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名画（12）
“喂，醒醒，醒醒，叶黎？”
他们比较幸运，顾沉死死抱住叶黎，尽量压低两个人的重心，这才没被雪卷出去太远。
叶黎一直清醒着，只是不愿意睁眼，就假装自己还昏迷不醒。她能感觉到顾沉为她撑起了一片小小的空间，热气在其中流淌着，滋润了全身。
【呜呜呜好感人，宿主我们要不然别利用顾大腿了。】
［闭嘴。］
顾沉双手撑在叶黎的耳边，尝试着缓缓伸展手肘，想用后背把雪层顶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色红润的叶黎，表情复杂。
［宿主，顾大腿好像发现你在装晕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叶黎故意不去控制呼吸——应该说是表演出‘控制了，但又控制不住’的感觉。以顾沉细心多疑的性格，肯定马上就能发现她在装晕。
昨晚的雪下得不是很大，只有薄薄一层新雪。顾沉尝试了大概10分钟，就破开了雪层。新鲜空气争前恐后涌入鼻腔，他深深吸了几口气，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平静。
“叶黎，我知道你醒着。”
“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宋季辰和叶黎生死未卜，如果叶黎突然发疯只是为了引发雪崩除掉叶小姐——毕竟她从最开始就一直在追着叶小姐跑，两个人因此遭受了最猛烈的冲击。
顾沉见叶黎还是毫无反应，便不再浪费口舌。他捂住刺痛的手臂，站起来观察周围的的情况。
好消息是雪崩已经停了，坏消息是下山的路全被埋在了雪下面。
叶黎听着耳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终于睁开了眼睛。她一面让系统监视着顾沉的行动，一面拍拍潮湿的裤子抱怨着。
系统在雪崩来的刹那就告诉她顾沉的手臂骨折了，这种情况下，于情于理，顾沉都不可能带着昏迷的叶黎离开。她装作不醒，顾沉就有理由自己离开。
［第一，如果顾沉不回来，那他心里永远都会存着对叶黎‘见死不救’的愧疚。］
［第二，如果顾沉回来……］
【报告宿主，顾大腿回来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系统兴奋地喊道。
叶梨调整好心态，想起自己所剩无几的小钱钱，顿时悲从中来，晶莹的泪珠刚溢出眼角，就被风雪冻住了。
顾沉从没想过要抛下叶黎独自离开，无关乎别的，至少他还有良知。既然叶黎想装晕逃避责任，那他就先去探探路，在稍微有点印象的地方留下显眼的标记，以便搜救队尽快发现他们。
没想到叶黎居然醒了。
“不装了？”他踏着步子，带着一身寒气走过来，语气不善。
“你……”
叶黎错愕地回头，眼角和手背红了一片，明显是才哭过。
顾沉好笑地看着倒在雪里双眼紧闭的人，心软得一塌糊涂。都这样了，他哪儿还能不明白。叶黎是不想拖累他才装晕，给他离开的理由。
“有胆子在我面前演戏，演完还哭？”
叶黎不为所动，继续挺尸。
“我身上有定位，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
“睁眼吧，睡美人。”顾沉脱了手套，带着怜惜抹上叶黎的眼角。冰碴顷刻间被他炽热的温度融化，变作水珠划过侧脸没入雪中。
叶黎在他的注视下，颤抖着睁开眼，眼神像新生的小鹿般，带着无辜，却又充满了愧疚。药物的作用在此时发挥到极致，长久以来挤压在心底的情绪瞬间爆发。她平躺在雪面上放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
“别，别丢下我！”
雨天，嘈杂的脚步，恶臭的车厢，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痛苦的回忆蜂拥而至。她又变回了那个只能躲在孤儿院角落的“垃圾”，日复一日等待着会有人把她领走。
“我叫叶黎，我叫叶黎，我不叫没人要的孩子……”
“我叫叶黎……”
“我叫叶黎！！！”
叶黎猛地惊醒，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叔叔叔叔，叶老师醒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顾沉和李漕急匆匆地闯进来，一左一右把叶黎夹在中间。
“指标都降下来了，还有点烧。”李漕检查完仪器上的数字，朝顾沉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孤儿院……不对，我在雪山。”
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叶黎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她的归处。
“呜呜呜叶老师，你终于醒了。”顾明明扑过来的小身板撞醒了她。
“景区听说坠明山发生雪崩，马上就派人去搜救。你身体太弱，在搜救队到之前就陷入了昏迷。”李漕笑着说，“没事了，好好养病，赶快好起来，要不然某些人还得天天烦我。”
在老朋友的“威胁”下，他隐瞒了顾沉为了她出动直升机的事。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嘴贱多加几句话。说着，他故意当着叶黎的面往顾沉那边挤眉弄眼。
顾沉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叶黎身上，把她因为在睡梦中挣扎而露出的一小片锁骨遮得严严实实。
“我记得李叔好像叫你下午去相亲来着。”他漫不经心地说。
李漕一下子怂了，卷起铺盖夹着尾巴就跑，“诶呀诶呀，快到下一个病人的看诊时间了，好忙好忙。”
走之前他还是回头嘱咐了叶黎几句，主要是多休息。
“得行。”顾沉轻笑着坐在叶黎身边，“有什么人能请的动他去看病。”
叶黎有些不适地往旁边挪了挪，和顾沉拉开距离。她还在发烧，脑袋昏昏沉沉，干涸的嘴唇几次开合，都没发出声音。
顾沉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回答了，“放心，登山队的人都没事。”
讲到这里，他的表情突然阴沉下去，眼神里酝酿着风暴。
“发生雪崩不是你的错。还记得副领队送过来的方便面吗？里面加了东西。”
顾沉话说得隐晦，但叶黎以前也是圈子里的人，很快明白过来。
“别担心我，抱歉，是我骗了你。”顾沉瞧着她想关心却又别扭傲娇的表情，只感觉心脏被狠狠击中，跳得厉害。
“我把那碗面倒了。”想起倒面的理由，顾沉露出无奈的笑容。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栽了。
不，也许是更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到叶黎的时候。
长发少女站在巨幅的画作面前，与画中的白衣女子对视。明明知道画是死的，但少女好像有种魔力，能让画开口说话的魔力。
那幅画的名字叫《自我》，顾沉把它买了下来，送给妹妹。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自我》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你好好休息，有事就摇铃。我一定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顾明明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叔叔，说：“我不能留下来陪叶老师吗？”
“乖，让叶老师好好休息吧。”
——
傍晚，李漕偷偷溜进顾沉的书房，大刀阔斧扯开领带，一屁股坐在顾沉的真皮沙发上，拿起桌子上的红酒灌了好几口。
“你还有没有人性，居然真的跟老头子告密。”
“小气鬼，妻奴。”见顾沉没说话，他也不自讨没趣，小声逼逼了几句。
顾沉放下手中的钢笔，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李漕，问：“弄清楚药物来源了吗？”
李漕摇头，“有阻力，不好查。”
“最近你多注意叶黎的状态，这次她口服的剂量太大了，已经超出身体的承受能力。发烧还算是轻的，要是她挺不过这段时间……”
对话戛然而止，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别的办法了吗？”顾沉皱起眉头，“你上次说，如果治疗得早，是可以彻底消除药物的影响的。”
李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现在想治了？晚了。这次叶黎口服的药相当于是激动剂，直接把之前还没代谢的药物全都激活了。”
“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尽可能帮你稳住她的病情。”
“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提供。”顾沉重新拿起钢笔，杂乱无章地在桌子上点着，“治好她。”
“我只能保证病情不再恶化。”
“李漕！”
“顾沉！”
气氛霎时间变得剑拔弩张，李漕作为医生，他决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的诊断。
“世上没有后悔药。”
顾沉捂着太阳穴，扬起头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能言语。
“而且，小曦那边怎么办。”
“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曦而去报复叶黎，现在又整这么一出。顾沉，你真是个人渣。”
李漕说得没错，他就是个人渣。既不能保护妹妹，又伤害了叶黎。从雪山回来，他就派人去调查了叶黎的身世背景。
外人只看到她在叶家光鲜亮丽的一面，却不知道在被叶家领养回去之前，她过着多么可怕又痛苦的生活。
回想起在雪山时叶黎的梦呓，顾沉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
叶黎躺在床上看综艺，问道：“他们还没聊完？”
【快了快了！已经说到有关顾曦的事情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偷听癖？”
系统愤怒挥拳，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所以。”叶黎眼珠转了转，“顾沉接近原主，目的是为了给妹妹报仇？可原主什么时候惹到顾曦了？”
很快，叶黎便知道了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