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要钱
“你比不上她。”
明媚的阳光透过头顶上的木艺架子照下来，在两人身上投射出斑驳的光点。
这个所谓的“她”，两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舒可看着他忽明忽暗的脸，勾唇笑了笑：“你还是少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吧，好好养病才是正经。”
王雨泽对她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带了些自己都不知道的嫌恶说：“你最好不要欺负她，否则……”
舒可心说，要不是看你不能打不能骂的，你小子今天休想有全尸。
她打断他的话，语气严厉：“你少在这里无中生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既然身体不好，你就该把心思都放在养病上。你不是林妹妹，我也不是宝姐姐，别想我会惯着你。”
王雨泽：“……”
他垂下眼，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虚弱地咳了两声：“舒小姐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舒可挑了挑眉，语气凉薄，音色冷冽道：“少跟我这儿卖惨，我不吃你这一套。”
“我不明白舒小姐的意思。”王雨泽坚持。
不明白？
跟我这儿玩病娇？
她上辈子活了快三十年，跟犯罪分子杀人凶手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什么恶心的变态没见过？连随时都会死人的战地她都待了，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跟我这儿装什么装？
舒可是真不想跟他耍心机玩套路，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跟人玩心机自己肯定玩不过。
当年带她的老师父说了，像她这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学不会那些弯弯绕绕，硬要学，可能还会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老师父退休前给她上的最后一课就是把她扔到临县最出名的贫民窟里，把她扔到骗子堆里，让她在里面待了整整一个月，舒可也在那里被骗了一个月。
人是最会说谎的动物。
那里的人，将舒可从早骗到晚。
早上，会有行乞的老人带着孙子孙女来要她买的早点，可是到了晚上，她就会看到他们拎着一兜子的钱从她面前走过；
她走在路上，会有问路的人，他把她带到偏僻的小巷里，那里有他的同伙，他们威胁她让她把钱叫出来，还会对她动手动脚，如果她没有点防身的功夫，估计早就被那些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在那里，她见到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有人会为了几百块钱卖掉自己的亲生骨肉、有人为了乞讨故意折断小孩的手脚、有人将过路的年轻人拖到角落里暴揍、抢劫、发泄兽欲
可也是在那里，她见识到了人强大的生命力，不顾一切也要挣扎地活着的力量。
有地狱的地方总有天堂的影子。
她在那里，感受到了人性的恐惧，却也为之震撼。
一开始，她还会愤怒，到后来，所有的不甘、不平、不忿，全部都归于平淡，最后，她已经可以清楚地分辨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了。
而现在，她面前又出现了一个骗子。
舒可伸手点了点他掩唇的手，说：“指腹细腻红润，眼神清明，身上还有化妆品的味道，脸色这么苍白是因为擦了□□吧？”
“舒小姐什么意思？我确实是生病了。”王雨泽有气无力地说。
她不为所动：“对，你确实生病了，但还没严重到走两步就要咳一阵的地步吧？”
无语片刻，他脸色阴沉地放下手，挺直了佝偻着的身子，冷笑着对舒可下了个结论：“你没有同情心。”
“同情心是什么？”舒可也笑。
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暖了暖有些发凉的手指，冷冷淡淡地问：“同情心能吃吗？是论斤卖还是论两卖？”
王雨泽皱眉：“小韵从不会这么说话。”
“嗯。”舒可认同地点头，虽然跟罗韵相处时间不长，但舒可也大概清楚了罗韵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如果在这里的是罗韵，她肯定会丝毫不嫌弃地照顾你，会说一百句关心的话，甚至会在一段时间里对你寸步不离，督促着你吃药、休息，对不对？”
王雨泽没有说话，但眼中肯定的光显然是默认的意思。
舒可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劝他：“她是她，我是我。我承认，我是冷血无情了些，但也没人规定，这世上的女孩子都必须热情善良对不对？你喜欢她是你的事情，但如果你认为世上所有的女孩子都应该和她一样，这就很可笑了。”
顿了顿，为了让他安心，她又重复了一遍：“罗韵永远是罗韵，属于她的东西谁都抢不走，你不必担心。”
~
今天在楼下待的时间有点长，舒可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快十点了，床头柜上崭新的手机正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跟烦人的苍蝇似的。
舒可当没听见一样，自顾到卫生间洗了手，到她出来的时候，铃声已经响过了三次，现在正在响第四次。
拿起来一看，她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十七通未接来电，这两口子也真是够执着的。
摁了接通键，她将手机放到桌子上，拿起桌上的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继续读了起来。
“喂喂喂喂”
电话接通，那边的人似乎有些欣喜，舒可任由她“喂”了足有几十秒，才懒懒开口：“喂。”
那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即手机里传出两个人的争吵声，几秒后才再次开口：“舒可？”
邝英红两手捧着新买的手机，粗糙的脸颊紧紧贴着手机冰冷的机身，她叫了几遍后都没听到对面的人应声，拿下来一看，电话确实显示通话中。
舒德在一旁不满地催促：“你快说话，电话费不要钱啊？一分钟好几毛呢，你这败家娘儿们，当老子的钱大风刮来的？”
“你的钱？家里的钱哪一分是你挣得？”邝英红打不通电话也是急得不行，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力道大的几乎就要怼到他脸上，她气哼哼地说：“你来打。”
“我来。”
舒德咽了口唾沫，又搓了搓手才接过这珍贵东西，将手机放到耳边后他谄媚地开口：“舒可啊~~”
“……”
对面一片安静，他又不死心地叫了几遍，可无论他怎么叫，对面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疑惑地放下手，低声嘟囔：“没打通？”
邝英红劈手将手机夺过来，粗糙干裂的手指点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扬着下巴，一副很有见识的样子：“看到这三个字了吗？通话中，电话打通了。”
“那咋的没个声音？”
“我哪里知道。”
两人一直生活在乡下，见过最高级的通讯工具就是村长家的座机，哪里用过手机？
光听别人说好用，可他们两个觉得这就是个没用的铁块，好看是好看，可打电话怎么总也打不通呢？打通了也没声音，还不如村长家那嗞哇嗞哇的东西好用哩！
可现在那个死丫头进了罗家，他们要想联系她还只能靠这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叹了口气，她又把手机贴到耳边，继续坚持不懈地喊着对面的人。
舒可看了一眼表，静静等着分针转了几圈后她满意地挂断电话，随即轻而短促地笑了一声。
这游戏自从她有了这个手机之后玩了几十遍，次次都乐此不疲。就是不知道，舒家父母到底是从哪里拿到她的手机号的。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看得见抓不着，能联系可又说不上话，足够他们百爪挠心一阵子的了。
不过今天，他们的意志显然比之前几次都要强。
电话被挂断之后又响了几次，舒可将声音调成静音继续看书，再拿起来时竟然又有了二十几通未接来电。
想了想，她再次按下接通键，在对面人焦急地喊了几声后再次懒懒应声。
“舒可你在吗？”
“……”
“舒可？可可？”
“……”
“舒可~~”
“……嗯，我在。”
“你这孩子，你在你怎么不应声呢？”
“……”
“怎么又没声了？可可？”
“……”
舒可就这么断断续续地搭着话，十分后才听懂他们的意思——要钱。
要十万元。
舒可翻书的手一顿，愣愣地问：“你们要多少？”
“十万啊！”邝英红理直气壮地说：“你们那个什么dadna检测报告出来了，你就是罗家的女儿，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不该给点辛苦费啊？”
“罗家养了罗韵这么多年，你们怎么不给罗家一点辛苦费啊？”
“罗家看得上我们那点钱？”一说往外拿钱，邝英红跟割肉似的惨叫：“你这死丫头回了罗家真把自己当罗家人了？这才几天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
舒可摇摇头，暗骂刚刚问话的自己就是个傻x，跟这种人讲道理，她真是脑子被开水烫出泡来了才敢想这么异想天开的事情。
微风抚动窗边的白色蕾丝钩花窗帘，书桌上是一盘橙黄橙黄的橙子，正往外散着甜甜的香味，舒可面色平静地翻看着手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