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幕间：海洋馆之梦 9
“你们找到了这里。”
突兀的、低哑的、完全不似人类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像是在说中文，又不像，就好像有人含着痰再捏着鼻子咬着舌头说话，仅仅是响起的一瞬间，就给几人带来了极大的精神上的不适。
魏志酬转过头，和一个巨大的鱼眼睛对上了视线。
鱼的眼睛，人的身体。
魏志酬：“……&&&&￥……”
医生：“好了好了，知道你很震惊，我们都看到了。”
得亏魏志酬今天经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不然他还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注意到了，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海洋馆的主管——在每天开始工作前，他都能遇到这个人，这个人每天雷打不动地穿一套同样的社畜装，总是摆着一副死人脸，但是他现在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就是死人脸了。
眼前的这个存在，和主管很像，又有很多区别。
他的皮肤隐隐泛着不健康的灰绿色，眼睛和嘴唇凸出，看向你的时候，就好像是一条鱼正在睁着它没有眼皮的眼睛瞪着你。他全身湿漉漉的，稀疏的头发间不断淌着水，脸颊上有着诡异的皱纹。
“……主管？”魏志酬不确定地问道。
那双鱼的眼睛向他的方向机械地动了动。
“时间不够了。”那个疑似是主管的存在说着，在他开口的时候，魏志酬能看到他嘴里的舌头有点尖，动起来的时候带起一片口水。
“什么时间？”黎锌问道。
啪嗒啪嗒。
有水的声音，那不是主管身上滴下来的水的声音，是水桶里面的小鱼正在不断地跳，努力地跃出水面，又因为地心引力无奈地回落下去。
主管……那个疑似是主管的生物，似乎是环顾了他们周围几个人一圈，确定了身为女性又看起来较为瘦弱的黎锌是这几人里力量最弱的，毫不犹豫地向她走去。
魏志酬能够感觉到，主管的身体行动十分地僵硬，那些动作并不协调，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做出来的动作，然而这些动作都不慢，可以说是远超寻常人类的运动能力。
主管飞速地向黎锌靠近。
魏志酬想要提醒黎锌小心，即使他知道这几个人里面是自己最菜。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主管的动作。
粘稠的、墨绿色的液体溅到了地上，主管右边胳膊的西装都被打湿。
主管的身后，医生吹散了枪管口的硝烟，面无表情道：“嘿，monster（怪物），你准备对我们的女士做什么？”
主管的眼睛瞪得更圆、更大，那一枪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却明显地把他激怒了，他转过身面对医生——
砰。
黎锌在他另一侧开了一枪。
这一枪开得仓促，没有命中，但是这也让黎锌拉住了主管了仇恨。
没等魏志酬反应过来，律师和it男那里也是砰砰两枪。
主管发出了吃痛的嚎叫。
魏志酬：……
他错了，一开始不应该觉得有人在海洋馆探险带枪离谱的，带枪真的是特别明智的决定，他很后悔没有顺便也要一把枪。
魏志酬把口袋里面的伸缩棍掏出来，甩开，试图想试试自己能不能也做出攻击。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战斗力只有5，不如站在后方。
律师和it男的那两枪只中了一枪，子弹击中了主管的腿部，主管还是和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停下自己的脚步。这让他们确定，眼前的人一定不是人类了。
医生的那句“monster”似乎刺激到了主管，让他在周围几圈人都开枪的情况下，没有做过多的犹豫，就选择向医生的方向袭击。
这里的空间不像下面那样宽裕，还要小心提防不掉下去，医生没有多余的空间躲避。
医生稍稍后退几步，靠近了魏志酬。
魏志酬发现，当主管靠过来伸开手的时候，能够看到主管的五根手指都被透明的薄膜连接着，看上去就像是鸭子和其它一些水生生物一样的蹼。
主管的那双带蹼的手就快要抓到医生了。
魏志酬猛地上前，用尽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气，朝着主管甩出了自己手中的伸缩棍。
下一秒，他感觉到手上传来一股极其大的力，就好像被行驶在路上的卡车创了一样，他整个人都被棍子带着朝着边上小小地飞了一段。
医生得到了机会，借着这一小段距离连发子弹，每一颗子弹都朝着主管而去，有两颗朝着主管的头颅。
不过，因为魏志酬并没有拦下主管，在主管的大动作中，头颅的那两颗子弹并没有击中目标，一颗脱了靶，另一颗击中了主管的脖子。
其余子弹叮叮当当的在主管身上响起，主管破破烂烂的衣服到处都沾染上了粘稠的血液，裸露在外的关节上长着宛如鱼鳍的生理构造，被衣服遮挡住的部位皮肤的灰绿色更加明显，脊背处能看到鳞片。
那些绿色的血液散发着海洋独有的腥臭味，靠近了让人有呕吐的欲望。
在另一边，黎锌、戴尔、程瑞三人再度枪击补刀，可以看出这三个人的枪法维持在一个“会开枪，在十厘米内不会射歪”的水平，要不是魏志酬飞远了，还真不知道会不会有哪发子弹幸运地落到他的身上。
主管发出痛苦嘶哑的，像是兽类一样的嚎叫，那双眼睛瞪着莉莉亚，其中充满了没有来由的仇恨、愤怒。
医生则是感到了希望——毫无疑问，枪击是有效的，能够对对方造成一定的伤害，即使这伤害不怎么可观。
就是她这里已经没有子弹了，如果和黎他们汇合，从他们那里拿到手枪，或许就能结束战斗。
紧张刺激的战斗中，没有人注意到阴影处出现的人影。
主管没有再移动，他只是用那种仇恨怪异的眼神瞪着莉莉亚，手指舒张，随后发出诡异的音节：“la！dagon！la！hy……”
“hydra”的后半个音节还没发出来，角落突然闪现出一个人影，照着它的脸给他来了一下！
猛地一下重击，主管被生生地打倒在地上，随后开始吐出腥咸的水和粘稠的墨绿色血液。
再仔细看去，将这个怪物一击即倒的武器，是一个撬棍！
来者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手上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撬棍，不正是他们脱队的队友任厄？
此刻容不得久别重逢的感动。任厄的风衣下摆无风自动，她随手甩掉了撬棍上的鲜血，对医生遥遥喊话：
“医生姐姐，把你的脚从法阵中心移开一点，好不好？”
莉莉亚向自己的脚下看去，才惊觉，自己已经站在一开始看到的鲜血阵法的中央。
不知道这个法阵有什么作用，她赶紧挪动脚步，跑得离这个法阵远远的。
任厄见她已经离开危险地带，露出了自己清爽的笑容，再次一撬棍打了下去！
这次这个主管就好像上了岸的鱼一样，只剩下在地面上动弹的力气了。
旁边的律师惊道：“你是从哪来的？你zen↓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任厄给了他一个微笑：“我就是追着他来的啊，至于我的伤害……”
任厄用撬棍戳了戳主管吐泡泡的脸：“他的弱点的脸上的腮，朝这里打劲大。”
医生一拍手，恍然大悟。
黎锌走了过来，将手枪对准任厄所指的“腮”的位置。
此时魏志酬回过了神：“杀人不好吧？”
他心里倒是不对这主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但他毕竟是法治社会长大的，见不得刚刚和自己出生入死的人被抓去坐牢。
黎锌转头道：“他已经不是人类了，不享有人权。”
“那交给国家……”
黎锌叹了口气。
“就算是前几个世纪也一样，”黎锌如此说道，“现在的科技和政治可不会放过这种生物素材，就当是帮他解脱了吧。”
黎锌扣下了扳机。
……
沿着任厄和主管进来时，几人又出去了，回到了那个g3通道中。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海洋馆的地形如此复杂，这个通道里面居然还有他们先前没有发现的出入口。
就在沿途某处的天花板上，没有发现也情有可原。
从g3通道回到员工休息室后，他们几个没有买票的人又按照员工手册中指的路，从快捷通道抄近路离开了海洋馆。
在海洋馆外，莉莉安和戴尔走到了远处去打电话，说是要和他们的教授“通知”一下，叫一些专业人士来处理这里的残局，并且在这之前再三向魏志酬保证，不会有警察上门，顶多过几天会有心理医生给他打电话预约问诊时间。
魏志酬哭丧着脸道：“我自己就是心理学专业。”
任厄拍拍他的肩：“那你胆子还那么小？‘人心比鬼神更可怕’，不是有句俗话这么说吗？”
“怕鬼怎么你了！”
魏志酬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死里逃生，当下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从仰视的角度，他突然看到了不寻常的一角。
“你衣服里面怎么别着一本书？”他嘴快地说了出来。
“嗯？”任厄抖抖自己的衣服，“没有啊？你看到的是什么颜色的书？”
魏志酬疑惑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没啥事，眼花了。”
黎锌若有所思地看了任厄一眼，没有开口。
此时，一有信号就开始鼓捣电脑的程瑞抬起了头：“查出来了！”
任厄和黎锌凑过去看他查出了什么。
好家伙，海洋馆主管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扒出来了。
“海洋馆主管，余潜。”程瑞的语速很快，那几个人的脑袋凑太近太挤，不如自己把资料说给他们听，“是个富三代，母亲未婚先孕生下了他，至今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谁，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投标承包了这个海洋馆的建设，海洋馆的设计思路都是他一手操办，似乎还受到了‘业内人士’的好评。”
“砖家害人啊。”任厄吐槽了一句。
黎锌点点头：“这个海洋馆里面的各种可疑之处都与他息息相关，他是幕后黑手合情合理。”
“但是我们还是没有搞明白那个法阵是用来做什么的，那些游客又去了哪里。”程瑞颇有些失落地说，“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做这些事又是有什么目的。”
“好了，好奇宝宝，那些事情会交给后续来这里的调查员。我们应该做的是快点回酒店冲个澡睡一觉，或许还要送魏回学校，他应该吓坏了。”不知何时回来的莉莉亚合上了程瑞的电脑，“任，黎，你们要回去吗？还是照老计划，吃个饭？”
任厄刚要答应，黎锌就像牵住二哈的狗绳一样牢牢拽住了她：“我们要回去，约饭的事情改天吧，毕竟你们还会在这里待上几天。”
“那也行。”莉莉亚给了任厄一个飞吻，“pretty，我们明天见~”
……
回去的路上，黎锌拿着湿巾不断擦拭任厄脸上被怪物血溅到的部分。
任厄觉得已经完全没有残留了，已经快要擦得起皮了，黎锌还是试图给她做脸部清洁。
谁知道黎锌开的枪，爆出的血居然会一不小心溅任厄一脸呢？
收起了湿巾，两个人在空旷的地铁上相顾无言。
黎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你在那里有发现什么别的东西吗？”
任厄眨眨眼睛：“没有。”
黎锌：“你眨眼了，看来是有。”
任厄：“……”
她垂头丧气地从身后掏出一本书，递给了黎锌。
这是一本大部头的书，封面上印着烫金的“unter-zee kulten”几个字母，翻开这本书，里头的文字混乱无序，由各种已知的人类语言和一些闻所未闻的单词混杂书写而成，单就黎锌所能看出的，就有十几种。
她不禁低语：“这到底是什么……”
“《深海祭祀书》……不，没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任厄欲盖弥彰地转过了头。
黎锌叹了口气：“这个东西需要上交，帮助我们还原整个事件。”
任厄头上不存在的耳朵折了下来。
“但是你可以在今天复印一版，我明天会通知他们。”
耳朵又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