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家
林红秋等二婶走了，才开始打量这小隔间。
隔间不大，只有两米多宽，三米多长，顺着北山墙搭了一铺小炕。
火炕连着外屋的炉子。
平城冬天很冷，经常下雪，平房要是没有集体供暖，冬天都要生炉子，不然冬天可不好过。
隔间的西墙上方，开了一扇窗户，天冷玻璃上了一层霜，窗外的阳光穿透进来，屋里看着倒不是太灰暗。
窗下放着张抽屉桌，搭着两把椅子，红月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低头写着作业。
在门后靠墙的地方，还有个双开门的旧衣柜，隔间跟外屋客厅都是铺的水泥地面，因为经常拖洗，地面看起来很光滑很干净。
“四姐，”先跟说话的是林红英，“四姐，你先把被褥铺到炕上烘烘潮气，晚上你就睡炕头吧！”
林红秋忙道：“不用，我又不常回来，不用睡炕头，让红月睡吧。”小炕又不大，屋里也不冷，睡哪都一样。
“四姐，我不睡炕头，我怕上火。”红月眨着杏眼声音很清脆的。
“她才不是上火呢，是睡觉不消停，睡个觉腿蹬脚刨地，挨着她睡一晚上不带安生的！”
被姐姐说睡觉不老实，红月也不恼，嘻嘻笑着，转过身去接着写作业。
红月在钢厂子弟小学读二年级，她性子活泼人好动，听着声音就知道是个伶俐的丫头。
而红英今年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也还没有工作，正等着市里厂子招工，平时就在家看孩子，干家务，或者做些零活。
今个儿周日，加上明天阳历年学校都放假，红月也在家。
林红秋把被褥铺到炕上，红英就叫她脱鞋上炕，“上炕坐吧四姐，你把棉鞋脱了，放外屋炉子边上烤烤，鞋都湿了。”
林红秋闻言就把脚上的手工棉布鞋脱了下来，拿着放到外屋炉子边上烤着。
鞋被雪打湿了，不烤干明天可没法出门。
放好鞋，林红秋上了炕，坐到炕上，打开随身挎着的绿色的旧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两个黄皮纸口袋递给红英，“我刚才忘了给二婶了。”
两个纸袋子，一个袋子里有一斤饼干是给孩子吃的，一袋子装了有大概两斤的玉米面，这是她这两天的口粮，刚才二婶走的太快她没来得及拿出来。
饼干跟粮食都是提前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黄皮纸袋是她自己买的纸糊的，拿来装东西。
红英接过两个纸袋子，打开饼干袋子，从里面捏出两块来，给了小玲跟红月一人一块，又重新包好装到林红秋的书包里。
“四姐，这饼干你自己留着吃吧，别都给拿出来了。”她只拿着粮食穿鞋下了炕，准备把粮食放到厨房里去。
四姐拿来的玉米还是细玉米面，可得放好了。
这几年闹饥荒，不说饼干这样的点心不好买了，就是细玉米面都稀罕，还有好多人都挨饿，她们家是因为她大哥在运输队，经常跑外面，能弄到一些粮食，他们才没饿着。
拿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等红英出去放粮食，林红秋又把饼干给掏出来。
“给，红月，你拿着吃吧，四姐专门给你们带的，别听你五姐的。”
见红月犹豫不伸手接着，林红秋又劝道：“拿着吧，四姐学校还有呢。”
她空间里确实还有一些吃的，细粮也有一些，只是不好随便拿出来。
而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得细水长流。
红月刚吃了一块饼干实在好吃，听四姐说她还有呢才立马接了过去，懂事的先给小侄女，再自己拿一块，剩下的仔细包好给放到抽屉里面了，然后爬到炕上坐到了林红秋身边。
林红秋摸着她的小辫子，“作业写完了？”
“嗯，写完了，四姐你吃吧？”红月把还没咬的饼干送到林红秋嘴边。
“四姐不吃，你吃吧。”听林红秋这样说，她才用手接着小口的吃起来。
等红英放好粮食回来，她已经吃完了，还给一旁儿的小玲儿擦了擦口水，小丫头饼干吃了一脸。
“五姐，我写完作业了，我出去玩一会儿。”说完不等红英答应呢，她人已经下了炕穿上鞋了。
被红英一把抓住，把个黑色的棉布帽子戴到了她头上。
“出去玩别上雪里踩去，看把鞋给弄湿了，手套也拿着。”红英把棉手捂子给她挂到脖子上，又叮嘱两句，才放她出去玩了。
红英回身抱起小玲到外头把了尿，再给放回炕上，拿起桌子上的搪瓷缸子，从外屋炉子上放着的水壶里倒了缸子热水，递给林红秋：
“四姐，你喝水，”她又给小玲儿也喂了一点温水，然后回到炕上摸了一下炕上的被子，“四姐你这被褥也太薄了，晚上睡觉还不得冷啊？”
林红秋接过搪瓷水缸子，吹了吹，低头喝了几口水。
“厚被子给我拿宿舍去了，就剩这套薄的了，等我看看能不能弄点儿棉花给添上。”
这套被褥都好些年了，宿舍的那套也不咋厚，不过那套她给换了新棉胎。
棉胎还是她拿空间里的棉被给拆出来的！空间只有一条八斤的棉被，棉花拆出来，做了一身棉衣跟一双棉鞋，剩下都做成棉被了。
在这年月，棉花比粮食还难弄。
“是得再添点棉花，不然这太薄了，没法盖。”
红英抬手掖了掖耳边的，然后摸着垂到胸前的大辫子，看着林红秋的头发忍不住问她，“四姐，你头发啥时候给剪了？”
林红秋是低扎着个短马尾，原来的头发干枯又太长，她今年开春儿的时候就给剪了。
“住宿舍洗头发不方便，就给剪了，红英，你头发可真好，又密又黑的。”她也喜欢长头发。
“我头发还行，四姐你梳你短发也好看，”红英打量着林红秋，看着比小时候还白了，就是太瘦了，不过四姐长得好看。
林红秋见她这么打量自己，笑了笑，任她打量。
她现在这张脸其实并不怎么好看，至少没她前世的脸漂亮，个头也不高，一米六都不到，人干巴巴的又瘦又小，这还是养了一年呢，她都十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长长个子了。
红英比她高不少，而且大骨架儿，看着就结实的样子，一般人家找媳妇都喜欢找红英这样的。
“红英工作事儿有着落没呢？年前肯定会有厂子要招工吧？你想要去那个厂？”
“没呢，我想去食品厂或者棉纺厂，不过我岁数小，还不到十六呢，不着急，再小玲这么小，等她大点儿能送幼稚班了我再找工作也不晚。”她太早去上班的话，小玲就没人带了。
“四姐，你们啥时候放寒假呀？宿舍的东西多不多，多的话等你放假我去学校接你。”
林红秋上的中专就在平城本地，学校在城东，离这边不远，从钢厂这边走着过去也就是二十多分钟。
她们学校是省教委去年新建的，林红秋中考成绩不是特别拔尖的，要不她就去省城一专了，结果没考上只能上平城职专，或者去上高中。
上高中，徐玉芝是不会舍得钱让她去的，
“还得半个月呢，具体哪天学校还没通知，宿舍东西不少，到时候我要拿不回来，我打电话给二叔让你去接我。”
“行，到时我去接你，我还没去过你们学校呢！”红英应道，到时候红月也放假了，可以替她看会儿孩子。
两人说话的时候，小玲困了，红英抱着她哄了一会儿就睡了，小丫头可真好带，不哭不闹的。
孩子睡了，红英就针线活儿拿了出来。
林红秋，“红英还你会做针线活儿呢？”
“这有啥不会的，我三年前就能做鞋了，我妈整天上班没工夫，红月的棉鞋都是我做的。”
林红英手上拿着针线，一边缝着鞋面儿，一边说这话，两不耽误，看着就是常做针线活的，飞针走线的，手上很灵活。
林红秋看的手痒痒，“红英你教我做鞋吧，我都不会。”
“行，我教你，做鞋好学，你想做单鞋还是棉鞋？咱俩脚差不多大，鞋样子我这都有。”
红英笑着看了看四姐的脚，跟她的脚尺码差不多，只是脚型比她的脚瘦些。
“我想做一双棉拖鞋，在家里穿着方便。”她宿舍有一双旧棉鞋，平时就在当拖鞋穿了，不过那双鞋很旧了，穿完这个冬天也扔得了。
林红秋下炕把从胡家带回来的帆布袋子拿过来，袋子里有几样她小时候玩的玩具，还是她养父林长山给买的。
还有一条枣红色的条绒小裤子，不过小裤子只剩一条裤腿儿了。
“四姐，这是你小时候穿的吧？咋给剪成这样了？”挺好的一条裤子，缺了大半条裤腿，白瞎了。
“嗯，我爸以前给买的，被胡婷婷给绞了，我小时候的衣服都没有了，就剩这条裤子还是被我藏起来的！”今天在胡家收拾东西才想起来，就给翻出来了。
胡婷婷是徐玉芝的继女，比林红秋小一岁，总想抢她的衣服穿，不给就使坏！林红秋穿过来把她给狠挠了一回，现在看见她都躲着走！
“这个料子还挺好的，拆了做鞋面儿吧。”
林红英说着放下手里的针线，拿起剪子拆了起来，她之前都不知道四姐在胡家这么受欺负，连裤子都给绞成这样！
“四姐，你真应该早点儿回来。”
“我以前不是傻嘛，觉得她一直对我都挺好的，二叔去接我时，我舍不得跟她分开。”
以前原主十分依恋着养母，把徐玉芝当亲妈，徐玉芝对她不好也不乐意离开胡家。
大概是雏鸟情节，原主从生下来就没有妈，被领养以后，徐玉芝用心对她好过，她对徐玉芝的感情就很难割舍。
若不是如此不舍，如果早些离开胡家的话，她也许就不会没了小命吧。
现在说什么都无义了，原主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