时,天天像个安分不下来的鸟雀,这里飞来那里飞去,并沉迷于金鸡倒挂的游戏。
还学着那个冷面暗卫扶风耍帅,没事的时候很喜欢嘴里叼点东西。
她说这叫个性,玉明则称其为有病。
姐妹俩说说笑笑,秋澈只是含笑看着,忽然右眼皮跳了一下。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窗外李青梧离开的方向。
却只看到了一个风雨欲来的阴天。
这一下午,秋澈都有些心神不宁。
可她派去监视着秋家父子的人回消息,说这两人尚且安安分分,没搞什么小动作。
再一想想,这次扶风跟在李青梧身边,那应当是不会出事的。
那为何会如此不安呢?
这种预感在临近黄昏、下起大雨后不久成了真。
扶风冒雨赶回来,跪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国公府,出事了。”
……
秋澈赶到时,一群小姐们正撑着伞,三两成群,围着后院的某一处窃窃私语。
皇后和国公夫人一起坐在廊下最中央的椅子上,国公夫人看上去有些疲惫,皇后脸色却黑如锅底。
两人面前,李青梧亭亭袅袅地站着,金吾卫统领袁符却衣衫凌乱,低头不语。
最里面的屋子里,坐着一个只披了外衣的瑶台,明明看上去很狼狈,却正饶有兴趣地往外看。
秋澈一眼认出,她身上那件外衣,是李青梧的。
瑶台作为红袖招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向来被达官贵人们所追捧,出现在赏花宴上,为小姐夫人们献舞弹琴,不足为奇。
可她怎么会和金吾卫统领……
但扶风告诉她的消息里,只说李青梧看到瑶台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情况,两人赤裸裸地滚在一起。
她是第一个发现的,但还没能来得及做出什么安排,就有人带着皇后和一群小姐
们找了过来。
双方碰面,顿时场面就尴尬住了。
李青梧只能让扶风先回公主府,跟秋澈知会一声。
虽然其实知会了也没什么用——秋澈如今是男子身份,不好突然中途进入宴会。
但她明白李青梧的心思。
好好的赏花宴,金吾卫统领突然和青楼女子滚在了一起,还被人捉奸在床,实在是丑闻一桩。
李青梧如今和瑶台不熟,大概是看在她是秋澈同盟的份上,第一反应才会是要保住对方。
而金吾卫统领袁符和皇后有私情,瑶台又只是一个青楼女子。
如果皇后有心要保住她的情人,将所有罪名都往瑶台身上冠,李青梧也不确定真的能保住她。
于是只能寄希望于秋澈了。
但在没弄清楚情况前,秋澈能做的也没有多少。
她不动声色地和李青梧在人群里对上眼,给了对方一个定心丸的眼神,让她安心,随即低下头,往旁边角落里缩了缩。
准备听一听到底什么情况。
——她此时穿的是一身丫鬟的服饰,眉眼妆容没再刻意画得偏男性,和平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哪怕她亲娘王氏来了,站在她面前都得愣一会儿。
李青梧大概也看见了她,原地怔住片刻,直到皇后训斥,才倏而回神。
“你说这女子无辜,意思是,罪责全在袁统领身上了?”
皇后冷眼道,“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你又怎会出现在此处?”
李青梧不紧不慢地福身,镇定道:“乐和并无此意,只是事实如此——毕竟若是男子有意,女子是无力反抗的。”
“说的这么清楚,好似她经历过似的。”
“可别说,她不是嫁了个年轻俊秀的状元郎吗?听说恩爱得很,没准真的经历过呢……”
李青梧显然听到了这些女子的低声议论,微微红了耳廓,却仍然神色自若:“至于儿臣为何会在此处,却是因为母后的贴身宫女莹雨告诉儿臣:母后在此等候多时。”
赏花宴上,众人并不都聚集在一处,李青梧也只是刚开始见了皇后一面,听说皇后在此处等她,便过来了。
而此时,皇后身边也确实没有莹雨的影子。
“儿臣的侍女可为儿臣作证。”
茯苓站出来,忙不迭点头应道:“殿下说的都是真的!娘娘……”
皇后却皱着眉,已经不耐烦再听下去了。
她挥手打断了茯苓,道:“你们既然与此事毫无关系,为何非得替一个青楼女子说话?她人就在此处,何不让她自己来答!”
瑶台刚起身,心想终于轮到自己了,结果刚笑着要出门来,却见李青梧又福身道:“母后,一个弱女子,刚刚经历过这种事……请母后不要逼迫她太过。”
皇后冷着脸,哼了一声。
瑶台也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眼珠一转,立刻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被蹂‘躏的小白花模样,抽泣着挪步
出了门。
“娘娘,
奴家冤枉啊!”她一出来便凄凄惨惨地跪在了地上,
抽抽搭搭道,“奴家只是觉得下了雨,天冷,来后院加件衣裳,不想这歹人突然出现,奴家无力抵抗,这才——”
“你不要胡说!”袁符瞪大眼睛,大怒,“分明是你蓄意勾引——”
说到这,他突然卡住了,看了眼黑着脸的皇后,又憋闷地低下了头。
瑶台便又哭诉了起来,话里话外,不过就是在说自己是被人强迫。
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时,李青梧听了片刻,忽然觉得这情况有些眼熟。
她看了眼人群——秋澈已经隐藏其中,她看不见了。
但只要想到秋澈在这里,她就有种莫名的心安。
李青梧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在皇后快要发怒前,开口轻声打断道:“两位。”
“你们是否入厢房中时,体内都有些燥热之感?”
她这话说的隐晦,但当事人却都立刻反应了过来,难得异口同声道:“不错。”
袁符更是诧异地看了看她:“乐和殿下如何知道?”
李青梧但笑不语。
皇后也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凝眉招手,让自己的另一位宫女涟漪去屋中查看一番。
不久,涟漪拎着香炉出来,行礼道:“娘娘,确实是迷迭香。”
就在在场小姐夫人们都在疑惑迷迭香是什么的时候,皇后脸色却凝重起来。
秋澈悄然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盏香炉上。
同样的路数……似曾相识的场面。
难道,这也是吴相的手笔?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正思索间,她注意到李青梧似乎在靠近涟漪手中香炉时,微微晃了下身体。
没等她多想,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道突兀的尖叫,吓了在场所有人一大跳。
“不好了!”
一个丫鬟跌跌撞撞,花容失色地冲了进来,在大雨滂沱中,指着花园的方向,结结巴巴道:“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