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青州的夜轻盈如水,月影倒映在小湖中。
“怎么,你也睡不着?”
圣星挑眉道:“你未过门的侧妃遭此劫难,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凶手畏罪自杀,叫我怎么能安心休息?”
“是死是活,很快就能知道。”
“真是无情,我要是你的……”
“我的什么?你不已经是了么。”钟离乾向她靠近两步,白靴踩在松软的土上滋滋作响。
正当他的身子贴近她时,从两人面颊之中射过一枚灵蛇镖。
钟离乾和圣星同时腾跃而起,在空中翻转一圈,伸手接住。圣星适时抽出了手,顺带拿走了灵蛇镖上的纸条,打开来看:“有消息了!”
钟离乾握着空镖的手抖了两下,才收回,冷冷道:“圣心阁的人还真是遍布天下。”
这种人说噎人的话从来都不拖泥带水,次次干脆利落。别人又不嫉妒他的安西军,他有什么好嫉妒圣星阁的,纯属,吃饱了,撑的。
青州这夜生活还真丰富,蝈蝈蛐蛐都来凑热闹了。
钟离乾与圣星在月下踱步,步伐轻盈而齐整,出了那道狭窄小巷,钟离乾和圣星一前一后向上飞去。
他们在月下齐飞,穿过倾家大宅、街道小巷,来到梨园后门。前门纷纷扰扰,后门却空无一人,寂静得很,只是偶有几声戏文悠长凄厉、尖锐而婉转。
二人混入人群中进了梨园,今夜宾客众多,他们上二楼落座。正二楼左侧,对着台子上的案板处,并不显眼。他们能看到台上的人和四周的环境,其他人却不易发觉他们。
台上一女子正在唱戏,台四边空旷,只有纱账轻扬,隐约露出女子的身段、装扮。
钟离乾手中折扇轻扣桌面:“你刚才说文瓣悬玲近日曾出现于梨园。真的是苗蛊?”
“你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刚来青州时,就到梨园中听过一曲戏文。照常理说,这样的戏是本地戏,用的应该是青州话所唱才是。”圣星又道:“可是他们唱的时候用的是钟离官话。”
钟离乾点头,“有人知道我们要来,故意唱的。”
“没错,刚来那日,就有人故意引导我们去梨园。”
圣星跟他说,民间很多地方会根据当地发生的事件,记录或者改编成戏文故事,变成本地戏。
“你的意思是……”钟离乾感到有什么证变得明朗。
“第一次去看倾城时,倾城就是在屋子里哼唱戏曲,不过用的是青州话,我没有听懂。”
“后来,我们一起去玲珑居的那次也有相关发现。”
“发现了什么?”钟离乾也在回想。
“在倾城房中,有半部《戏剧考》,上面的曲目我从未听过,一定是青州当地的戏文曲目。更奇怪的是,它只有目录,没有戏文词,后面全是白纸,还有被撕掉的部分。起初我还以为是倾家人买到了假书,现在想想,倒不一定。”
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钟离乾也想到了,倾城是一个大小姐,却哼唱勾栏瓦舍的伶人才会唱的戏,就算青州民风开放,也不至于本地的名门望族到蔑视礼教的程度。倾城房中的那补《戏剧考》也很奇怪。而这梨园里唱的戏也是一样。
人总是容易将同样奇怪的事物联系起来。
“所以,你认为那部书中的内容与这里所演出的曲目相关。”
圣星点头:“嗯。”
“你认为倾家的人会不会知道点儿什么。”
“这个说不准,不过倾傲天应该是不知道。等再去倾家的时候,再想个办法,看能不能套出些话……”
听圣星突然就止住了话,钟离乾才去瞧她,“你怎么了?”眼前的人额上出了层薄汗,眉目微蹙,身子在轻微地抖。钟离乾靠近了她,有点儿着急:“带药了吗?”
圣星勉强摇了摇头,死咬住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钟离乾见她这样,伸手去握她的手,她想抽离,却是没有力气,整个人软塌塌的。
他已经与她十指交握,看着她,脸上有了怒色,都这样了,还要硬撑着推开他。
钟离乾修为高,内功深厚,很快,内力已通过掌心渡给了圣星,她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了些。
只听她道:“只是病症发作,无性命之忧,你不必……”钟离乾用力握了她的手,她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回去了,先不查了。”钟离乾起身,圣星去拦他,小手拽住了他的袖套,“不,我们还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不能走。”
钟离乾重又坐下,圣星道:“等一下,去看看这个戏班子还有这个唱戏的青雀姑娘……”
“哎哟!是您二位!”圣星的话被人打断了。
说话的是他们第一次来梨园时见到的那个挺有文化的小二。肩上搭一块白布,头上戴着一个方帽,很像是从别的酒楼饭馆挖过来的。圣星怕他上来就一句:客官,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怎么今儿就您二位?那位爷呢?”
还好,他没有。
这小二记性不错,钟离乾道:“那位爷有病,他在养病。”
小二怕是永生难忘,那位爷可太能吃了,足足吃了别的客人的五倍之多,遇上他可算倒了八辈子霉。还好同行的这两位爷大方。
圣星眸子亮了,看了钟离乾一眼,转而问小二“对了,这个锦德班除了青雀姑娘,还有些什么人?”
小二左右张望了一阵,压低声音道:“这锦德班,虽然是本地班子,可整个青州没有人见过班底。只唱戏不见客,那是他们的规矩。”
“这么说,我们要去后台看看,也是不能?”钟离乾语气冰冷,说话迫人。
“不瞒您说,这位爷,以前不是没有人想见,可是没人能靠近那台子,台子上的人啊,唱完就消失了。”小二说得奇异,摇了摇头,语气中尽是叹惋。
圣星偏转了头,低笑了声,看来,这小二是会错了意,以为他们两个跟那些登徒子一样,想纠缠那青雀姑娘。
“好怪的规矩,既然不见客,也不要打赏,他们为何还要唱这戏?”
小二又轻叹了声:“这怪人多,怪癖也多,谁知道呢?”
钟离乾和圣星就着他的话,打听了些青州的奇闻异事,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当然,主要是圣星问,乾王只是偶尔搭一腔。
小二走后,他们听戏、看戏都更细致,担心错过什么蛛丝马迹。
就在台下,朦胧的纱幔后,有一身影在走步,咿咿呀呀,发出的声音凄厉细长。
听了一阵,圣星就拿起手边的杯子,摆弄起来。“宋家,有四个公子,我们暂且就叫他宋大、宋二、宋三、宋四。这宋大、宋二、宋三、宋四各个都身怀绝技。”
“但是宋家最得意的还是瓷器生意,你听那最后一句戏文:玄门之女功盖子,因瓷恩宠举家兴。说的是宋家老爷,最后受到了封赏。对了,你有听过这件事吗?”
钟离乾摇头,淡淡道“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宫中,所以……”
也是。
“等等……”宋家老爷……瓷器……有一些画面隐隐约约在钟离乾脑海中闪过,影影绰绰,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你怎么了?没事吧!”
钟离乾使劲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没事,以前发生过一些事,伤了脑子。”
圣星莞尔,冷傲中透出些明媚:“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钟离乾盯着她。
“没什么。”圣星往边上坐,再度与他隔了些距离,“要不要去后台看看。”
钟离点轻微颔首,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隔间,轻轻下了旋梯。
他们避开人群,低头轻飘飘往台子边移,转到圆台后部背离看客的地方。四周光线弱,没人看得见他们。钟离乾与圣星相视,点头,齐齐旋身而起向着帷幔而去,可刚触及纱幔,圣星的手就感到一阵灼热,她试探着再往前,却发现手脚都被隔绝在纱幔外无法动弹,她立刻收了功从半空落下,转身看钟离乾,也是一样。
“有结界,我们进不去。”圣星摇头轻声道。
“嗯,回去吧。”
为了不引人注意,二人又轻轻撤退,再次回到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