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皇帝难求一门亲，爬墙送礼表诚心
崇州的郎溪案，说起来其实不复杂。
郎溪，乃崇州一介平民，因能言善道，娶了当地员外郎方伍谦的嫡女为妻。
婚后，因口角，郎溪伙同自己的姘头，杀妻分尸，抛尸于护城河。
但郎溪甚是狡猾，杀妻之后，先是污蔑妻子和表哥有染，然后告上衙门，说妻子数日不归，定是被其表哥杀害了。
大启的仵作在有人状告谋杀之后，要在十日之内找到被害者的尸首，不然就得挨打。
仵作挨过一回打，心生不忿，杀了一个过路的老头，充做尸首。
证据链确凿，郎溪妻子的表哥屈打成招，被判了秋后问斩。
案子判好了之后，沈如星赴任崇州知州，于案卷中查出疑点，顶着压力，捋顺了事件，查明了真相。
一个平民，因胆子大嘴皮子溜，杀了妻子，栽赃给别人，居然差点儿就逃过了惩罚。
这是道德的沦丧，也是人性的泯灭。
这个案子牵连了数条人命，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甚至被口口相传，直至传入京城。
“这案子学生至今记忆犹新。”
“人心难测，方员外嫁女之前，又何尝不是觉得，郎溪此人，值得爱女托付终身。”
“学生深知老师看重的，只有子孙的平安。”
“然而画虎画骨难画皮，人心难测。”
“所幸的是，老师与陛下师生相得数年，皮也不用画，心也不必测。”
被人找上门说案子，秦太傅有点儿火大，但沈如星的话说到点子上了。
后宫是一潭浑水，大家族的后院也好不到哪里去。
嫁闺女最终要看女婿人品。
小皇帝好不好，秦太傅可太有数了。
正因为好，他一个位列三公的大儒，屈尊干起了老夫子的活计。
“沈裴之，你啰嗦这许多也无用。不入后宫是秦家的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秦家的规矩大不过大启。”
“皇权至上，若是陛下一道圣旨，秦家的姑娘入不入宫都由不得秦家的规矩。”
“但陛下先屈尊以求，足见其诚意。”
秦太傅沉吟片刻，说道：“也不知陛下他们姐弟俩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处处都要你出谋划策。”
这句话说得厉害，但沈如星没生气，“就算老师觉得学生是因为惧内，今日才来跑这么一趟，那也无碍。”
“撇开姻亲的身份不谈，作为臣子，我也会劝陛下考虑秦家姑娘做皇后。”
“王李孙三家没落，韩吕曾三家顺势顶上。”
“新的四大家族鼎立，平衡之态尚不稳固，哪一家出个皇后都不合适。”
“安乐侯和长乐候拥兵自重，做国丈，他们更不合适。”
“朝堂现在的局势，老师比我更清楚。”
“您的孙女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学生这一句说的不是家事，是国事。”
“有些浑水，不趟也是不行的。”
说完，沈如星拱手告辞。
劝人是个技术活，也是个持久战。
离开秦府，沈如星心想，秦太傅如果还不改主意，他就把大启历年各地的杀妻案都翻出来，一件一件讲给他听。
等他回到长公主府，楚忆安亲手替他端上热茶。
看到小妻子期盼的眼神，沈如星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就劝好，慢慢来。”
“烈女怕缠郎，我明日去跟陛下说说，该摆出来的姿态要摆，真心实意到让秦太傅动摇就行了。”
楚忆安点点头，表示了解，真诚出奇迹嘛。
但她想了想，转头又问：“那陛下会不会自尊受损。一个皇帝，娶老婆层层受阻。”
对此，小皇帝适应良好。
想当初，姐夫也是边关跑一圈才如的愿。
就算知道秦如幽被禁足，他也没有气馁。
心上人出不来，我自送上门。
小皇帝已经摸出几分秦如幽的食性。
她爱吃软糯的点心多过酥点，种类是越多，她吃得越开心。
这有什么难的，小皇帝亲自跑到御膳房，要了十五种点心，攒了个食盒，带着暗卫，微服出宫了。
他，要去爬秦太傅家的墙。
说实话，这时候，秦如幽是开始想念小皇帝的点心了。
宫里御厨的技术高超，出品令人回味无穷。
她又被禁了足，连出门买点街上的点心都不能。
百无聊赖之际，她在自己的闺房外听到了小皇帝的呼唤。
“如幽，如幽，秦如幽。”
暗卫何等能力，连秦家的大黄平日窝在哪个角落都查的清清楚楚，何况小皇帝心上人的闺房。
秦如幽一开窗，直接看见小皇帝趴在她家围墙头，冲着她笑。
他一张粉白的糯米糍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通透，直接把她看饿了。
“如幽，你今日吃过点心了吗？”
她委屈地摇头。
小皇帝伸手一招，一个暗卫悄无声息地翻过墙，将食盒递到了她手上。
小皇帝在墙上歪着脑袋，“如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把宫里办中秋宴常备的点心都给你带了啦，你赶紧吃吧。”
秦如幽一听，伸手揭开食盒盖子。
半透明的糯米糍，制成了不同的花朵模样，中间裹着不同的果子酱，透出粉嫩的颜色。
秦如幽一口一个，一边吃一边想流泪。
小皇帝这么好，宫里的点心这么好，为什么祖父不让嫁。
一个在趴在窗台上吃，一个趴在墙头上看。
青春韶华的少年少女，偶尔对上眼神，笑起来如同带着朝露的花，明媚鲜艳。
寻声而来的秦太傅，站在拐角的暗处，脸罩乌云。
他倒是想直接呵斥一下趴自家墙头的登徒子。
但爬墙的是皇帝，怎么骂法，没个先例。
秦太傅正在打腹稿，却没赶上小孙女干饭的速度。
秦如幽飞速解决掉点心，已经开始和小皇帝挥手告别。
“你明日还来吗，还带点心吗？”
“来，怎么不来，明日带二十种。”
秦太傅实在忍不住，正要站出去骂人，就听到小皇帝情意绵绵地来了一句，“如幽，吃了这么多，记得等会儿喝水啊。”
他的脸色顿时复杂了起来。
说实话，若不是小皇帝的身份，他巴不得把小孙女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