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捧杀夏雨晴
白日。
“哎，你听说了吗，那个活动。”
积分兑换大厅的队伍中，又有人讨论起了这一个问题。
他这话，引得旁边的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夏雨晴和军部提出的那一个？”
“哎你们说那个丧尸王真的有这么好心吗，真的能给我们找到亲人？”
“找到又怎么样，你变成丧尸和他团聚？”
“别这么说啊，我家人都好好的，我就是想过去看看丧尸王怎么了。”
“嘿嘿，也是，听说丧尸王很可爱，那个夏雨晴也是美女。”
“收收你的口水吧，她两哪个不是一拳十个你。”
看他们讨论得上头，那个起话的人又插了一句：“其实我觉得，还挺不错的。她怎么就呆在e大，没早点来我们基地呢。”
“是啊，现在我们基地可是比中心城还厉害了。”
“前天那一场战斗你们没看吧，我听说啊场面可血腥了，丧尸打丧尸，啧啧。”
“夏雨晴这异能可真好啊，换我来我就篡位城主去了，一统天下哈哈。”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上面打架下面遭殃，还不是别人心地好任劳任怨，不然玉城要乱成什么样子。”
“也是，也是。”
人群散去之后，刚刚一直在说话的几个人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没过多久，他们都绕到了同一个栋楼的同一个屋子里。
“这么多人？”
屋子内坐着的问话者，正是和芯情交谈过的情报贩子。
屋子被挤的满满当当。
这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演讲起来。
“哥，你这回给的任务也太小意思了。”
很快有人开始贬低他：“你夸得这么生硬，彩虹屁都不会吹，还好意思说简单？”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情报贩子道：“好了，吵什么，领东西就好好领东西，事情办好了亏待不了你们。”
这下，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笑脸。
他们纷纷打开了手里的礼袋。
这些礼袋看上去沉甸甸的，其实里面都是些废纸。
他们把废纸纷纷掏出来，等着情报贩子发放奖励。
有的人索要的奖励比较小巧，但是也带了袋子过来，只不过他们不会拎回去，而是选择把奖励揣兜里。
情报贩子这一天里，就在干着这么一件重复的事情。
他的消息收价算是比较公道的，走的薄利多销路线，碰上是在困难的，他也会小小帮上一次，今天来拜访的人流量完全处于正常范围。
如果直接诋毁夏雨晴，肯定会引起反弹。
特别是会引起异能者和军部的反对。
经过这一次活动，夏雨晴在那些有实力又重情的人的心里，肯定如神一般了。
玉城大多普通人的日子过得是艰苦一些，但是也不错。
总有一些人会为夏雨晴说话，特别是大学生和看得透彻的人。
对付她最好的方法，是捧杀。
把她捧到一个最高的位置，把她捧成一个道德符号。
当人不再是人，而是成为了人们心中的神，她的付出就会被视为理所应当。
当她开始出错、表现出了一点不符合英雄人设的举动时，就可以一击致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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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期还有一天一夜，军部那一边就来了消息。
“让小橘去基地？！”
这群人真的疯了吗。
夏雨晴道：“她不想去。”
基地里早就布置好了热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让小橘进基地，不仅是对基地几百万人口的不负责，也是对小橘性命的漠视。
小橘本来没什么反应，听到夏雨晴这么说之后，她开始疯狂摇头，表示自己不去。
“如果只是为了检测隐藏地怪物，那可以让她呆在基地外。”
夏雨晴望向小橘，笑道：“她很厉害，不需要进入基地就可以检测。”
小橘拍拍胸脯：对哒，我很厉害的。
说完，夏雨晴又加了一句：“不过她针对人类的能力有限，只能检测到一部分，需要不停地换外在方位，或者让人群不断移动，尽量靠近她一些。”
夏雨晴这一句，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
小橘还没来得及拍拍她，夏雨晴就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假笑道：“你怎么这么爱玩，待会儿再玩，乖。”
有她在，没必要暴露小橘的真实实力。
除非小橘自己自愿对别人说。
小橘的双手被夏雨晴反剪在身后，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夏雨晴还在和面前这个传讯员表达自己的歉意，就被人打断了。
李坤廷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回避了传讯员后，他问道：“苏晚意出事了，你要回去看看吗？”
“你和我都知道的，隔离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实根本没必要弄这么久。她就在外城的隔离点，要不要去看看。”
“苏晚意出什么事了？”
“她可能要变成丧尸了。”
！“她怎么感染的，基地里没有丧尸啊……”
说着，夏雨晴想到了上一次和苏晚意见面。她总觉得自己当时忽略了什么东西。
“她自己跑出去的，现在已经开始高热了。”
高热，是感染的标志之一。
“走吧。”
夏雨晴安抚好小橘之后，一到酒店楼下就奔向了专车。
已经入夜了，加上刚开始夏雨晴没注意看，直到司机出声，她才发现这个人是侯裕。
“廷哥，你也要回去啊？”
侯裕有些惊讶。
李坤廷已经坐在了后座上，道：“嗯。”
他这么淡定地去看前女友，侯裕心中暗骂，却不好多说啥。
“消息是你来通知的？”
先坐在后座上的夏雨晴冷声问。
侯裕消息灵通，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嘿嘿一笑：“是啊夏姐，你和苏晚意不是感情好吗。”
“你知道的，我别的都不会，就是消息快。我一知道这个消息啊，就急忙过来告诉你了。”
夏雨晴左想右想，却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她轻声：“是吗？谢谢。”
隔离期不需要三天这么久这个事情，拥有战斗异能的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是普通人还不知道。
守在外城和隔离所门口的人一看回来的人都是异能者，放人十分干脆。
一路畅通，夏雨晴终于看到了苏晚意。
她的脸色通红，裹了一个小毯子所在墙边，嘴唇已经泛白带紫，整个人抖得厉害。
这种程度的隔离室就是单人隔离室了。
很像古时候的监狱，门都是栅栏，不过是铁的，门外面可以看到里面。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雨晴蹲了下来，问起苏晚意。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想到前天的争吵，苏晚意想要看变异猫和丧尸的异常、以及苏晚意现在的模样，夏雨晴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是在赌。
赢了，就能拥有异能。
输了，也还能“活着”。
夏雨晴的眼里，有忧心，也有更复杂的情绪。但是那里面，并没有责怪，也没有怜悯。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夏雨晴问她。
苏晚意只想说，她觉得自己很好。
苏晚意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勉强睁眼，把眼前人都看了个七七八八，她虚弱着说着话：“没什么好后悔的。”
苏晚意想说好多话。
比如如果自己变成了丧尸，你能不能让zya00多多关照我，她想做一个关系户，不想当低级丧尸。
但是瞥到目光所及的另外两个人，苏晚意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走吧。”
苏晚意把毯子披得更高了，把自己全盖住了，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团。
“好。”
那我等你好消息。
后面那句，夏雨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夏雨晴道：“苏晚意，明天见。”
苏晚意没有出声，仿佛没有听到这一句话。
但是她在心里回答了
——夏雨晴，明天见。
————
隔离室里，多的是不顾安危来探望的人。
这里不比末世之前的医院弱多少，多的是生离死别。
和苏晚意道别之后，夏雨晴掩饰住了情绪，她问身旁的两个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隔离者，是被传染的吗？”
“基本都是感染了2型丧尸的，前天漏掉了一些人。”
说到这，李坤廷有些无奈，语气带上了一点嘲讽：“这些人大多是被举报的，或者瞒不下去了就来求助基地。”
说到这，李坤廷道：“苏晚意是第一时间自首的，没多久，她就开始发热了。”
见夏雨晴没有说话的意思，李坤廷又说：“要去看看吗，你前面那个屋子里，关的也是自首的人。感染的是2型丧尸病毒。”
夏雨晴心里想着何生这个特例，她随意答道：“那就去看看吧。”
屋子就在前面五六步的距离。
还没进门，她们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喊声。
铁笼内关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比起有可能变成异能者的i型丧尸病毒感染者，这一些2型丧尸病毒感染者就没这么好运了。
被抓到了，基本就是必死的结局。
所以前者住的单间，他们只有铁笼。
所有铁笼前，还立了一道厚厚的钢化玻璃，防止这些笼中人出手害人。
铁笼是固定在地上的，所以也不怕笼中人利用笼子把把玻璃敲碎。
女人的铁笼贴着玻璃，前面有一个小女孩跪坐着。
女孩刚上小学。
她今天放学回家后，并没有在集体卧室里看到自己的妈妈。
等了好久她也没有等到自己的妈妈，而是等来了穿着绿色衣服的军人叔叔，他们说要带她去见妈妈最后一面。
“妈妈！”
女孩的手掌贴到了玻璃上，想要透过玻璃去抚摸自己的母亲。
女人笑着，跟着女孩的手轻轻移动，仿佛她真的被女孩摸到了一般。
昨天的时候，她被一个人故意抓到了。
当时她没对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在意，今天照镜子的时候，她却发现了自己的眼睛的变化。身体却不舒服。
她本来还想撑到女儿放学，和她好好说说话的。
可是她怕自己是真的感染了病毒，不想误伤别人和女儿，所以她直接来自首了。
“对不起，妈妈不知道还能不能陪着你。”
抓伤他的那个人看着就神智不正常。她以为自己已经躲得够远了，没想到还是被他扑上来抓到了。
“妈妈应该小心一点的。”
女人捂脸，开始哭了起来。
昨天她听到那个人恶意的笑声，就应该早点提起警惕心的。
这时候，夏雨晴把人拉到门外，轻声问李坤廷：“两种丧尸与异能者不兼容。当一个人感染了2型丧尸病毒，又感染1型丧尸病毒，会怎么样？”
何生的感染顺序应该就是这样。
他的身体达到了平衡，最后，他成为了一个强者，一个有理智的“人”。
李坤廷皱眉：“这……太冒险了。”
不管是哪一种病毒的感染过程，都已经很让人痛苦了，更何况两种。
两个人悄悄交谈之后，回到了屋内。
这种不确定性太强的事情，夏雨晴不敢试验。
如果要试验，也是拿她自己来试验，而不是别人。
“为什么都看着我？”
一进屋内，夏雨晴就感觉到自己被聚焦了。
经过旁边的军人提醒，女人才知道刚刚那个走出门外的女人，就是夏雨晴。
见夏雨晴又推门走了进来，女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欣喜若狂：“神啊，求求你！帮帮我！”
夏雨晴的异能本就被津津乐道，现如今，更是被推到了“神”的地步。
“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夏雨晴皱眉道。
其实夏雨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等到女人缓缓开口，周边人都望着她的时候，夏雨晴一时失语。
“你们真的觉得这样还是活着吗。”
夏雨晴曾经思考过的这一个问题，被摆到明面上来。
“你可能会很痛苦，而且例子太少，你这样可能是在送死。”
女人笑着摇头：“我现在，不也是在等死吗？”
她的青筋更加突出了，脸色也白得更僵。
身体内部的痛苦被她强行压抑住，但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就算她能变成丧尸醒过来，之后也不会再是你的妈妈了。”
见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夏雨晴又说。
这一些，她们母女两个都清楚。
两个人想要拥抱，脸贴上的，却是冰冷的玻璃。
她们的距离是那么地近，两人的五官都快要挤变形了，却还是隔着、触碰不到彼此。
女人的脖子都哭得通红。
如果她尽全力，或许是能把这一玻璃撞碎的。
但是她不会这么做。
如果她撞碎玻璃的时候，就变成了怪物怎么办。
她自己已经要变成不人不鬼的丧尸了，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受苦，也不能让其他人承担这一份风险。
她的眼珠已经通红了，是哭的，也是丧尸化的象征。
她的拳头紧紧攥成一团，手背上已经青筋暴起。
女儿看到母亲这么痛苦，眼泪流得更凶了。
谁家的女儿不是被妈妈捧在手心上百般疼爱的。
女人哪里看得了女儿如此伤心，她顺着玻璃，描摹着女儿的面庞，想要擦掉她的眼泪。
“别哭，别哭。”
妈妈想要陪你把路走完，是妈妈失言了。
以后的路，可能就要你自己走了。
“妈妈，你不要死！”
“我不要妈妈死我不要妈妈死”
死亡，似乎离普通人格外遥远。
末世之后，女孩才真正明白了死亡的含义。
以前，死亡是被印在书本的悲伤故事，死亡是一个长眠不醒的美丽梦境。
死亡是一个人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夜空中继续守护ta爱的人。
可是末世告诉她，死亡不是这样的。
死亡是电力系统瘫痪之后，是爷爷的供氧机停止时的无声之声；死亡是自己家的邻居小男孩，那一天之后，她再也没能和他一起玩游戏
还有路边早餐店里总喜欢揪她脸蛋的奶奶、总是笑着告诉她要好好完成作业的老师
她们，再也没能醒来。
“姐姐姐姐，我知道你很厉害的，救救我妈妈，好不好”
女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抱住夏雨晴的手臂晃个不停。
“我不想让妈妈死。”
她不想吃饭的时候总是一个人，不想再也吃不上妈妈做的红烧肉，不想在写错作业的时候、没有人会轻轻敲她的额头，再温柔地告诉她正确答案
她不想，以后的日子里都没有妈妈。
夏雨晴哭过很多次。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是泪失禁的体质总是让她看上去很伤心。
很多时候她的眼泪都只是无意义的生理泪水，又或者是为了对付丧尸流下的眼泪，但是并不包括这一次流泪。
夏雨晴的眼眶也已经发红，哭得实实在在。
她今天已经十八岁了，已经过了法定成年的日子，按照法律来说是一个大人了。
但是夏雨晴自己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读高中的时候没少往妈妈怀里钻。
她的妈妈总是笑着对她说：“都是一个大女孩了，怎么还这样。喜欢大狗，怎么人也跟个大狗狗一样。”
夏雨晴无法想象自己失去母亲时候的样子。
她的声音已经哽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小女孩。
这时候，女孩突然说：
“把我也关进去吧。”
小女孩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但这一点也不阻碍她眼里迸出的光芒。
“把我也关进去吧！”小女孩兴奋大喊。
妈妈要变成天上遥不可及的星星，如果她也变成星星，那她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做一对母女星星。
女孩的声音很大，穿透了厚厚的钢化玻璃，让她的妈妈听了个清楚。
这个原本坐在地上受伤的普通女人，竟然战战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夏雨晴小姐，求求你”
女人通红着一张脸望着夏雨晴，下一秒，整个人直直前趴、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求求你，让我变成i型丧尸吧！求求你！求求你”
那个与丧尸亲人活动她也知道。
喊完，她竟然微抬起头，又磕了一个。
女人不断重复着这一个动作，向夏雨晴叩拜祈求。
“可是”
你可能会性情大变，可能会不再认识自己宝贝的女儿……
不论如何，你不会再是你。
夏雨晴想的这些，女人自然都想到了。
可是，她想“活着”。
女人苦笑，笑容里有释然也有期盼。
她想要用这一副躯体陪着女儿长大，哪怕通过眼珠子看到女儿长大成人的意识、不再是她。
室内只有女孩的哭喊声，没有一个人发出异议。
环顾四周，大家都已红了眼眶。
夏雨晴闭眼，哽咽出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