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这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对付的敌人。她趁自己还能在威压下有所行动,神识触动传音符就要向师兄求救。
“救——!”
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黑影碾碎了传音符,又拍飞了她的储物袋。
“如果我是你,在一开始就会求救,而不是等到现在。”黑影觉得可笑极了,稚弱的猎物还想从他的手里逃脱。他有意将扩散的威压集中在妘之南一个人身上。
骤然加强的威压使她忍不住向下跪倒。她努力控制自己,咬着牙,让自己握剑的手不要颤抖。
就像梦里面对那些梦魇一样,快动起来吧!妘之南在心里祈求着。
“嚯,还握着剑呢。”
黑影注意到了她的挣扎,又伸出触手重重地拍了过去。
哐当一声。
剑修的剑脱手了。
“没有了剑,不,就算有剑在手,在境界的压制下,你又能怎样呢?”
被拍飞的剑就在妘之南身体不远处,可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她却完全够不到。
黑影伸出触手,挑衅地在妘之南的脸上逗弄。
它要狠狠地踩碎这个猎物,然后再一口一口吃掉。
妘之南被威压压倒在地上,双目赤红。
“嗬——”她的喉咙发出喑哑的声音,全身都在颤抖。
“害怕了吗?”黑影看着苦苦挣扎的人,凝成人形,蹲在妘之南面前,饶有兴味地发问——它要她接受自己弱小的事实,击溃猎物的心灵。
妘之南左手的指甲刺进手心,想要用疼痛唤起她身体的控制——成功了!
她一口咬住在她脸上逗弄的触手,支起身体将火灵气凝在手上向黑影抓去。
一时不察,黑影没能躲过去。
“嘶!”它抽出触手,立刻和妘之南拉开了距离。它的触手被烧伤了,被妘之南抠到的腿部,更是痛地有些难以忍受。
“我不害怕。”妘之南说道,她的口腔也被火灵气灼烧了,她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牵动嘴里的烧伤。
她咽下一口血:“我的身体在颤抖,不代表我害怕你。”
“倒是你,一不小心,可能会真的被我杀死啊。”
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来,但妘之南毫不在意。她反而笑了一下,心里更是升起一种难以明说的感受。
金丹期又如何。
筑基期又怎样。
境界的鸿沟又如何。
区区影魔,一旦给我机会,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她想起了这黑影究竟是什么生物。
这是魔族的一种,因为没有实体,呈现出黑雾一样的影子状,而被称为影魔。影魔的雾影虽然是它们身体的一部分,但它们致死的弱点是黑影体内的丹珠,只要能够击碎那枚丹珠,就能杀死影魔。难缠的一点是,每个影魔的丹珠在不同的位置。找到丹珠位置并击碎,就是关键。
不过这只影魔的丹珠在什么地方,妘之南已经知道了。
她现在只需要一个机会。
但这个机会,也许等到她死也不会来。
或许,她努力拖延时间,说不定也能等到秦海理的救援。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选择自己。
影魔被彻底激怒了。
他不想再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也不想品味猎物绝望的滋味,他现在只想将这个修士吞吃入腹,离开这个地方——再在这里纠缠下去,说不定就会有能力高强的修士感应到魔气而来。
影魔伸出触手,紧紧地缠在妘之南的脖子上,然后慢慢缩紧。
妘之南长大了嘴,努力地想要呼吸,但她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她浑身的血液往头上涌去,面部涨红,双手想要将勒在脖子上的触手抠开,却被黑影凝出另外的触手紧紧地捆在一起。
好痛苦,要不然就放弃吧。
她的脑海里闪出这样的话。
我偏不。
就算是我被杀死了,也一定要给你留下这辈子想起来都会害怕的伤口,让你每一次回想,都会记得的那种痛苦!!
“还有力气呢?”黑影感觉到自己勒在修士脖子上的触手传来灼烧感,但它这次也不松开,忍着疼痛继续收紧。
妘之南几乎是拼了命地调动自己最后的力气,让火灵气汇聚在自己的脖子上,灼烧着触手,希望能够给自己换取更多生的机会。
但这可能是徒劳了。
她几乎看不见眼前的一切。脑子里不像话本里说的,死前能看到自己过去的一切,反而是一片空白。
啊,要死了吗。她这样想。这不是梦,是真实啊。
一剑。
只是一剑。
剑光横雪玉龙寒。
是她见过最美的一剑。
让她百般折磨的影魔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在她的眼前消散。
她跌伏在地上,大口呼吸着。
从半空跌下来的时候她的额角撞到了地上的石块,血从磕破的额头流下来,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妘之南勉勉强强只能看到那人要离开的动作。
“……”她想要道谢,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感谢在昆仑十年如一日被彭星阑压着打的经历,她出乎意料的耐打,挣扎着爬到自己的剑前,捏住了剑柄,又借着剑勉强坐了起来。
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喘着粗气,将眼皮上的血抹去。
本以为要离去的那人又折返回来,伸手就往妘之南的脖子上探去。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尽管妘之南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她还是双手握剑就向那人刺去。
那人轻笑了一声,两指便轻轻松松地夹住了妘之南强弩之末的一刺。
“师妹!师妹!”
身后传来秦海理的声音。
秦海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呼吸不由得一滞,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从接到师妹那道只说了一个字的传音,就立刻往这边赶。一路上他几乎是把各种情形都设想了一遍,又着急又怪自己为什么心那么大,竟然敢让师妹一个人在外行走。他竟然觉得给师妹传音符,就能放心地去大吃大喝,全然没去想师妹万一遇到高阶修士根本没办法传音的可能性。
他快步冲了上去,看也不看地把人从妘之南前面拨开,又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大把疗伤的丹药就要往妘之南的嘴里塞。但捏开她的嘴,秦海理又停住了。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又找了灵露倒在她嘴里。
妘之南的口腔全被烧烂了,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还活着呢,没事,不用担心。”咽下灵露的妘之南感觉好多了,她看着流泪的秦海理,反而笑了一下,安慰着他。
她接过那一大把丹药,毫不顾忌地往嘴里塞。随着丹药发挥作用,她的伤处开始发痒,是在慢慢愈合了。
秦海理现在只恨自己一门心思放在炼器上,没有学些治疗术之类的法术。等到需要的时候,他无能为力,只能慢慢等着丹药生效。
救了妘之南的那人用手搭在妘之南的手上,柔和的光下,妘之南被火烧伤的手指开始慢慢恢复。
“抱歉。”妘之南回想起这人伸手探向自己的脖子多半是要给自己疗伤,自己还反刺一剑,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秦海理哭得稀里哗啦,抬眼看去,哭得更凶了。
他几乎是嚎啕着:“师兄!你快救救孩子!师妹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苦啊!”
如果放在他以前生活的现代社会,十八岁的女孩,应该是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上心仪的大学,自己喜欢的男孩是不是也喜欢自己。而不是像她这样,为了成为一名剑修放弃了几乎所有玩乐的时间,承受一般人不能想象的痛苦拼命练剑;而不是像她这样,额头,脖子,四肢,浑身都是血,为了不被杀死而赌上自己的一切。
和妘之南相比,他好像徒有年纪,又只有年岁带来的修为。除此之外,似乎别无长处。
妘之南体会不到秦海理的想法,她单纯地被秦海理的话惊到了,这就是传说中超强的师兄吗?
她看着细心为她疗伤的男子。
他无疑是拥有一副好皮囊,脸是偏媚的,神色又是冷的,合在一起看着让人心里滋生一种奇异的瘙痒感。似乎是感觉到了妘之南在盯着他看,他抬眼投来一瞥。他生了双天生含情的眼,眼神但凡放柔些,便是一池春水,又是满树桃花。
可惜,妘之南并不为美色所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腰间挂着的剑上。
那是一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剑,似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可能随便从锻器炉中锻一把出来,都要比这把剑来得有特点,都比这把剑要显得不同寻常。
但就是这样平凡的一把剑,竟然能挥出那样惊艳的一剑。
“好想……再看一次……”妘之南喃喃道,“那道剑光……”
什么是真正的剑修?什么又是顶顶好的剑修?能够挥出这样美而强的一剑的师兄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样的师兄能为我解答我困惑已久的问题吗?
好想和大师兄切磋啊。只用剑切磋。一次就好。
这个想法从她的脑海冒出来,然后占据了所有。
听到这话,男子低垂眼眸,眼神扫过妘之南的剑,又牵动了一下嘴角。
“本来是循着魔气找过来除魔的,没想到顺手救下的还是师妹。”
“许佑宁,昆仑剑修。”
“是你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