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吱呀一声，西厢房的门开了。
有一道影子摸着黑蹿进来。
有杀气！巴仙人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剑尖儿就抵在了他脖子处。
他梗着脖子微微抬起头，没敢看冷夜那双冷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因为——自卑。
冷夜这个人，如果去掉那道疤，一定是个绝世美男子，估摸着抢着看他的姑娘能从皇城脚下排到雪域天山再排回来，绕皇城三十圈问题也不大，不是不能多绕，而是因为加上域外各国，总共也就这么些姑娘。
只可惜人无完人，这人性格阴冷怪癖，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自己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再没准儿，他这种怪异的性格就是因为破了像，要真是那样，他一定会嫉妒自己长得俊美，更加不会手下留情。
想到这儿，巴仙人眯了眼睛，做了二十几年的梦都没想到，自己英雄一世，最后却败在了美貌上。
阿九看着他，双手一摊，眉轻皱，叹着气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同情。
百里也掀开白绸，借着窗子透进来的月光看着他，淡淡地开口：“你去义庄了。”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是百里溪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茬，声音听不出有什么额外的情绪。
在巴仙人看来，四个人中最不外露的是百里，最擅伪装的也是百里。
巴仙人伸出食指和中指，小心地试探着把剑往外弹了弹，跟着，指向一拐，作势要戳阿九眼睛，那五官扭在一起，若是动得快些，就能在脸上跳个舞。
阿九明白，他这表情是在质问她，为什么不帮忙，还在那儿幸灾乐祸？
阿九挑眉，回给他同样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帮你，我跟你很熟吗？”
“他要杀了我，谁给你去弄落草雪水肌肤膏？”
“那没办法，这个人，我可惹不起。脸和命比，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就可以不要。”
后来，阿九才跟他解释：我这个人吧，没别的优点，但是看人向来准，他不会杀你的，冷夜这种人，虽然丑，但是心气高，这种高手，不屑于动一个功夫这么差的人。
百里走过来，也没看他们，只是径自莞尔一笑，这笑没逃过冷夜的眼睛。接着，他越过他们，淡淡道：“早就听过神医风青子不轻易收徒，而前些年却破例收了一个在医术上颇有天赋的仵作。神医的传人”，他转身，直视着巴仙人，点头：“幸会。”
巴仙人一怔，也感到了面前人的冷静、自信、聪慧，渐渐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百里公子厉害。那么，敢问百里公子又是何人？”
百里本来移开的目光又重新看向他，声音依旧清淡：“想知道我的身份，阁下可以凭本事去查。”
冷夜神色漠然，听着两个人一对一答，便收了剑，看样子是想把场子让给百里溪。
阿九倒是波澜不惊，双手双手托腮，撑在桌子上，听他们掰扯。
被戳破心思的巴仙人，干笑了两声，只得交代。反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累得慌。
“我不知道各位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实不相瞒，我是在这儿等乾王。”
此言一出，是一颗闷葫芦扔进水里，一片死寂。
“喂，问题是你们问的，好歹给点儿反应啊。”巴摸不着头脑，有点儿着急了。
阿九皱着眉回忆了下，大家刚刚问问题了吗？
百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回眸看向阿九，笑着道：“阿九姑娘早就知道了。”
阿九点了点头：“啊，是啊，比你们早一点儿，那天在树上他说的。”
她直起身子指着巴仙人，满眼的诚挚：“你们问他，他也会说的。”
百里溪转身，顺着巴仙人的话问道：“你等乾王做什么？”
巴仙人算是找到了台阶，扫了众人一眼：“为了鸣兵大典。”
见还是没人接话，三双眼睛只是死盯着他，才又继续：“虽然钟离国内，朝廷和江湖各不相干，但是毕竟朝廷为政，治一国之祸乱，以使民安。若能得到朝廷的重用，便有机会实现更大的抱负。”
没想到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巴仙人还是一个有志青年。
可是阿九还是不忘给他拆台，刚刚托着面颊的手一放一收的轻拍在脸上，道：“哦~你是想结交乾王，走个后门呗。”
“不”，百里溪打断她，把巴仙人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能参加鸣兵大典的，都是在武学上有修为造诣的，所用的兵器都是刀剑，再不济也是暗器。可是迄今为止，还没有神医、仵作参加的先例，也没有谁把药作为兵器的。”
巴仙人顿时觉得百里溪很是善解人意：“所以，我想在大典举行前先来拜会乾王，请他开一个先例。”
阿九虽然觉得他的想法可敬，却也不免觉得有点儿可笑：“你凭什么就认为他会答应你，给你开先例呢？再说要是你见不到他呢？”
“那是他的事儿”，巴仙人脱口而出，“我只做好我该做的。”
阿九被这样的回答逗乐了。
哼，等你见到乾王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问了：“咱俩认识，你求我办事，我都不一定会答应，何况是跟你素未谋面的、地位比你高、权力比你大的人？老巴，加冠了吧。这么大个人了，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
“尽人事，听天命。虽九死，犹未悔。”巴仙人说这话时跟上刑场似的，认真得可敬。
他对这件事拿的主意真，没对阿九的话上心，只是唇角翘起，露出一笑：“不过，对乾王感兴趣的好像不只我一个人。”说话间，瞟了一眼百里溪。
百里溪刚刚还替他解围呢，这算是恩将仇报吗？
百里也展颜一笑，落在阿九眼里，觉得格外好看。
“不错，我也是为了乾王而来。”
阿九、冷夜、巴仙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他，只不过，阿九是好奇，巴仙人是得意，而冷夜是晦暗不明的探究？
“你找乾王……”
百里站得笔直，视线落在窗外，“我找乾王，帮我做一件事情。至于是何事，是我的隐私，现在还不方便说。”
没人继续往下问。
巴仙人忽然觉得自己傻乎乎的真实诚，别人三句两句话就让自己嘚啵嘚啵把自己的“隐私”全抖落出来了。而这个百里真精明，啥也不说就糊弄过去了，便沉着脸又转头看向了另外两位。
阿九就是一个揣着梦想混江湖的女游侠。
至于冷夜……
他冲着阿九挑挑眉：难道你就不好奇冷夜的身份吗？
阿九也挑了挑眉：您怎么不把东厢房的人挨个儿问一遍呢？
巴仙人断定，那些人没什么特别之处。
住在东厢房的人都是之前早早就来了龙潭古刹的，那个时候乾王回京的消息、鸣兵大典的消息都还在娘胎里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后看，里看外看，也只有这西厢房是卧虎藏龙了。
阿九继续挑眉挤眼：我不关心别人私事。除了我感兴趣的以外。
巴仙人道：你是惹不起吧？
阿九不上他激将法的当，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我还真就是惹不起。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阿九和巴仙人的眉目传信，声音冷漠凌厉：“冷公子，有什么看法？”
冷夜靠在墙上，一只脚点起，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的目光与百里的交汇，四目相对，如同一个深渊在凝视另一个深渊。
没有特别的缘由，百里就感到冷夜这个人，很危险。
可是江湖上没有听过有这号人，哪怕是与之相近的功夫路数，都毫无音信。
也许真应了那句话：真正的高手都在民间。
可是不能躲避，有些东西，注定无法躲避，与其躲避，不如一针见血地戳破。
冷夜默了半晌，冷着一张脸，抿嘴出声，话说得可恨：“你们还是关心一下自己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