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夕
六界自魔神陨灭以来,太平已有二十万年,这二十万年以来六界相互来往,互通婚姻,神界与仙界更是鼎盛时期。
正是由于过于太平,才让那些个肩负重任的神仙们觉得无事可做,魔界不掀起战争,无仗可打,他们也只剩下日日饮酒作乐,谈笑风生,偶尔还编排些八卦,写些上古时期十大真神创世伟绩的戏本子流传于人间,让人间对他们更尊敬些,香火更旺些。
而就在这太平盛世里,总会出现个把娇纵任性的主儿,虽没有如魔神般掀起六界大战,但也足矣让仙、神两界不得安宁!
她便是那上古十大真神之一,羽族之皇肇山柏高与魔神大战殒身前,化天地灵气所造的凤鸟,赋予她净化万物之能,寄予她维护六界安宁厚望。
但这个被创造者寄予厚望的不但没有履行职责,反倒让仙神两界不安!
自破壳一万年后,有了些法力,便仗着自己在六界无人敢得罪的身份欺凌弱小,虽没闹出过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但也是令仙神们极为讨厌,比如抢了天帝儿子的糖葫芦,又比如打了天帝表妹金荷。
其实神界有一位上神可以制服她的,只是那位上神被六界称之为寒川之巅,且游历六界,神龙见首不见尾,无知道他的行踪却,就算有些神仙知道他在何处也不敢为这些小事前去叨扰,更何况锦瑶小殿下还曾口出狂言:“你们尽管放马过来,上神若敢来,看本殿不一把火将他烤成肉串儿!”
此话一出神仙们更加不敢去请那位上神了,倒不是怕羽族小殿下把他烧了,而是怕自己被烧了,届时两位打起来,谁还顾得了告状的苦主啊!
锦瑶量他们不敢去请上神来制服自己,便更加肆无忌惮了,直接一把火烧了药神流源在人间扶贫济世的药铺,又盗走太上老君最宝贵的一颗丹药。
一向待人和善的药神流源一怒之下,写了封信递到肇山,羽族三大长老虽然护短,但以小殿下目前的修为小打小闹可以,若真遇到个不怕事儿的还法力高的,只得是她自己吃亏了。
经过一番商量后,三位长老只得设下结界,将锦瑶关在肇山两万年,令比其法力高深的于凰看守,不修炼到上神境界不得出肇山!
自锦瑶被关之日起,仙神两界拍手叫好,终于有安宁之日了!
时光深存少年梦,良辰美景知几何。
要说这人间最美,最精彩又最令人难忘的节日,还得数七夕节,喜鹊搭桥,牛郎织女,千里姻缘一线牵!
一眼万年,执手一生,从此天涯海角共白头,这世间至真至美之事,莫过于此!
“小祖宗,你日日看这些无用之书,不潜心修炼,如何对得住百鸟之皇的称号?”
金碧辉煌的千羽殿外走进一名男子,声如佩环,过耳难忘。
坐于殿中的女子一身长裙橙红相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乌黑长发盘成飞仙髻,一顶金冠胜过千万珠钗,她看完手中竹卷上最后一行字,抬头间,世间芳华尽失:
“于凰,本殿修炼与否跟这些书有何干系?”
被叫做于凰的男子一身金色古袍,墨发半束,两鬓龙须刘海随步扬起,清秀的脸庞微微凑近:“殿下,您将来可是要统管六界羽族的,若整日沉迷于人间话本,不喜修炼,将来如何让他们信服?”
于凰的语气带着些苦口婆心,但女子并不领情,只是轻哼一声。
“锦瑶!”
于凰一把抽走了锦瑶手上的竹卷,看似生气的脸上,一双杏目里却是一片和熙,即使装得再像,眼睛也不会骗人。
整个肇山的精灵仙兽都能看出于凰对她的心思,唯独羽瑶瞧不明白。
她将手握成拳头,凤目里闪过一丝凌厉:“既知道我将来要统治羽族,那还敢直呼本殿名讳?说起来本殿沉迷这些,还不是有你一半责任?”
突如其来的质问令于凰一时顿住,深感惶恐,确实是他自己当年见锦瑶被长老们罚关整日呆在肇山,唯恐她闷坏了,才带了些人间的话本来供她打发时间,没想到今日被锦瑶如此一提,倒成了他的罪过了。
这是两万年来锦瑶第一次如此对他说话,不过这样也好,从前天真无邪的小殿下终于有了点儿皇者风范。
“好啦,不与你玩笑了,我与你同生共长,不过是身份稍占上风罢了,若论法力,论学识,我还不如你呢!”见于凰面露惶恐,锦瑶收起高高在上的姿态,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
于凰抿了抿嘴,活了三万岁,什么腥风血雨的场面他都敢豪不避讳地直视,却唯独不敢直视眼前人对自己微微一笑。
“嘿,怎么又脸红了?都两万年了,我只要对你笑一笑,你便面红耳赤,低头不语,你这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啊?”
此问题是锦瑶有生以来唯一解不开的迷惑,为此,她还查阅了不少古籍,却没有一卷书上记载一见人笑就脸红的怪毛病。
“好了,你看这是什么?”锦瑶收住笑容,一脸神秘。
“什么?”
锦瑶从桌上端起一只盛满果蜜的琉璃樽递过去,放低声音道:“特意给你的,闻闻!”
于凰长这么大,对吃喝玩乐都提不起兴趣,唯独好一口果蜜,但锦瑶却说果蜜过于甜腻,食多会令人变傻,从不会主动给他酿果蜜,今日她倒会投其所好了。
他满面欣喜地接过果蜜,还未入口,甜意便已侵入五脏六腑,如坠蜜缸,他愿永远沉浸在这蜜缸里,哪怕被腻死,也不愿爬起来。
“瞎琢磨什么呢,难道还怕我下毒不成?”
“没…没有,只是有些感动…”
“感动什么,一樽果蜜而已,你要喜欢,我找汁蜜上仙多要些来给你就好啦!”
“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呀,快喝吧,喝完你陪我去后山修炼!”
我自小与你长大,你可没少骗过我,只是我愿意被你骗罢了。
于凰欣喜若狂,恨不得一口就将琉璃樽里的果蜜喝完,但这是锦瑶第一次送他果蜜,他必须慢慢品尝,甚至都舍不得下口。
“磨蹭什么呀,你若不想喝,就还我,日后可别想了!”
见锦瑶有些生气,于凰微微抿了一小口腔,竖起大拇指直夸道:“甜!”
锦瑶掩嘴一笑,道:“若是不甜,那还能叫蜜吗?”说完脸上清纯的笑容突然一变,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数道:“三,二,一!”
只听得一声脆响,于凰金色的身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锦瑶试探性地用脚踢了两下,确认他是真睡得不省人事,变了身凡间男子的装束往殿外飞去。
守门的精灵们欲将出言阻拦,锦瑶眸色一凌:“本殿有要是要办,让开!”
精灵们只好低头不语,乖乖放主子离开。
锦瑶一路头也不回,直奔人界,生怕身后有一群人追上来,虽然他们不会把她如何,但也少不了听一耳无用的规劝之语,也十分聒噪烦人。
在肇山困了两万年,就巴掌大点儿地方,年年岁岁都一个样儿,不是群鸟翱翔就是金碧辉煌的大殿,若不是于凰经常带些人间的竹卷给她看,恐怕她不等继承羽皇之位,就得闷死。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已不满足于文字与想象去体会人间之美了,她更想亲自去看看,去实地体验,看看话本上说的比修炼更有趣,比成上神还快乐,比吃喝玩乐更美妙的情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曾纵横仙神两界,倒是从未想过其他四界是个什么样子,前些日子她从于凰带来的人间日历上看到,今日刚好是七夕节,一直只在话本里看过七夕节的场景,今日她一定要亲自去看看,什么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什么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于是她趁着三位长老不在,又在送给于凰的果蜜里加了酒,一人逃离肇山,来到人界。
于凰天生跟酒有仇似的,一滴既醉,而且一醉,便要睡上七日七夜,要不是他有这个缺点,就算长老们不在,她也很难从于凰的手中逃出来,而于凰除了不准她出肇山,其他事对她是言听计从,正好也给了她这个出逃的好机会。
掩嘴偷笑几声,对人界满怀期待,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打心眼儿里感觉如释重负,轻松愉快,没有人在耳边催她赶紧修炼,也没有人谁在她屁股后面喊着“小殿下不要出去,千万不要出去,外面危险。”
脚踩祥云,没下去之前,先观一观人间美景,她伸了个懒腰,寻了个舒适的角度歪在云上,低头俯视着人间。
人界七夕果然如话本里说的一般,虽已天黑,却灯火通明,市井繁华,街边小巷,都挂着七彩灯笼,头顶飞有写着人名的天灯,河里漂的有各种各样手札莲花灯,大榕树上还挂有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红线,两头都挂着写有人名的竹牌。人们或一男一女,或两男两女携手走在一起,面容娇羞,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她捏了个决,落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收去彩云,漫步进入人海里,看着人来人往,听着听不懂却又令人感到羞涩的话语,深觉人界比肇山那种万年不变的地方有趣太多。
第一次来人间,总要给他们送些礼物,她随手撵出些物件儿来,或是摆件,或是吃食,或是玩具,随缘送给从她身边经过的小孩子们。
锦瑶本是一片好心,奈何有些大人领情,有些大人却不领情,还投来不明深意的目光来,特别是她送女孩子东西时,这种眼神更是明显,甚至有些大人还咬牙切齿地让她滚开。
但不是每个大人都是如此,比如那些独自带着孩子逛街的少妇们,有的还一脸娇羞地看着她,有的甚至回赠礼物。
锦瑶抓抓后脑勺,十分不解,然这些都不重要,她最想看的,还是那千里姻缘,是如何一线牵成的。
她突然想起某卷话本上写的,七夕节时,比之其他地方最热闹的地方叫做月老庙,也是众神仙庙中,香火最旺盛的一个。
她早就想去看看这月老有和魅力,竟然能在诸多神仙中脱颖而出,获得凡人源源不断的香火。
不知随着人流走了多远,仍然没有看见所谓的月老庙,她初来乍到,更不知月老庙在何处,踌躇间,又想起话本上写的,凡是要去月老庙的人,手中都会拿着竹卷,上面写着自己的意中人,于是锦瑶便跟在一群手中持有竹卷,面带桃色的姑娘们身后,终于找到了月老庙。
月老庙被说得神乎其神,却也不怎么特别,除了人比较多以外,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是神像一尊,香台一个。
锦瑶叹了口气,欲转身离开,却被一声叫卖顿住了脚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好玩的红线穿针游戏,助你找到有缘人!”
正对着月老庙大门的对面路边上摆着一个小挂满红丝线的小摊,摊主乃一位白胡子老者,身着一件丹朱色长袍,手拿一团红线大声叫卖,身后还有个长约五尺,宽约三尺的大水池子。
他这么一叫,人们都围了过去,锦瑶也想去看看那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