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造化
祠堂内，烛火摇曳，刘氏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条乌黑的鞭子，走到地上跪着的徐元璟面前，厉声道：“你可知错。”
跪在地上的少年始终没有抬眼，“孙儿知错。”袖中的手却缓缓攥紧。
似乎是不满意他的答案，刘氏挥鞭，力道不小。
一鞭子下去，背后白衣瞬间裂出血口，徐元璟闷哼了一声，咬着牙肩膀颤抖的厉害，紧接着刘氏又抬手挥了第二鞭。
看向徐元璟的目光里充斥着淡淡的厌恶。
不过是一个卑贱奴仆生的孩子，占着徐家嫡长孙的名位，还不知天高地厚。
从前带给徐府几分名头，善待了他几分就叫他失了分寸，这要是传出去，让她的老脸往那搁。
接着连挥三鞭，喉咙腥甜，血从他口中涌出，刘氏微昂着头，居高临下的对着徐元璟说：“你看着徐家的列祖列宗，你是徐家的孩子吗？”
“只要你一天的身份是徐家嫡长子，就要顾及徐家的脸面，徐家二房嫡女无故失踪，这要是传出去，你有没有想过，你妹妹的名声又会如何！”
刘氏一字一句冷声说道。
“她不是你的亲妹妹，也不必装出一副好兄长的模样，以后给我离她远点。”
“她是我徐府嫡女，”刘氏犀利的眼神盯着徐元璟的脸，讥讽说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刘氏冷哼一声便离去了，徐元璟对她来说其实本无威胁，这些年来她也不曾过问，徐府家大业大，多养着一人也不是养不起，但是这次差点伤害到了她最宝贝的孙女。
祠堂里的人影被拉的无限长，一旁守着的奴仆抬眼就瞅见跪在正中间的徐元璟一声不吭，任由徐家当家祖母羞辱。
一抹晨光从窗户照进地板上，徐理枝睁大的双眼疲惫的阖上了 ，下一秒又睁眼盯着窗外屋檐上落下的晨露珠。
“小姐，睡一会吧，你已经一夜未睡了。”
明月在一旁焦急说道。
昨天晚上江静雪让人把她锁在莲园的时候，开始时，徐理枝还哭、闹，拍门，想让奴仆放她出去。
“开门啊！开门！”徐理枝使劲的拍着门，外面守门的奴仆始终不为所动，“明月，你给我开门好不好，明月听着自家小姐带着哭腔求她放她出去。
“明月，我求求你了。”
屋内的声音弱了不少，明月苦着一张脸站在屋檐下，听到里面慢慢没了动静。
她不能开门，她只是一个丫鬟，如果惹的二夫人不高兴了，被发卖了就是她的下场。
所以小姐，明月对不起你，明月在心里默默说道。
一整夜没人敢开门，她就开始一言不发，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睁眼到天亮。
明月后半夜进来劝她，徐理枝怎么都没有反应。
心里思绪乱作一团，如果她没有一意孤行就好了，她不想连累徐元璟的。
她抱住手臂，把头埋进膝盖，眼眶一片湿润。
“明月，哥哥呢？”
徐理枝嘴唇都干的起皮，哭的嗓子发哑，说上这一句话已是喉咙痛极了。
明月眼圈发红，“大少爷还在祠堂跪着，老夫人不许大少爷起来。”
“明月，你去替我求求母亲吧，我想见哥哥。”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一瞬间潸然泪下。
明月心疼的跟着一起掉眼泪，“好，我这就去求求二夫人。”
她心疼她家小姐。
“大夫，怎么样了？”
一位白须郎中正给床上的徐元璟把着脉，神色凝重。
书清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好几日没有见过自家少爷了，这一回来，就被抽了鞭子还被罚跪。
“这深秋的地上怎能跪人？寒气入体，公子心中郁气未消，身上竟还有残余蛇毒，背上这伤口已经化脓了。”
郎中略带责备的眼神看向一旁的书清。
书清呆住了，没顾郎中怎么看他，脑子里只听到了那句身上残留蛇毒，这是什么意思？”
那郎中摇了摇头，“徐少爷，恐怕是不大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大夫你再看看，我家少爷身体里怎么会有蛇毒呢？”书清听这话一脸的不相信，急忙拽着那郎中再看看。
郎中不耐道：“你这小子怎么听不懂！”
“明日我会送几幅药来，早晚各煎一晚，”郎中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深深叹了口气，“挺不挺的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郎中走后，书清呆愣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那郎中说的话，什么叫看造化。
他只知道，这是从小长大对他最好的人。
书清跌跌撞撞走到徐元璟的床前，喃喃自语：“少爷，少爷……”
“小姐，大少爷晕倒了！”
明月一进门就喊道。
徐理枝转身就要出去，“让开！”
女子清冷的喝声传遍长廊，眸中冷意让人竟然有些不寒而栗。
守卫终究是开了门，这莲园的主人不止江静雪一个，侍卫更多的知道徐理枝是徐府二房嫡女，刘氏最疼爱的孙女。
徐理枝匆忙洗漱一番就跑去春藤园。
“哥哥！哥哥！”
春藤园敞开着大门，一白须老头提着药箱出来，徐理枝赶紧拦住，“大夫！我哥哥怎么样了？”
那郎中看了一眼台阶下的她，摇了摇头。
郎中走远她还站在台阶上久久没有动，背影看着微微发抖，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抬起袖子匆匆擦了下眼角便进去了。
徐元璟卧趴在床上，侧面的脸上，面色苍白，眉眼间萦绕着一抹愁苦之色，削瘦背脊上的伤渗出血渍。
徐理枝缓缓蹲在床上，看着床上没有生气的人，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低下头一声接一声低泣着。
发上的丝带垂落徐元璟的肩膀上。
他一睁眼就看见小姑娘，趴在他身旁埋头哭泣，但又怕压疼他，只敢小心翼翼的握住一只手。
灼热的眼泪一颗颗滴落在手心，却是全然砸进他心里。
心里思绪止不住的翻涌而出。
“枝枝，”徐元璟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嘶哑又温柔。
“哥哥，你醒了！好点了吗？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徐理枝听见他说话一抬头，就看见徐元璟弯着唇温柔的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