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福伯
新月的死让在场的人都吃惊不小,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被糟蹋成这样,是再也没有变成凤凰的可能了。
顾墨拿着信封嗤笑一声:“这下,看来叶丞相少了一个千金啊。”
太子作为之中最大的权利者,这时候需要出来主持:“王爷,此事发生突然,此中细节还有待推敲,是真是假也有待查证,这……”
哪成想顾墨直接不给太子面子,直接打断道:“此事兹事体大,有关王夫人的德行声誉,确实该查证一二,首先,相爷可承认这封信可否为您亲手所写。”
那封信上盖了叶正珣的章印,字体也所差无二,而且陈素芝和新月全都以死相逼,这推脱不掉,所以叶正珣也不否认。
见叶正珣如此反应,顾墨也不意外,继续道:“那就恭喜叶相再添一位千金了。”这是在指未出席的小怜,“解决了这个,那剩下的便是福伯的冤屈了。”
福伯是自打叶正珣做官便一直侍候左右,在相府的地位举足轻重,几乎没有人敢对福伯不敬,且福伯做事细心稳重,得到了相府全府上下的敬重。
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是福伯陪着叶正珣走过来的,其中感情自是不用多说。叶正珣听到福伯的名字,恍惚又回到那天晚上,他穿过逼仄的巷道,走进阴暗潮湿的低矮瓦房,听了半晚他的咳嗦声。
那晚回来后,他就派人去查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知道了真相,他也不能做什么。福伯老了,病死老死是他的归宿,而王韵娴,他已经懒得和她发脾气了,不然就是哭哭啼啼,吵着要去皇宫闹。
顾墨的喊声将叶正珣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叶相你说如何?”
没听见上文的叶正珣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我已经派人去请福伯过来了,相信事情的原由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听完顾墨的这番安排,王韵娴有些气急:“绪呈王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
顾墨眼睛横了王韵娴一眼,便自顾自地坐下,开始悠闲自得地品茶。
王韵娴有些慌乱,她自从做了这相府夫人之后,什么时候不是呼风唤雨惯了,只要看什么不顺眼,拔掉就好了,至于要什么处理后事,消灭证据什么的,她从来没操心过,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敢跟她对着干。
哪成想,今日居然让别人抓住了把柄,而且还是这老和相爷做对的绪呈王顾墨。这要是真被别人做了文章,倒也不能真那她怎么样,只是对相爷肯定会有很大的影响,如今陛下病体,正是各家暗流涌动的时候,看来这顾家一派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王韵娴有些紧张地看向叶正珣,果然见他眉头紧锁,脸色不悦,这下更让王韵娴坐立难安,不敢去看身旁的叶知雪和太子。
在等待的这段过程中,王韵娴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自己不过是给了一个贱民稍稍惩戒而已,都能闹成这样,这背后一定有人成心算计她。
一定是那个叶知秋,虽然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能有这么大能耐,但除了她,谁还会这么做。虽然她结的仇不少,但那些不过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点权势的全都死绝了,怎么还可能会来找她麻烦。
随着王韵娴不断的思考,越发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所以才导致她现在这个被动的局面,都怪她自己过于心慈手软。
福伯被人带来了,被人裹在一个草席里就这么抬过来的,本来就病重,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颠簸,此时的福伯已是气息奄奄,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叶知秋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看不见福伯的情况。但离得近的,都不认去多看两眼,只见席间老人瘦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眼窝神陷,眼皮耷拉,现在是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嘴唇无力的煽动着,似乎知道自己又再次回到了相府,想拼着最后的一口气,再喊一声老爷。
老人的身上传来一阵阵的恶臭,这么长时间的重病,此前还有小怜去照顾过,自小怜受伤卧床,福伯便没了人照顾。
虽然福伯还有一口气,但长时间的卧床和躺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老人的身体已经开始散发尸臭,再加上一些自己拉在身上的大小便,即使被小厮拿了东西裹住,也使在场的人都纷纷捂住鼻子转过身去。
与福伯被同行带来的还有几个自福伯生病离府,便选择离开相府的老人,此时他们都一个个地低下头,没什么脸面去看叶正珣。
从前他们都是忠心耿耿地跟着福伯,福伯忠心叶正珣,他
们自然也都忠心叶正珣。但这么多年来,真的受够了王韵娴的迫害,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福伯落的如此田地,心中均是不忿。
顾墨看着人到了,便向着几位老人问道:“你们可认识这地上躺着之人。”
“认识。”两位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他是相府的大总管,我们一直叫他福伯。”
顾墨又问道:“那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发生了何事,你们尽管说来,如今这府上的众多官员以及太子爷,相信都会为你主持公道。”
顾墨这句话强调了太子爷,听在王韵娴和叶正珣的耳朵里是明目张胆地挑衅,太子习惯了他们的拿捏和当惯了工具人,听了这句话也没什么反应。
“回禀这位老爷,福伯是生了病,不过,在福伯的独子没有……没有被王夫人派人打死前,福伯的身体一直很硬朗。”
在顾墨的提问下,两位老人一五一十又将王韵娴如何因为对福伯的心生不满,从而派人将一个无辜的人如何折磨而死的过程,从此之后,福伯的身体便每况愈下,直至今日。
在这漫长的叙述中,可以看得出来,即使在地上躺着不能再动的福伯,依然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似乎想要让叙述事实的两位老人停下来,但福伯越挣扎,越消耗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
此时叶正珣不再管别人如何,他起身向地上的福伯走去,然后慢慢地蹲下身,握住了那如同枯槁的手:
“福伯,你放心,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放心吧,啊,都到这时候了,也别操心了,对于犬子,我向你道歉,这件事会有一个公道,你也不必为我担心,也别让为你忧心了,好吗?”
叶正珣这段话说得很轻柔,语气自然而轻松,就像对着一个老朋友坐在月下闲谈一样。
他的手拉着福伯的手,另一只手也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就这么轻轻地安慰着这位快要“睡着”的老人。
慢慢地,老人的眼皮彻底耷拉下去,刚刚还因为温度而激动颤抖的手指也渐渐没了力气,整个人都灰败下去,他听了他的“老朋友”的话,放心地离开了。
叶正珣低着头,让人有些看不清表情,直到过了两分钟之后才慢慢地将老人的手塞回破布之中,转头又吩咐下人,去取了一块上好的锦布来,替福伯盖上后这才起身。
他回到主位上坐好,这时的他又恢复了往日,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一国宰相。
“诸位,今日之事,实在是叶某之过,扰了各位雅兴,深感抱歉。不过请诸位放心,叶某食君禄,担民忧,绝不会允许这等事发生在我府上,我会给诸位一个满意地交代,今日就散了吧。”
说着,叶正珣又向着席上的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歉意。
王韵娴见此,也赶忙出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表示自己德行有失,以后定会引以为戒,吃在念佛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赎罪。
话都说到这面上了,其他人也都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人家都说会给交待了。
不过大家却都还没什么动作,毕竟最大的搅事者还没表态呢,众人哪能放过这么绝佳的吃瓜机会。
只见顾墨横眉直对:“叶正珣,这可不只是人命这么简单,王夫人乃一国公主,本来贤良淑德,怎么嫁给你之后就干出这么些出格的事来,这可是关乎皇家颜面的事,你最好真的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交待来!”
说完便拂袖离开了。全程未说过一句话的顾子禛走之前还向叶正珣行了一礼,而顾玧之直接选择目中无人。
没一会儿,偌大的相府就变得空空如也,所有人都走得干干净净,颇有几分凄凉的意味。
“叶相,此事如何处理,想来您自有分寸,我和知雪便先行离开了。”
太子听完全程,知道这件事自己不插手为好,便向叶正珣辞行了。
本来此次寿宴,叶知雪也是念叨了很长时间,自她嫁予自己后便很少回相府,所以这次都准备好要在相府小住几日再离开,谁知竟生出这么多事来。
叶知雪恬静端庄,一颗玲珑七窍的心思,怎会不知道这些事中的牵扯,临走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道:
“母亲,你听我一句劝,往后做事多顾着些父亲,别再如此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