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听到“打官司”三个字，王校长目光骤冷，盯了舒可一会儿后转向秦主任：“你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主任咽了咽口水，长时间的劝架和喝止让她口干舌燥。她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惴惴地问：“您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王校长沉默地坐在会议桌主位上，家长们七嘴八舌地为自家孩子辩解，言语间都是这么点小事不值得打官司的意思。
果然。
这些人一开始听到私生女、妓女、艾滋的话还会有羞愧情绪，就因为听得多了，现在居然已经是小事了。
祁轻舟走到舒可身边，弯着腰小声问她：“没事吧？”
偏转过身，舒可看到他眉宇间的担忧，笑了笑，竟然有种轻松的洒脱。
“我没事，谢谢。”
她声音很低，听着很柔软。
陈助理眼风一扫，很有眼色地起身，将舒可旁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在一片嘈杂之中，祁轻舟只犹豫了一瞬，便坐了过去。
王校长摆摆手止下众人的话，沉吟片刻，看向舒可：“一定要打官司？”
舒可没有说死，只说：“您作为一中的校长，应该十分清楚，这不是道歉可以解决的事情。”
王校长不说话了。
确实，这件事的影响确实恶劣。
他不是班里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他知道一个人的名声对他的前途有多么重要。
看王校长似乎有所妥协，秦主任心急如焚，忍不住道：“校长，这些孩子都是凭自己的努力考进一中的，如果跟人打官司，那她们的前途就毁了呀。”
言下之意，舒可是买进来的，这件事情对她可大可小，可对她们来说就是关乎前途的大事。
舒可冷笑：“既然是考进来的，那就更应该努力学习，为什么要在背后说人闲话？”
话糙理不糙。
张律师连忙旧事重提：“看来比起素质教育，贵校更重视一个冷冰冰的分数。”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秦主任在意自己的前程，而王校长，更在意一中的名誉。
他想了想，沉着声开口：“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事情的最后，是学校给那几个学生记大过处分，言明会写入学生档案里。
学生档案，那是会跟随一个人一辈子的资料。更何况还是记大过这种事情，那是一辈子的污点。
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学生和家长直接哭出了声。
舒可对这个结果无可无不可，陈助理便大着胆子替她答应了。
“王校长，我没有办法再和这几个人在同一个班级学习，我要求转班。”
王校长：“……”
舒可看向忽然说话的人，面露差异：“你要转班？”
祁轻舟点头：“我无法接受和我一同学习的人是这样的人。”
大少年这是又闹脾气？
精神洁癖？
舒可胡思乱想着，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年级第一、中考状元要离开重点班，这可能吗？
第一都不在了，所谓的重点班还算什么重点班。
她缓缓眨了眨眼，忽然有点想笑。
舒可能想到的事情，王校长自然也想到了。
心中思索一番，他咬了咬牙：“这几个学生既然犯了大过，那也没资格再待在一班了，秦主任，你尽快安排她们转班。”
“不要。”
王雪惊叫出声，刚哭过的嗓音有些沙哑：“我不要转班，我是自己考进一班的，我中考成绩533，我是自己考进来的，我为什么要走？我不走。”
“已经给我记过了，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舒可心说，你留下来也不会好过的。
一班的学生个个眼高于顶，你一个被记了大过的人怎么跟她们相处？
不过她的吵闹最后终止于她母亲的一巴掌。
这件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
走出教师办公楼，陈助理偏头看她，问：“您需要回去休息一下吗？”
舒可摇头：“不用，今天麻烦你们了。”
陈助理笑笑，没说什么，确定她情绪正常之后就跟张律师离开了一中。
目送着两人离开，舒可长叹一口气，转过身在树影斑驳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她低着头，语气有点低落：“才开学不到一个月。”
她不是惹事的性子，却又不得不一次次做这种惹人眼球的事情，身累，心更累。
祁轻舟缓步走到她面前，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后伸手替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眼前出现了一双白的发光的运动鞋，舒可眨眨眼，眼上的刺痛也消失了。天气燥热，她忽然恶劣地想往上踩一脚。
理智阻止了她这个无理又迁怒的想法。
好累，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和煦的阳光下，少年少女一站一坐，有风吹动头顶的叶子，晃动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
舒可微阖上眼，垂头间昏昏欲睡的样子。
事实是，她也的确睡了一小会儿，虽然只有几分钟。
几分钟后，她身子一晃，悠悠转醒，眼中有种高空坠落的茫然。
“怎么这么困？昨晚没睡好？”少年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
舒可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心里压着事，没睡好。”
“走，回教室去睡。”
祁轻舟想也知道她心里压的是什么事，也不多问惹她心烦，只想让她赶紧睡一觉。伸手想拉她，却在即将碰到她手臂的那一刻犹豫了，到底收了回来。
舒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毫无所觉地起身，抬脚向教学楼走。
两人走回一班的时候迎面遇上怀里抱着一摞书的王雪。
她恨恨地看着舒可，眼神愤怒不甘。
舒可看她一眼，想直接越过她进去，还未迈步便被她堵在了原地。
“现在你满意了？”
“我满意什么？”
“把我赶走，你满意了？”
舒可忍不住勾起嘴角，带着些不屑：“你哪位啊？我认识你吗？”
“你别得意。”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把对方当敌人，对方却对你不屑一顾。
王雪气红了眼：“我们三年的同学，现在你为了她要把我赶走？”
这话显然不是对舒可说的，她看向一边的人。
祁轻舟皱了皱眉：“你哪位？”
王雪：“……”
舒可：“……”
被气到没了脾气，王雪一下子哭了：“我是为了你才努力考一中的。你忘了吗？有一次我被老师骂哭了，是你递给我一包纸巾，还给我讲题，这些你都忘了？”
她声音没有刻意的压低，而且女声尖利，一句话便能吸引到人的注意。
舒可扫了一眼门口不停向这里张望的几个同学，神情冷漠，眼似寒冰。
知道这人不好惹，几乎就在下一秒，那些偷窥的视线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边的祁轻舟认真想了想，却还是说：“不记得了。”
顿了顿，他好像有些不解地问：“不为了我，你就不考一中了吗？”
“我……”
当然会考，怎么会不考呢？
一中这么好的学校，为什么不考？
王雪心生一种被人看透了的羞耻。
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回答，祁轻舟说：“你考一中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你离开一班也不是因为舒可和我，而是你自己犯了错。”
王雪赫然，震惊地看着他。
他一字一句：“每个人，都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事情传播的速度比舒可想象的还要快。
“看，她就是舒可。”
“啊？就是她呀？长的也不怎么样嘛！”
“听说开学时死皮赖脸非要跟祁轻舟坐一块儿，还把校草赶走了。”
“这女生怎么这么不要脸，简直给女生丢脸。”
“就是，这么不矜持贱不贱啊”
“今天还把喜欢祁轻舟的女生赶走了呢。”
“啊？她凭什么呀？”
“凭家里有钱呗，在学校有关系呢。”
……
这天中午，舒可难得的和祁轻舟几人一起吃饭，尽力忽略那些暗含探究的眼神和言语，她暗暗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名牌。
初二九班？
高中部的伙食竟然已经好到能让初中部的学生横跨半个校园来吃了？
她打完饭后端着餐盘来到几人约定的地方。
扫了一眼桌上的人，她目光落在祁轻卓身上：“罗韵呢？”
“她跟她朋友一起吃。”
祁轻卓面对她还有些心虚，支吾着说道。
这种说人坏话被人知道又被原谅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他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
朋友？
舒可眼眸闪了闪，如果没记错的话，王雪和罗韵也是好朋友吧？
她有好几次都见到两人一起牵手上厕所，一起去学校超市买零食，两人是好朋友吧？
她该不会去安慰王雪了吧？
吃完饭后，张一舟好像是担心她心情不好，想让她去看他们打篮球。
舒可摇摇头，说：“我要去一趟广播室，你们去玩吧。不过最好不要饭后运动，对胃不好。”
自动忽略了她后面的一句话，张一舟问：“你去广播室做什么？”
舒可不想说，眼睛四处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指示牌，再次开口：“广播室怎么走？”
“我带你去。”
说话的是祁轻舟，他说着就向前走，舒可只得跟上。
张一舟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忧愁道：“舒可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