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城前
寒芒落下，痛意却没有袭来。
白无双蓦地睁开眼，入眼处，高城的脖子，竟是被人从中砍断。
高城睁大了眼睛，而后颤颤巍巍地捂着脖子，想要发出声音，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声带，喉管，都被切断。一瞬后，他面朝泥土，扑通一声，摔在了土里，再也没能爬的起来。
身后，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士兵，提着染血的剑，站在白无双面前。显然，高城的那一剑，是她所为。
她无声地哭着，哭着，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在她的脸上留下道道灰痕，看上去又可怜，又好笑。
白无双依旧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哑声地，喃喃地道：“紫嫣……”
忽地，白无双瞳孔蓦然睁大。
一支冷箭，射穿了紫嫣。
“紫嫣！！！！！！”白无双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哀鸣，再也不能忍受的，将肩膀的那支箭拔出，连滚带爬地，扒着泥土，血泊，横尸，搂住了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
他的胳膊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但是却死死地抱住了怀中的人，怎么也不肯松开半分。
他痛哭着，哀嚎着，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她的名字。
“紫嫣……紫嫣……紫嫣……”
紫嫣穿着普通士兵的战甲，但她太消瘦了，一点儿也不合身。口中溢出一大口鲜血，白无双更加不知所措起来，只茫茫然地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
她的身体，逐渐变得冷了。白无双显然也是感受到了，将她搂得更紧。
紫嫣缓缓地，轻轻地抚上他布满血污的脸，缱绻地道：“十几年前……从您救我的那天起……我就……”
白无双拼命地点着头，将她的手覆上自己的，哭道：“我知道，我知道，紫嫣，你别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紫嫣摇摇头，坚决地道：“不，我要说……”
“从您救我的那一天起，我就爱上您了……很爱很爱……十几年，如一日……片刻不改。”
“紫嫣，爱，白无双……”她顿了顿，流下一行清泪，道：“好……好舍不得您……”
纤细的胳膊缓缓垂了下去，只是，她的嘴脸还挂着一抹浅浅的，心满意足的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无双仰天哀嚎，犹如椎心泣血般，叫人不忍卒听。然后，再控制不住般，呕出一大口血，晕倒了过去。
军医提着木担架疾速奔了过去，将二人接连抬起，就要往军营里送。
裴岚道：“可有性命之危？”
军医道：“陛下放心，皆无性命之危。白将军也是痛极攻心，这才暂且晕了过去。”
裴岚闭上了眼，长叹出一口气，眼底杀机顿显，道：“今日之事，朕要独孤冶拿命来偿！”
辰军高举着刀盾，如灌江之水，汹涌渤进。
血喷溅在马上、地上、战甲上，将士们的脸上，到处乱作一团，打架挥砍。不断有人倒下，但无人后退。
这是楚国这些年欠下来的，他们要在今日一战中，尽数夺回来。
为了荣耀、尊严，以及逝去的家人，辰国的万千英魂而战，就算是死，也一步不退！
裴岚驱马自侧方而上，两边有骑兵护驾，正前方盾营抵挡了大部分箭意，势如破竹般，将楚军撕了个口子。
正方，辰国四域的各员主将，副将皆率马前行，顺着裴岚撕开的口子，踏军而上。有骑兵高举着“辰”旗，呼喊着，激励着众将士前行。
“杀！！”
“杀！杀！杀！”
独孤冶高站在战车上，面色颇为难看。
“报——高将军牺牲了！”
“报——前线不敌，请求退后十里！”
“报——辰军右翼又派了一批骑兵！”
“报——弓手，弓手不够了！请求增援！”
“报——”
四处战报一刻没停，皆是不敌。独孤冶深吸了一口气，雨水落在双鬓的白发上，双拳重击在了战车的木壁上。
“一帮没用的东西！！”
辰军撕开了一片片楚军的防御，而此刻天已经有些暗了。两路步兵高举着木桩，火把，替大军在前方开路，点亮了半黑的夜。
有些战旗已经着了火，飘在空中，将二军照了个亮堂。
裴岚握着缰绳，看向前方，道：“夺营，杀敌！”
这时，四域将士们夺声暴喝道：“传陛下令——夺营！杀敌！”
战车推进，战马嘶嚎，马蹄声，战鼓声，声声入耳。
血雨纷飞中，已经分不清哪处是汗，哪处是雨，只听得到耳边不住的，叫人心潮澎湃，振奋人心的呐喊。辰国等这一战，已经等了若干年了。
楚军不敌，被迫退了数二三十百里。
独孤冶再无法保持冷静，双目猩红地望着逐渐压境的辰军。
“报——辰军又将战线推进了十公里。”
独孤冶恶狠狠地道：“继续往后退！”
那名信报颤声道：“陛下，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独孤冶心底一惊，竟是再站不住，回头望去，已经退至楚城边域。再往后，便是洛陵城。皇都，楚国的黎民百姓，都在那里！
没有退路了！
独孤冶心沉入了谷底，一种绝望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但，他绝对不会，也绝不允许自己坐以待毙。
稍加思索后，他望着身后的城墙，喝道：“大开城门，死守城门！”他深知，一旦城门攻破，洛陵城里的所有一切都会完。但是，现在的他，没第二条路选。
楚军本就被打得节节败退，终于得到了退兵的指令，也是非常迅速地退至了城门内。不消片刻，尽数涌进了洛陵城门内。
辰军在城门十公里外止步。裴岚没有下令攻城，而是下令让辰军将士们稍加整顿。
此刻攻城，不是明智之举。
独孤冶不惜出此下策，也要暂时拖住辰军行进的步伐，恐怕已在酝酿临死反扑。而如今的辰军，已经稳操胜券，稳定推进，攻破城门只是时间问题。
裴岚驰于马上，思索片刻后，反道而行，就近拉了一个将领，道：“轮流放哨站岗，一个时辰一换，其余人，休息整顿。”
他顿了顿，道：“随时准备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