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更名不换姓
四月份的江市，春夏之交，绿意正浓。
早上6：20，床头柜上的闹钟“叮铃铃”地响了起来，给罗家堪称样板房的客房添了一丝生机。
铃声响了一会儿，才被一双瘦弱到有些苍白的手摁停。
舒可仰躺在床上，身子向下缩着往温暖的被子里埋了埋，算着时间到了才起身揉了揉头发，随手拿过桌上的头绳给自己随便扎了个丸子头。
随后，下床、进浴室、洗漱，一切都有条不紊。
接下来，就是下楼吃早餐。
今天是舒可来到罗家的第五天，她已经适应了罗家这种处处都充满了“仪式感”的生活方式。
在包含了早睡早起、按时吃饭、见到长辈必须首先开口打招呼、不能大喊大叫、不能随意跑动的规矩之中，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全家人必须一起吃早饭。
舒可作为一个初来乍到又不受欢迎的人，想偷个懒都不行。
走到楼下，餐厅里还一个人都没有。全家人必须一起吃早饭，但似乎只有舒可遵循着6:40之前一定到餐桌的习惯。
今天是周末，dna检验结果在昨天被方医生送到了罗家。罗母没有当着舒可的面拆，而是故作神秘地把它拿到了罗父和自己的卧室。
舒可心说，这罗母看起来智商不怎么高的样子，怪不得生出罗韶那样的傻子。不过，所幸有罗父在，否则，这两人被人卖了可能还喜滋滋地帮人数钱呢。
6:50，罗家所有人都坐到了餐桌上。
当时舒可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正想着是不是继续回楼上看书消磨时间，好多给罗父和罗母一些考虑的时间。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因为罗林的下一句话就是关于dna检测的事情。
“dna检测结果出来了。”罗林姿态优雅地切着白色瓷骨盘里的香肠，沉声开口道：“舒可，确实是我和小梦的孩子。”
叮~~
罗韵手中的刀叉掉落在大理石桌子上，脸色张惶地看向罗母。罗母微微偏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即便早已知道事实如何，在被宣布出来的那一刻，舒可心跳难免露了一拍，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像喝了醋一样酸，又像吃了一把干辣椒一样又涩又辣。
她深深吁了一口气，缓缓放松着有些僵硬的脸庞。
罗林不紧不慢地吃着盘里的食物，细细咀嚼着嘴里的吃食，只是眨眼的速度比平时略快了些。舒可看得出来，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这么平静，只是不知道，让他难以启齿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良久，罗林放下手里的刀叉，拿着手边的白帕子擦了擦手嘴，期间看了舒可一眼，意味深长地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要求？
舒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这显然不符合谈判的正常流程，也不符合谈话的合理逻辑。
想了一会儿，她说：“我没什么要求，看你们的吧。”
“真没要求？”罗林好像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
“没有。”舒可肯定地说。
“好。”罗林沉着着脸点了点头，酝酿一番后开口道：“我跟你妈的意思是，舒家父母养了你这么多年，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所以你还是舒可，但户口会迁到罗家来，你什么意思？”
舒可心里忍不住吐槽：我能有什么意思？
我不更名不换姓是因为养育之恩，那罗韵也肯定是因此依然是罗韵，名正言顺的罗家大小姐。
如果是“舒可”听到这么一番话，估计心都要碎了。
不对，她的心已经碎过一次了，自己来到这里应该是自己和“舒可”的第二个人生。既然是死过一次的人，那倒也没什么伤心的了。
“我没意见，这是应该的。”
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罗林和罗母都愣在了原地。
舒可迎着两人审视的目光，说：“你们是长辈，考虑问题肯定比我全面，就听你们的吧。”
而且无论换名还是换姓，她自己也不愿意，她本来就是舒可不是吗？
~
清晨的阳光撒在面前的三层小洋楼上，又被擦拭的可以当镜子的玻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舒可慢慢在庭院里踱步，这是她少有的一段活动时间。因为比起跟罗母在楼下或者花园里待着，她更喜欢待在房间里看书。罗母显然也是这么想，这几天一次也没主动见过舒可。
本来还抱着会被他们送回舒家的侥幸心理，如今就这么被打破了。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脱离罗家啊？
舒可烦躁地在原地转圈，罗林留下自己显然别有所图，罗母三人把自己当眼中钉肉中刺，这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往后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她呢。
要不，还是当条随波逐流的咸鱼？
正考虑着当咸鱼的可能性，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少年。
舒可停下脚，不解地看着走过来的人——这人是谁？
少年面色惨白，唇色浅淡，无论是脸颊还是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四肢，都有一种久病的消瘦和阴郁。
跟自己长期的营养不良不一样，他从内而外都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舒可心中对此人的身份隐隐有了些猜测。
“你好，舒咳咳舒小姐。”话还没说两句，这人就捂着嘴咳了起来。
舒可：“……”
哪块天露了？竟然掉下一个男版的林妹妹。
“你好你好，你快坐吧。”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别再摔了。
“不不用。”
舒可：“……”
少年足足咳了一分钟才停下来，舒可眉眼纠结地看着他，颇有些小心地问：“你还好吧？要不要喝点水？”
“不不用咳咳咳谢谢咳咳舒小姐咳咳咳”
舒可：“……”
王婶的儿子不就是气血不好吗？这怎么看着跟得了肺痨似的？
王雨泽咳了半天，咳得嗓子直往外冒烟，火辣辣的疼。他睁着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睛看向舒可，有气无力道：“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尽管病态，但少年依旧眉清目秀，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柔弱。
舒可眨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后连忙上前从桌上倒了一杯热茶，塞到他手里后急道：“你快喝吧，你怎么病成这样啊？”
“咳咳你放心，这不是咳咳传染病”
舒可：“……”
不管是不是传染病，你咳出的唾沫总有细菌吧？
舒可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退出了他能波及到的污染范围。
王雨泽：“……”
“那个你慢慢咳，不不，我说错了，你慢慢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桌上有水，你随便喝。”舒可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你等等。”眼看人要走，王雨泽连忙出声制止。
舒可疑惑地看着他：“你还有事？”
“我是王雨泽。”
“噢噢，你好，有事？”
“能坐下聊吗？”
舒可连忙点头：“快快快，您快坐。”
王雨泽：“……”
两人在茶桌前坐了下来，舒可颇有些拘谨地看着王雨泽，说实话，她实在看不出来这个病秧子到底想干嘛。
“听说检查结果出来了？”
“……嗯？”
“dna检查结果。”
“嗯嗯，出来了。”
“你是罗家的女儿？”
“……啊。”
“不太像。”
“哈哈，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
尬聊了一会儿，舒可忽然福至心灵。罗韵她是女主角啊，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肯定是书中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啊。
这人是王婶的儿子，肯定是跟着王婶一直住在罗家的，说得直白一点，他跟罗韵是青梅竹马啊！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多美好的感情啊！
这么想着，她脱口问道：“你是担心罗韵？”
王雨泽：“……咳咳。”
ok，明白了。
舒可直起身子，知道了他的来意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你不用担心，她依然是罗家大小姐。”
“那你呢？”
“我？我依然是舒可。”
王雨泽皱了皱眉，试探道：“你要住在罗家？”
“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情，我劝你，少管闲事。”
王雨泽面露难堪，半掩着唇的手慢慢握成了拳，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锋芒。
“喂！”舒可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说：“做人不要这么敏感，身子不好就别胡思乱想了，省的伤人伤己。”
“谁……”王雨泽刚想反驳她，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再一抬头，就看到了舒可怜悯的眼神，他一下愣在原地，胸腔被气的鼓了起来。
舒可皱了皱眉，问：“你这是哮喘吧？”
“不是咳”
“肺痨？”
“不是。”
舒可点点头，心说，不管你是什么，左右是个病秧子。
不知是不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王雨泽瞪着她的眼渐渐红了起来，一脸控诉地看着她。
舒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