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临战
辰楚交界之处，同样也落了雨。这场雨来得凶猛，伴随着阵阵狂风，将营地吹得七倒八歪。
“我的妈，冻死人了！”白无双裹着件白色锦衣袄子，往手心不断哈气。
有个副将听了，嬉笑打趣道：“不是明摆着有个温香软玉摆在白将军面前，你就是当做看不到，现在知道冷了吧？”
有人附和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的机会你不把握，怨得了谁？？”
这话一出，营内尽是群魔乱舞，嬉戏逗乐之声。
白无双面上有些挂不住，佯装怒道：“去去去，别拿着我开心！再这样，都给本将出去巡查去！”天寒地冻，这个天要是出去巡查，谁都会被冻成个冰雕。众将闻言，也是悻悻然闭了嘴。
裴岚掀帘而入，肩上已经落了雨，雪白的绒毛因为浸在雨水中，已经湿淋淋一片。
白无双迎了上去，道：“陛下，这……怎么了这是！”
裴岚将外袍褪下，没有回答白无双的问题，而是命令道：“去把朕从定都带来的茶叶翻出来，记得，千万别进雨。”
不用问，自然也知道这茶叶是给谁的。好歹也是一员主将，这几日却是接连吃瘪，仗没打成就算了，还被副将们开刀逗趣，现在还跟个杂役一般，做一些十分不符身份的事情。但心里即使有半分不愿，白无双还是按照裴岚的吩咐，从堆积如山的青木案前的柜子里，翻到了他所谓的茶叶。
茶叶以一帕软布包起，四四方方的，与周围积压的军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也难怪了，这几日的军令和朝中密信颇多，裴岚虽已极力处理，还是空了很多没来得及答复。
白无双又抬起头，目光瞥见裴岚所携的衣物中，不光有他的衣物，居然还端正地叠放着许多白色的衣服。有内衫、外袍、中衣、里衣，甚至秋日的锦袍，冬日的大氅……一应俱全。
而裴岚的衣服一直是玄金色的，这些衣服是为谁准备的，一看便知。
白无双这才深刻意识到，裴岚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一直是个这样的人，只是从来没有机会表现出来。
如鱼得水，如火得盏。直到陆微之的出现，他的这份柔情与爱意，才得以重现天日。
规规矩矩地将这份茶包交予了裴岚手上，白无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你刚刚做什么去了？怎会还被淋了场雨……”
刚问出口，他便后悔了。因为裴岚的虽性子有些转变，骨子里还是不爱多言的，更别提会解释这种不相干的问题。
但裴岚却破天荒，颇有耐心地应道：“没什么，只是以前听人说，楚国一带栽着一种奇异的花，名为‘雨生’，雨天偶有出现，有逢雨落花的美谈。若采下一朵放置床头，可庇佑安康。可惜了，朕并没有找到。”
白无双道：“竟是为了这种小事？”为了不相干的寓意，堂堂一国之君，竟忍着天寒地冻去采摘一朵花。说出去，任谁都得惊掉下巴吧！
裴岚眸色一沉，道：“谁跟你说这是小事。”
白无双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打着哈儿圆场，道：“是大事！大事！陛下对陆将军用情至深，令人叹服！”
裴岚却是再没有心情去和他讨论这些有的没的的话题，问道：“楚国那边可有他的消息？”
白无双答道：“回陛下，楚国军营内并没有陆将军的消息，想来早已不在军营内。”
裴岚眸色又冷了几分，淡漠地道：“朕说过只给独孤冶七天时间，要他将他原封不动地还给朕。明日便是最后一天，而他不在军营里，独孤冶是在找死。”
白无双心道：“你明明说是给陆微之七天时间，怎么突然变成给独孤冶七天时间了？这偷换概念、区别对待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于是梗了一瞬，道：“陛下不要着急，这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没准陆将军明天就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您面前，给您一个惊喜，是不是？”
裴岚冷哼一声，拂袖而起，往军营外踏去，道：“但愿如此。”
“……”
白无双扶额闭眼，心想此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说一不二，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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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二人的七日之约，独孤冶本人却是毫不知情。
他依旧在想着办法应付朝堂之事，更不会想到明日若是裴岚见不到陆微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边境局势又会被尽数搅乱。
陆微之算着时间，大概还有几个时辰便是天明。他知道裴岚那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甚至比自己都要轴上几分。如若又是一次违约，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不可预计的事情来。
是夜，陆微之推开了窗, 蹬上了窗棂, 轻飘飘地一跃而出, 像鬼魅一般, 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楚国皇宫房檐之上。
胸膛处，藏着连环蛊的药方，还有许多从楚国皇宫搜罗来的东西，其中还有记载下毒之法。虽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聊胜于无，顺手一拿的事，陆微之自然是欣然为之了。
要是以前，陆微之一定不会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不耻之事。但是接二连三的吃了好些阴招，更是见识到了除了武艺以外，还有更厉害的阴蛊毒药之法。为了防止以后不被害，或者不让更多的人受害，只能如此行事了。
凭着记忆里的那张地图，陆微之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所有眼线，出了内宫，正准备顺着地图上的那条小道出宫时，一阵簌簌之响传了出来。
那脚步极浅，不似有功力之人。陆微之心思微动，就近攀树而上，观察着来人的动作。毕竟，他来时就发现这处地方很隐蔽，这人不走大门，想来和自己一样，也不是什么做好事的人。
一声微弱的女声传了出来：“公子，是你么？”
陆微之不知道她在叫谁，沉住气将她的脸看了个仔细，竟是那日将地图给自己的宫女。
当下也是顾不得会不会吓到她了，径直从树上翻身而下，道：“你是在找我吗？”
那宫女显然还是被吓到了，讷讷道：“是……公子怎么会在树上？”
陆微之尴尬地道：“事发突然，无奈之举。不重要，你快说说，找我什么事？还有，是谁派你来帮我的？”
那宫女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声地涰涕道：“是我呀，公子不记得了吗……”
她这么一跪，陆微之脑中忽地一闪，脑海里，一抹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他确认般地开口询问道：“你是……从辰国来的？”
数月前，陆微之去刺杀轻烟的路上，顺手救了正在卖身葬父的这位姑娘，并将自己的大部分盘缠给了她。【详情请看第八章】
那女子哭哭啼啼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我也是没了办法，背井离乡，历经千难来了楚地，机缘巧合下入了宫，得巧才发现公子受困。”
陆微之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柳暗花明之感。多年前他救了轻烟，轻烟却害了自己一家；这次他无心之举，竟换得一线生机。
这世间的因果循环，总算不负于他。
陆微之心里酸涩，道：“姑娘，谢谢你了。今夜我便要走了，你和我一起走吧。”
那宫女摇了摇头，道：“我在这里，已经很好了，便不走了。公子，你走吧，不用管我。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
陆微之听闻，也不强人所难，正踏上檐壁要走，那宫女又出了声，他扭头去看，询问道：“怎么了？”
她浅浅地笑着，道：“公子，我叫小风，风筝的风。如果可以，你要记得我！后会有期！”
陆微之摆手笑道：“小风，记下了。后会有期！”
说罢，再无留恋般的，踏檐潇洒而去，奔赴他的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