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乡
烈阳高照，蝉嘶乱鸣！
古石小道上一条载着货物的驴车缓缓而行。
坐在前方驾车的是一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面貌算得上清秀，皮肤白皙，衣着虽不是锦衣稠缎，但也算体面，看得出家境不错，却不知为何会在这烈日当空下来驾拉驴车。
少年身后的货车上除了一大堆不知是什么的货物外，还躺坐着一身材魁梧但脸色却略显苍白的大汉，大汉胡须满面，此刻正闭目养神。
驴车又前行了不知多少里路程，这时少年停下驴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转头埋怨道：“大伯，您这次回来怎么带那么多货物，连这头驴都拉不怎么动了，您看看天色，照这个速度赶路，不知今晚我们赶得回阳谷村不？”
躺在货车上的大汉仍是眯着双眼，淡淡开口，“那有什么打紧，不过多花费些时辰，少说废话，继续赶路。”
少年也不急着赶路，翻身下了驴车，找出一壶凉水，来到大汉身前，“大伯，这大热天的，你先喝口凉水。”
大汉接过凉水喝下一口，看着眼前的少年，颔首道：“多年不见，你小子倒懂事了不少！”说着将水壶递给少年。
少年恭敬接过水壶，喝下一大口，也不急着赶路，笑道：“大伯，你老人家离开阳谷村的时候，我才四五岁年纪，如今也是大小伙了，怎能不懂事！”
大汉微微点头，叹口气道：“是啊！十年了，我陆石川外出闯荡十年，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说着看向少年，“修文，这十年来，家里可还好？”
陆修文挺起身子道：“大伯放心，家里一切都好，自从当年您离开后，爹爹继承了爷爷的村长之位，加上大伯您年年寄回来的金银钱财，我们陆家别说在阳谷村，就是附近的村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陆石川嘿然一笑，“那也算很好了！”
陆修文看着自己这个大伯身下满咕咕的货物，问道：“大伯，你老人家在外闯荡十年，这次回来可有带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陆石川哑然失笑，“你小子和你那老子一个德性，财迷心窍！”说着拍了拍身下货物，“这些不过是你大伯我这些年攒下的一些金银珠宝，想来这次回来也算可以用到。”
陆修文一听金银珠宝，赶紧坐回驴车上继续前行，“我说大伯，现在阳谷村一样有大通钱庄，您怎么不直接寄在钱庄，回到村子里一样可以随时支取，这一大堆钱财，万一遇上什么山贼歹人，可如何是好？”
陆石川哈哈大笑：“不过是些黄白之物，有何值得人惦记。若真有些山毛小贼敢来逞凶，莫非你大伯我会害怕？”
陆修文心下道，那倒是，大伯的威名别说我们阳谷村，就是在附近几个村落里都响当当的。虽然在自己小的时候，大伯就离家闯荡江湖，但陆家老大陆石川的名号可说是响当当的，记得当年有一次父亲带着一众家仆外出做生意拉货物，也是遇到了一伙山贼歹人，本以为会有一场刀光剑影的火拼，谁知在爹爹报上了自己大哥陆石川的名号后，那些贼人们竟自己离开，走的时候还连说误会。
从那时起，自己才知道那位没多少印象的大伯竟有那样大的威势。随即放下心，继续赶路。
太阳东升西落。陆修文赶了不知多少里路程，天色终于黯淡下来。
陆修文点上灯笼，照着前方，开口道：“大伯，过了这座山，咱们就到家了。”
“还用你说！大伯我自小生活在这里，这里的山山水水有哪处我没到过。”陆石川眯着眼睛不屑道。
“那是，那是！”陆修文赔笑一声，低头小声嘀咕道：“你老人家小时候可是出了名的顽劣！”
“你小子嘀咕什么？你爹告诉你的？”
“哎哟！”陆修文捂着后脑勺，求饶道：“我爹哪敢说大伯的不是！这都是爷爷生前说的！”
“……”陆石川看着夜空，不再言语。
驴车继续前行，陆石川本是微微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密林，“咦？真有不开眼的毛贼？”
“什么？毛贼？在哪？”陆修文停了下来，茫然问道。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不远处跳出七八个个蒙着黑巾的壮汉。
当头一人举着一把长刀指向陆修文和陆石川二人，“识相的放下钱财！”
陆修文开口道；“你们这些不开眼的毛贼，可知我大伯是…”
陆修文刚要报出大伯的名号，却被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按在肩膀，大伯的声音传来，“不用开口，继续赶路！”
“啊？继续赶路？可是…”陆修文心中不解，前面都被人拦下了，还怎么赶路，可是大伯的话又不能不听，只得驾着驴车继续前行。
“敢不放我们几兄弟在眼内！找死！”拦路的山贼一涌而上，手中的长刀觉着月光闪闪发亮。
陆修文见刀光直奔自己而来，正要往后躲退，却感到身后的大伯动了，只听几声闷响和贼人的惨嚎，自己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大伯陆石川已经坐回了货车上，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前方也再没山贼拦路，却能隐约看见道路两旁横七竖八倒伏着七八具人影，而且全无声息，死得不能再死了。
陆修文转头望向自己的大伯，心中一惊，只见陆石川脸色更见苍白，“大伯，你怎么了？”
“没事。继续赶路。”陆石川端坐货车上，单手捂着胸口，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眉头微皱，想不到这伤势会严重到如此地步，自己不过稍微运气就牵引了旧患。那些拦路的毛贼本可以凭着自己的名字，想来那些贼子也会知难而退，但自己的行踪就有泄露的风险，为防万一不得不下狠手，至于这个伤，等安顿下来再说。
……
夜光下，阳谷村不像平日间落寂，阳谷村虽然不小，但总是边远小村，夜晚中，少有人出来闲逛。
但今夜却是颇为热闹，一处不大的住户门前人声嘈杂，聚集了左右的街坊邻居。
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妈拽着身旁的一人说道：“凌铁匠也算命苦，老来得子，却还没等儿子长大就这样去了。”
另一人开口道：“还儿子？我估计就是被他这个儿子气死的。”
“这个话你可不要乱说，凌家小子虽然顽劣，但还不至于将自己的老子气死。”
“顽劣？我看就是个小疯子，凌老汉被他这个儿子气得少吗？”
“算了，你们几位也留点口德，人家正在办丧事，凌家小子也算可怜，虽然平时胡闹了些，但这次自己的父亲都去世了，相信会懂事点。”
“懂事？自己老子死了，他这个独子都不知跑哪去了。”
几个村子里的三姑六婆就这样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浑然没注意一辆驴车驶过。
陆修文将车停在前方，看了一眼办丧事的人家，嘿然道：“凌小子倒是心大，这个时候都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胡混。”
陆石川十年来首次回家，看到自幼生活的地方，也是一阵感概，问道：“办丧事的是不是凌铁匠家？”
陆修文答道：“是啊，凌铁匠过逝了。咦？大伯还记得凌铁匠啊！”
陆石川哂道：“这有何稀奇？老凌手艺不错，当年我从阳谷村离开时还托他给我打过一口戒刀。品质相当不错，就算十里八乡都没人能超过凌铁匠的手艺。”
“有那么厉害！”陆修文摸着脑袋，“不过以后我们阳谷村就再没这样有手艺的铁匠了啰。”
陆石川也露出可惜神色，“凡人一生不过数十年，生老病死常态也！”说着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着，“修文，我和凌铁匠也算旧识，今次回家遇上他的丧礼，随我去上一柱香。”
“听大伯的。”陆修文翻身下车，紧随陆石川一路。
二人来到凌家门前，还未进门就听见门外三姑六婆唧唧喳喳。陆石川听了个大概，此刻也不急着进门上香，对身后的陆修文问道：“想不到老凌还生了个儿子，不过这些人说的是怎么回事？”
陆修文笑道：“大伯，这些街坊邻居私下之言何必在意？我们还是回家吧，想必爹爹他们都等急了。”
“你且说说，回家不急于一时。”陆石川离开十年，对阳谷村总有一份家乡之情，此刻心中倒对这些村中琐事来了兴趣。
陆修文听大伯如此说，只得开口道：“凌铁匠在大伯离开一年后就生了个儿子，按理说他老来得子也算上天待他不薄。可惜在生了儿子第二年他婆娘就生病过逝。”
陆石川点头道：“得子失妻，倒说不上是好是坏。”
“好？”陆修文嘿然道：“若是个正常孩子也算不错，能父慈子孝，还能继承凌铁匠的手艺，将来更能给他送终。可惜这个凌家小子就是个小疯子，尽干些稀奇古怪的事，没少把凌铁匠气出毛病来。”
“哦？怎么个气法？”陆石川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