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蛮夷女子不可娶,宫中皂豆不够洗
“啧啧啧,这红疹,长得挺匀称哈。”
匆匆赶到使馆的曾太医摸着自己的白胡子感慨。
元冰露被绑着,痒得吱哇乱叫。
旁边的那布急得大叫,“曾太医不赶紧开药吗?我们公主的脸和胳膊痒得不行了。”
曾太医斜了她一眼,“急什么,望闻问切这一整套,本太医还没弄好,开什么药?”
是痒得不行了,又不是人不行了。
曾太医其实一眼就看出来,舞阳公主这是着了什么高人的道。
有人在舞阳公主身上抹了起疹子的药粉,不会伤及性命,药效也不强。
不管的话,大约再过两个时辰也能自动消退。
但是来都来了,是吧。
曾太医慢慢悠悠检查舞阳公主的脸色,又叫她伸舌头瞪眼睛,左左右右看了个遍。
然后,又叫人搬凳子坐下,给公主搭脉。
好不容易完事后,他沉吟半晌,才说:“舞阳公主这个红疹大约是因为水土不服。”
那布是知道缘由的,暗想这太医徒有其名。
她直接嚷嚷,“怎么可能,前几日我们公主就到大启了,一路上吃喝都和大启的人无异。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事情啊。”
曾太医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是太医,还是我是太医。你要心里有数,请我来干嘛?”
“谁告诉你水土不服这个反应到了大启就能有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
反正不能把下药粉的高人给暴露出来,曾太医暗戳戳地想,真可惜,也不知道是哪一位。
大启的官员也好,百姓也罢,就没有不讨厌蛮夷的。
曾太医手一挥,找来小医童,取了纸笔,开始开药方。
他把药方递到那布手上,不客气地说,“服了药,一个时辰之后,红疹就可消解。”
“当然,不放心本太医的医术,你也可以不服药。”
那布心下惴惴,最终咬咬牙叫人抓药煎药,这就花了一个时辰。
她赶紧喂着舞阳公主服药。
药苦得吓人,元冰露尝了一口就想吐,但想想自己的容貌,还是硬着头皮灌了下去。
结果一个时辰不到,红疹就退了。
那布放下心的同时,感慨了一下,曾太医虽说没看出病因,开的药效果倒挺好。
早就回到太医院的曾太医还在自责,那个无用药汤的配方下次可以配得再苦一点。
咳,自己行医行惯了,捉弄人这一项上不如弄药粉的高人有天赋啊。
小皇帝听到使馆来了这么一遭,一边叹气一边跑到慈明宫。
楚忆安看见他忽然笑了。
小孩子学大人样,叹什么气。
“我跟大臣们商议好久,也不知道拿那个舞阳公主怎么办。”
愁人啊,小皇帝想,不赶紧把她弄走,总感觉准姐夫清白不保。
就她那个作劲,烦也能把人烦死。
“阿姐,那蛮夷缠沈翰林,你都不担心的吗?”
楚忆安很坦然,“担心什么,我相信沈翰林是正人君子。”
嗐,我就不该问这慢性子。
小皇帝又叹气。
“舞阳公主是来和亲的,按说应该是嫁给你,你不喜欢?”
在楚忆安这个现代人眼里,舞阳公主的行为没什么稀奇的,至多是个胆子大又刁蛮任性的女生。
小皇帝一听这话,生气了,“我怎么可能喜欢。”
然后,他给楚忆安详细地形容了一下舞阳那令人不适的一头小辫子。
“宫里再多的皂豆,感觉都不够她那一头头发用的。”
说完,他还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楚忆安大奇,很想看一眼啊,古代版脏脏辫?
会不会貌似新版的小美人鱼。
“不能送她回夏国吗?”见小皇帝真心不喜欢,她问。
小皇帝摇头,“正是要签议定书的关键时候,不太好直接赶她回去。”
“要送也要等签好了再送。”
楚忆安点点头,表示了解,继而说:“我记得,和亲公主也是可以嫁进宗室的,不一定非得是皇帝,对吧。”
“你不喜欢,嫁给旁人嘛。”
来,挑一个幸运鹅吧。
小皇帝转转大眼睛,开始在脑子里列名单,哪家合适呢?
也是啊,世家大族之前那么推崇和亲的政策。
那让他们娶回家,拒绝不了的吧。
他顺着思维发散开来,脑子转得滴溜溜。
让舞阳公主去坑哪一家呢,额,不是,让她嫁给哪家呢?
楚忆安看看小皇帝,陡然说:“阿弟年纪也不小了。”
自古皇帝结婚都早。
要早点生继承人嘛。
“你不喜欢舞阳公主这样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楚忆安暗戳戳地想,风水轮流转。
小皇帝哑了,他从来没想过这茬,平日上朝外加读书做功课忙得不行。
他哪有时间想这个,他才十四岁啊。
虽然,他刚一登基的时候,就有大臣上书劝他早点定下皇后人选。
可是,这个,还早吧。
他想着,想着,耳朵根子红了。
转头看见坏心眼的阿姐在偷笑。
小皇帝嘟起嘴,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楚忆安。
“诺,沈翰林的情信,每日忙着这个,我哪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看着接过信封的阿姐也红了耳朵,小皇帝满意地走了。
都是一样式的人,谁也别笑话谁。
楚忆安挥退宫人,自己打开信封。
厚厚的一叠宣纸,熟悉的铁钩银画的字体。
看了第一行,好吧,又是文言文阅读题。
慢慢来,不着急,楚忆安拿出当年高考挑灯夜读的架势。
她细细看完,还反复琢磨了几遍。
这回不像个求职表了,像个游记。
从皇城出发,他一路从开封的繁华走到边境的萧瑟。
他说,虽习惯了开封的万家灯火,但无边无际的黄土也别有一番荒凉的美。
途经山水环绕的田园,他会心生渴望。
途经流离失所的边关百姓,他也会心生坎坷。
文采斐然的沈翰林,写起游记来如画画,亲手把幅员辽阔的大启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只有信的最后一句,不像是游记,好像是一句诗。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就这一句,字体突然柔和起来,好似写信人的心境,从铮铮铁骨变成了化骨柔情。
这个,有甚特别的意思吗?
文言文阅读不行,她读诗也不行啊。
楚忆安莫名的,耳朵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