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名画（5）
说到这里，顾沉收起严肃的表情，整个人的气势缓和下来。
“叶老师也不必拘谨，这里只有我和明明两个人。”
骗子。叶梨腹诽，房子里加上她明明是四个人，顾沉为什么要刻意向叶黎隐瞒他妹妹的事呢？
虽然脑子里拐了九曲十八弯，但叶梨面上不显，先是向顾沉道歉，许诺损失的课程全部免费，而后推推架在鼻梁上宽大的黑框眼镜，问：“请问您可以说说学生的具体情况吗？”
“当然可以。”
一场车祸夺走了顾明明的双亲，而他本人也是车祸的亲历者。严重的脑外伤让顾明明失去了部分记忆，从此再也不愿意乘车。好在有顾沉，一年下来，顾明明的性格开朗了许多，也不再追问自己的叔叔“爸爸妈妈去哪里了”这样的问题。
顾明明刚过完5岁的生日，到了上小学的年纪。经过多方考量，顾沉最后还是决定请家教来教导侄子。
“请叶老师在教学过程中尽可能避开有关‘车’的内容。”
“应该的。”
和顾沉多聊了几句后，背后忽然响起敲门声。叶梨回头去看，发现管家正站在门口。她自觉退出顾沉桌前的位置，站到一旁。
“进。”顾沉的声音好像自带威严的感觉。
管家快步走到顾沉旁边，俯首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边说还边用隐晦的目光看向叶梨。
叶梨很聪明，立刻拿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收回目光盯着手机，仿佛对那边发生的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顾沉和管家交换眼神，这才开口道：“叶老师稍候片刻。”
叶梨是真的沉浸在综艺里无法自拔了，戴着耳机根本听不见顾沉说话，自然也没有回答。直到看完一集综艺她才关了手机，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瞳仁儿。
“嗬！！！”
她冷气倒吸，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顾明明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环顾四周，哪儿还有顾沉和管家的影子。
“老师，你在看什么？”顾明明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奇都快飞出眼睛了。
但他依旧很克制，没有像别的熊孩子那样直接上前抢叶梨的手机，甚至没有表达自己“想”的欲望。
叶梨对乖巧懂事的顾明明心生好感，从凳子上起身，蹲在地上平视面前的小朋友。她掏出手机在顾明明眼前左右摆摆，露出小酒窝，说：“这个吗？”
“嗯。”
“这是手机，明明知道什么是手机吗？”
顾明明点头，侧过身在自己的熊猫背包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方盒子，像献宝似的捧在手里展示给叶梨看。
“哇！”叶梨适时发出惊呼，“居然是熊猫外壳的，真可爱。”
顾明明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色，包子脸鼓成一团，看着就想让人咬一口。
“老师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老师。”
叶梨伸手，在确认顾明明没有产生抵触情绪之后，慢慢落在他的头上摸了摸。
“老师很喜欢，但明明更喜欢，对吗？”
“嗯。”说着，顾明明的手稍微缩回来一点，抓紧了他的小手机。
叶梨心下有了判断，接着说：“明明想让老师开心吗？”
“想。”
“如果明明愿意在每次上课的时候把熊猫外壳拿出来给老师看看，老师会很开心。”
“真的吗？”
叶梨看着面前孩子的眼神有些迷茫，更是叹了口气。
“真的，我们拉勾。”
“拉勾。”
第一节课叶梨没教任何有关英语的东湖西，反倒是跟小朋友聊起天来。顾明明很开心，拉着她的手就要带她出门，还用最可爱的童音说：“老师老师，我还有一个超大的机器人。”
叶梨可没忘记顾沉对她的警告，抱起顾明明转了个圈，“老师不能离开这里哦。”
“老师是公主吗？”顾明明问。
叶梨“噗嗤”笑出了声，放下怀里的小朋友。
“老师不是公主，是可恶的巨龙。”说完，她还故意张大嘴，双手成爪，作势要去抓顾明明。
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顾明明很快就撑不住了，躺在沙发上，还攥着叶梨的手指，眼睛半睁半闭的，下一秒就能陷入梦乡。
“果然姐姐说的没错……”
“什么？”叶梨没听清他的话，俯身靠近，只感觉到平稳的呼吸声。
她轻手轻脚拿起羊毛毯给顾明明盖上，做了个“晚安”的口型，悄悄离开了书房。外面早已经有人等着，直接带她出了顾家庄园。
另一边，管家边走边和顾沉说明了情况。
“小姐又不吃饭了。”
顾沉揉揉酸疼的眉心，铁一般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色。
“她没有伤到自己吧。”
“没有，只是一直吵着要见您。”
“我知道了。”
两人来到别墅三层，管家在长廊前停下，顾沉继续向前走，在一扇水蓝色的门前站定，敲敲门，说：“小曦开门。”
很快，他面前的门便开了一道缝。一双满是戒备与尖刺的眼睛从门缝中透出，看到只有顾沉一个人之后，门又打开了一点——只允顾沉通过的大小。
顾沉走进门，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他看着墙上的那些画，低声呵斥房间内的女仆：“是谁把这些画挂起来的！还不赶快拆掉。”
正是因为这些话，顾曦的病情才会恶化。
“是，是，是我让，让她挂起来的！”顾曦张开手拦住顾沉，浑身哆嗦着，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画。
“小曦，不要任性了。”
“这些画根本不是她画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小曦的画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作品。”
听到这里，顾曦非但没有露出喜色，身体反倒颤得更厉害了。
她在愤怒。
“小曦，冷静！”顾沉见状赶紧跑过去，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雾化药瓶，对准妹妹的嘴。
很快，顾曦的身体不再发颤，可她漂亮的眼睛还盯死了顾沉，牙齿上下打着摆子，挤出两个字。
“……骗子。”
“对，她是骗子。”
顾曦还想说什么，家庭医生鱼贯而入，戴上氧气面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注射药物后，顾曦很快昏睡过去。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床边的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响。
“把画都撤了，我不希望再在这里看到任何有关那个人的作品。”顾沉深呼吸，脸色十分难看，命令道。
“是。”
——
回到家，叶梨忧桑地查询了自己卡上的余额，抱头痛哭。
啊啊啊！她为什么要嘴贱说前几次的旷课全免费啊！一节课3000元，三节课就是将近一万块啊！到手的小钱钱飞了。
“算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故作高冷地撩撩头发，“就当是给顾明明小朋友的可爱打折了。”
原剧情里，真叶黎后面也会成为顾明明的老师，成功获得了顾明明的好感，还解开了顾沉妹妹的心结。顾沉十分欣赏真叶黎，而这份欣赏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逐渐变了味道。
只可惜宋季辰近水楼台先得月，真叶黎对他死心塌地。她不愿破坏自己和顾沉的友谊，周旋在宋季辰和顾沉中间。叶黎察觉到机会，挑拨真叶黎和宋季辰的关系，让宋季辰误以为叶黎和顾沉在一起了。
宋季辰失望至极，失言伤害了真叶黎。真叶黎伤心不已，顾沉趁虚而入，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真叶黎。
当然，结局肯定不可能是真叶黎和顾沉在一起。误会解除后，叶黎终于下定决心拒绝了顾沉，答应了宋季辰的求婚。顾沉为了让喜欢的人幸福，选择祝福。
只有恶毒女配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太狗血了吧……好一朵盛世白莲。”叶梨边做剧情梳理和人物关系网，边吐槽系统的恶趣味，总喜欢搞这种女主打脸恶毒女配和深情男二求而不得的戏码。
系统：喂喂，我可听见你骂我了。任务世界都是随机分配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在“顾沉”和“真叶黎”之间连了条单向箭头，线上写下“深情男二”四个字。
“对了系统，剧情里我应该没有加害顾明明吧？”
【没有。】
“那就好。”叶梨松了口气。那个孩子那么可爱，她还真的下不去手。
但她也不放心让真叶黎接近顾明明，毕竟“偷画”的事情还没弄清楚。想到顾明明，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抓起手机点开相册，把今天她和小可爱的合照设置成壁纸。
做了几天“叶梨”，她也该变成“叶黎”了。正好下一个剧情节点马上要到了，在此之前她必须好好准备规划，在演戏的同时追查《无名画》的线索。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梨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自己家和顾家庄园。她和顾明明结成了深厚的友谊，顾明明也在她的刻意疏导下开始试着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欲望。
比如今天。
“老师可以亲我一下吗？”课程结束后，顾明明板着小脸，用十分正经的语气对叶梨说。
叶梨受宠若惊，差点就没克制住自己扑过去抱着小朋友狂亲了。
“咳咳，明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保姆奶奶告诉我的。”顾明明小脸泛红，“奶奶还说，要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叶老师，我喜欢你。”
要说刚刚叶梨是感动，现在就是惊悚了。
“明明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顾明明兴奋地举起手，大声说：“知道！”
“喜欢就是想和一个人永远永远在一起。”
叶梨放松下来，天知道她刚刚已经看见了道德良心底线的大门。
“那明明喜欢保姆奶奶吗？”
“喜欢！”
“喜欢管家伯伯吗？”
“喜欢！”
“喜欢叔叔吗？”
“喜欢！”
叶梨浅笑着，两个酒窝若隐若现，“那老师不能亲明明小朋友。”
“为什么。”顾明明被拒绝，眼眶迅速蓄起了水雾。
“因为亲吻是宝贵的，只能留给最重要，最喜欢的人……”
画面突然消失，漆黑的屏幕上映出顾沉似笑非笑的脸。
还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