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林淼之死
定都城内这些日子一直都不太平。前些日子因为割地一事闹得举国皆知,一时间谣言四起,民间异议之声繁多,将辰元帝在心底唾骂了无数遍,其中不乏别有用心之人煽风点火。
人心涣散之势来得凶猛,朝堂之间也显得有些应付不过来。裴岚最近一直在忙着处理这件事情,接连几日都直到夜深才歇下。陆微之看在眼里,虽然口中不说,心里却心疼极了。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倘若不是为了救自己,裴岚也不会行此大逆不道的下下策。如今他是完好无损了,但引发的严重后果却只落在了裴岚一人身上,被辰国子民在背后戳着脊梁骨痛骂。
裴岚却宽慰道:“不是因为你,这是朕自己的选择,你一定不要感到愧疚。相反,他们应该要感谢你。”
“倘若朕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朕面前,于辰国而言,才是最大的灾难。”
言辞中颇有“你若不在,所有人都别想好过”的霸道意味。陆微之不再多说,静静坐在裴岚身侧,陪着他批阅奏折。
陆微之自幼便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如今看到奏折上群臣密密麻麻的黑字,更是看到就头疼。裴岚却一目十行,章法飘落,字迹遒劲有力,重要的部分还用红字标注圈起,显得十分得心应手。
果然,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当帝王的料子。
陆微之不禁看得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眼角带了点泪光。
裴岚抚着陆微之的头,柔声道:“困了便去睡吧,朕也快了。”
陆微之摇摇头道:“我不困。”
裴岚没再说,但将笔搁下时,却发现身旁之人以手扶面,已经悠悠然睡着了。
裴岚乍然失笑,他的微之真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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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平淡时光没有维持太久,翌日清晨,定都城里却传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林相庶子林淼死了,死在了揽月阁一位舞女的闺阁里。死状凄惨,面目全非,身上遍布狰狞的伤疤,看不出一丝好皮。更有知情人透露,林相祖宅前些日子还起了场大火,府中无一完物,可见火势之汹涌。
此消息一出,立马惊起满城烟雨,一时间定都城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林相是辰国两朝元老,朝中威望极高,因其平日里作风清廉,凡事亲力亲为,所以也深得民心。如今林相之子惨死,林府祖宅失火,这定都城一日比一日不安生。民间不乏有传闻说,这是朝政变更的先兆,而林淼正是那块倒霉的垫脚石。
“一派胡言!”陆微之得了消息,情绪略显激动。
裴岚却眼不跳心不慌,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手中的一册古籍。
陆微之见状,凑了过去,问:“陛下想着法子了?怎的一点都不见慌张?”
裴岚没有答话,反而眉头紧锁,盯着古籍一处出神。
陆微之也生了好奇,仰头顺着裴岚的目光望去。
还没看得仔细,唇却被人自上方封住,陆微之喉间呜呜了几声,试着将其推开,那人却吻得更紧,于是只能任君采撷。
许久,裴岚才将陆微之缓缓松开,面色还带着意犹未尽。
陆微之有些生气,别过头去:“陛下,你又这样……”
裴岚笑道:“嗯?朕哪样?”
陆微之心知裴岚在给自己下套,断然不能再着了他的道子,没再顺着裴岚的话继续往下说。
继而想起刚刚的事情,正色道:“林相之事……陛下可有什么想法?”
裴岚道:“朕以为,军粮不可能被烧毁,而是被转移了。”
陆微之讶然开口:“陛下何以见得军粮不会被烧毁?况且那么多军粮,如何转移的了。”
裴岚道:“林相费尽心力在府中藏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烧就烧?况且那么多粮草,即使火势再猛,也总该会留点什么。”
陆微之颔首思索,此言确实不假。整整两百万斤的粮草,怎么烧都会留下点痕迹,而且最可疑的是,府中所有都被烧了个干净,府内人却除了林淼,皆完好无损,想想也不太可能。
“朕问过影昭在林相府邸里可曾发现过异常。”裴岚眸锋顿转,“林府自从出了丢账本一事,府内看管甚严。朕的人手进不去内院,只能远远地观个轮廓,但依稀能听得一些闷响。”
裴岚修长的手指规律地敲击着桌面,缓缓道:“朕猜测,林相定是在那段时间内,将粮草转至了别处。不过烧肯定是烧了的,但是朕敢肯定的是,绝大多数都被安置在别处了。”
陆微之点头,道:“那依陛下所见……林淼之死,是何人所为?”
话音未落,却听见凌云宫外一片嘈杂,隐约还有些女人的抽泣哭喊,以及外面侍卫的拔剑阻拦之声。
陆微之心神微动,正欲起身,却被裴岚一把拉到了梨花黄椅上,“别动。”继而敛了神色,仿佛早已知晓一切般开口:“让她进来。”
一名着浅蓝色罗衣的妇人脚步慌忙地走走了过来,神色哀戚,眼角含泪,口中喊道:“陛下,臣妇恳求您,替犬子做主。他是冤枉的呀!陛下!”
说罢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朝着裴岚磕头,声声闷响。
陆微之仔细盯着那妇人,发现竟是辰南大将军纪平现如今的正妻,莲夫人。上次太后生辰宴上,犹记其风韵,想不到几月未见,她竟憔悴成这般模样。
裴岚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道:“林淼既死,经仵作验查,发现其身上随身携带的香囊里,居然藏着致命的毒药。而这香囊制作精良,用料罕见,只有定都城最西边的一户商户独有,所以每次出货之时,都有记录。”
“经过商户辨认,正是由纪申派人定制的,上个月才被其亲手领了去,整个街坊都有见闻。所以朕倒想问问夫人,纪申定制的香囊,为何会出现在林淼身上,而那香囊里的毒药,又是何人所为?”
裴岚蓦地如鹰般盯着莲夫人,“夫人,依朕看,他不冤。”
裴岚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话中锋芒毕现,饶是陆微之都听得惊了。
莲夫人显然也被裴岚吓到了,缓了一瞬辩道:“犬子固然贪玩,但性情自幼胆小柔顺,断不可能做出戕害大臣之子的糊涂事来。如今他在锁囚狱里不得出,臣妇实在夜不能寐,恳请陛下……查明真相,替犬子洗清冤屈啊!”
裴岚冷哼,“既然无罪,为何不坦诚相报?莫不是心虚?”裴岚话锋陡转,“况且,朕还听闻一事,纪申有一日与林淼在揽月楼一处阁间里起了争执,二人大打出手,经揽月楼舞姬紫嫣所述,确有其事。”
裴岚道:“如此看来,纪申起了杀机也是难免。夫人,如今人证物证皆在,朕若是帮你,就是辱了林相。手心手背都是肉,林家和纪家都是我大辰举足轻重的存在,朕自然要秉公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