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醒来
天色微明,晨光熹微,浓墨一般的天空还遗留着几颗稀落的星子,慢慢被积攒了一夜雾气掩埋起来,黑白交织混沌感宛如淡雅的水墨画卷一般徐徐铺开。
窗外树影婆娑,那颗万年青上已经有勤快的雀鸟栖息于此,开始唱起了婉转动人的歌,它也知道拂晓的曙光即将到来。
这会躺在床上的严暮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脉搏气息都已经不像夜里那么微弱了,郝成卫听见他逐渐平稳的呼吸也放下心来,主子有救了。
这便是天定的姻缘吧!主子的毒就只有未来夫人能解!
但这只是表象,毒是解了,严暮内里的亏空却不是治愈系异能可以解决的。
现在这个情况,他至少需要两年的精细调养,这期间补药不能断,还需要治愈系异能的持续治疗,才能让他恢复到巅峰。
这本是极为苛刻的条件,金钱和异能还好喻姝一样不差,不然养个孩子都养不好了。
喻姝一只手维持着异能的输入,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绣了桃花的锦帕轻柔的擦拭着严暮鬓角的冷汗,看着他因为病重而清瘦的脸,低声说了句:
“没事,等我来,再等三日就廿八了。”
等到十月廿八她嫁进来之后,就是这个府里名正言顺的主母,自然会周密的看顾着这三个孩子,特别是严暮。
这一年来,他的底子都被毒素侵蚀的不成样子了,那两条还没续上筋脉的腿也还是个大问题,接上之后还需要复健,也是够磨人的,这些都需要花心思。
喻姝不怕麻烦,就怕他难受了也不说,越懂事才越让人心疼。
夭夭感受到喻姝此时有些复杂的情绪,她甜甜的嗓音在喻姝脑海中响起,安抚着喻姝:“娘亲,别担心,现在他好多啦!”
这个小棉袄一开口,喻姝便带着笑意回答道:“是呢,他好多了,我们晚上再来。”
“好呀娘亲,我们可以常来看他,他好惨呀!”
夭夭本身对不好的气息十分敏感,夜里刚来的时候,她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两人严暮身上的死气,这是一个在死亡线上的人!
“以后娘亲养他,不让他这么惨了。”
夭夭倒是不会因为喻姝多养了一个而吃醋,她在印记空间里看着那一大堆战利品,骄傲地扬起了小脑袋,脑袋上的小叶子抖的十分欢快:
“那是自然,我们有可多可多钱啦,养得起。”
喻姝没忍住面上挂上了几分笑意,狐狸眼中水光潋滟:“夭夭说的对。”
郝成卫眼里看到的却是喻姝一边给严暮擦脸,一边笑得眉眼弯弯,他一下子把头低下去,露出微红的耳尖,非礼勿视!
喻姝倒是没察觉郝成卫的小动作,看着外面快破晓的天色,估摸着这个她该回去了,不然李嬷嬷会着急。
现在只需要把她可以留下那点毒素逼出来带走就行了,只是她没带容器。
这会低头看着地板的郝成卫就能派上用场了,喻姝头也没回直接吩咐道:
“郝成卫,拿个装药丸的玉瓶,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严暮心脏的毒本宫可以逼出来,本宫研究研究这是个什么品种,还挺霸道。”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郝成卫瞬间回神,抱拳铿将有力的回了一句:“是,夫人。”
话一出口,郝成卫整个人都僵住了,完了!
喻姝觉得这看上去沉默寡言的郝副将可能十分会脑补,她手上逼出心脏毒素的动作都停了一下,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郝成卫:
“你应该称呼本宫为殿下。”
郝成卫怕喻姝觉得他犯蠢,垂着头乖乖被教训,回喻姝时却像是为了掩饰心虚,刻意加大了音量:
“是,殿下,恕末将失礼了。”
如此安静的晚上,郝成卫突然这么大一声,喻姝感觉被震的耳膜发痒,“滚蛋吧,赶紧给本宫准备东西来。”
她挥挥手让这个有些呆板的贴身亲卫赶紧走,免得她待会烦的想打人,不知为什么有些人明明看起来憨憨的,却很能气人。
“末将告退。”
郝成卫半点没敢多留,飞一般的窜了出去,这么大的个子身形倒是格外灵活。
喻姝将毒素全部逼向严暮左手无名指的筋脉之后,便将手帕轻微折叠了一下放在被子上,看着严暮安静的睡颜,说了句:
“你的手下倒是会顺杆爬。”
说话间,她又想给他整理一下脖颈间因为汗湿贴在肌肤上的头发,手便慢慢贴上了他的脖子。
却没想到被人一把截在了空中,喻姝直直的对上了一双酝酿着风暴的沉黑凤眸,严暮一日未进水的嗓子沙哑的不像话:
“你是谁?”
严暮醒来之后就发现郝成卫不在身边,还没等他叫人就听见一道慵懒的女声在说他的属下。
他不知前因后果只有按兵不动,想看看这女子究竟想做些什么,却不料她手伸向了他的脖颈。
他以为这是杀手,一下子警戒起来,危险!
他抬手就将女子的手拦在了空中。
喻姝也有点惊讶,严暮这敛气的功夫着实不错,虽然她也知道严暮快醒了,但没想到这么快,果真是被疼痛折磨久了,有一点生机就能马上活蹦乱跳了。
她感慨了一下严暮生命力旺盛之后,丝毫没有让着病患的意思,反手就将他的手臂按在玉枕上,因为解毒他正是虚软无力的时候,但喻姝可不避讳趁人之危。
她用纤细的食指挑起严暮的下巴,强迫他仰头露出脆弱的喉结,她狐狸眼微微眯起,眼神轻佻且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采花大盗。”
严暮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他试图用另一只手挣脱,却由于没有力气被喻姝交叉在一起按在了床头,他现在脸。
这女人该死!严暮看着喻姝精致的面容怒火在身体里冲撞了起来,但他却别无他法。
此时他阴鸷的眼睛里蕴满了凶狠的气息,沉着嗓子冰冷的说道:
“放开我。”
倒还挺有气势,就是配上刚昏迷一天又滴水未尽的虚弱身板,就显得色厉内荏了,喻姝撇撇嘴评价了一句。
她突然觉得严暮这个样子有点好玩,她就喜欢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于是她不仅没放开严暮,还顺着他下巴的曲线用微凉的指尖一路滑到了喉结,摩挲了片刻,看着他喉结滚动轻微喘息的模样,喻姝突然察觉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罪过罪过,这也是她半个好大儿,不能调戏,喻姝赶紧放手让他平稳了一下呼吸。
正好这时,郝成卫走了进来,丝毫没发现两人气氛不对,看着严暮醒来他一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喜色:
“主子,您醒了?!”
严暮撑着床缓缓坐起,脸色沉冷,凛冽的气势极为骇人,他不能给郝成卫说他被一个女人撩|拨了,只好指着喻姝开口质问道:
“郝成卫,这里怎么会有女人?”
喻姝双臂抱在胸前,靠着床尾的柱子勾唇一笑,一身黑衣在烛光显得有十分神秘,严暮不想承认有那么一刻他竟然被吸引了。
他冷冷的看了嬉皮笑脸的喻姝一眼,换了个方向对上郝成卫在门口站的笔直的声影。
“主子,这是嘉和长公主。”
这一晚他说话的数量可以载入史册了,主子不醒他就要替主子招呼主母,现在主子醒了竟然不认识自己的未婚妻。
嘉和长公主?这竟然是他的未婚妻吗?
严暮此时才细致的描摹了一下喻姝与皇后极为相似的容貌,心底十分诧异,因为他郁气攻心就是华阳宫失火,嘉和长公主失踪。
这才导致本来就失控的毒素直接进入了肺腑,药石无医,昏迷在床上等死。
此时嘉和长公主竟然活生生的长在了他面前,他也活下来了,那是不是说,他不是天煞孤星呢?
他轻轻垂眸,睫毛不停抖动,有几分急切的问道:“那日华阳宫失火”
喻姝不知严暮此时的复杂的心情,她抬眸懒洋洋的问了一句:“怎么,本宫没死,你很失望吗?”
“没有,我很高兴。”
他猛然抬头朝喻姝露出一丝极为浅淡的笑意,沉黑眸子仿佛投入了焰火,灿烂又清亮,就这样直直地映入喻姝眼底。
恍然之间,她好像看见了那个传说中色若春花的严小将军,心下微微一跳,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也怨不得那些女子天天追着他跑。
喻姝稳了一下心神,但还未等她细看,面前的青年便收起了稍纵即逝的笑容,面色平静的问郝成卫:
“你手上拿的什么?”
“主子,这是殿下要的东西。”
严暮没有说话,冷淡的目光落在喻姝脸上又有几分闪烁的移开了目光:“你要来做什么?”
“杀你,手伸出来。”
喻姝接过玉瓶放在地上,不由分说的握住了严暮的的左手,在无名指上气势汹汹的划了下去,严暮却躲也没躲靠在床头任由喻姝动作。
其实喻姝只割了一个小口子,黑色的污血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一滴一滴落在玉瓶里,正好满满一瓶。
待污血流干净之后,喻姝便抬头看向严暮,只见他眉头微皱,靠在床头一言不发,看上去就像被欺负了一般,喻姝护崽子的心思一下就上来了:
“怎么了?是我太用力了吗?”
严暮声音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有,是我怕疼。”
喻姝听见这话便悄悄输入了治愈系异能在他的伤口内部,只留了一点皮外伤,嘴上说着:
“男子汉大丈夫别怕疼,我走了,晚上再来。”
实在是不能久待了,天要亮了,话一说完,她直接从窗户飞身离去。
“好。”
严暮看着她急速远去的身影眸色暗了几分,嘉和长公主应该没注意到,他就装了一下虚弱,她就紧张到忘了说“本宫”。
严暮稳了一下心神,活动着没有病痛折磨格外轻松的身体,看向伤口马上要愈合的无名指若有所思,“嘉和长公主,可真的有不少秘密。”
郝成卫在一旁看着地板不说话,别问他,他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