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新月
宾客间不再喧嚣,一个个官场上的老狐狸都坐在席间,互相递着眼色,今天这场寿宴,可是让相府栽了一个大跟头。
在太子的主持下,已经还了叶知兰的清白,刚刚的李家父子也已经被赶出相府了。这相府是个狠角色,再加上太子的面子,席上的众人也还保持着客气。
叶知秋站在远处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这一次,叶知兰可就不会这么容易就逃过去了。
看着在墙外偷听的那些人一个个心满意足的离开,想必都不用等到明天,关于叶知兰私通李家公子且怀身孕的流言,就会蔓延到整个浮月城。这可是顾玧之一早就安排了的人,浮月城里最有名的几个说书人都在了。
不过这都只是开胃菜,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由于叶知兰受到了惊吓,王韵娴也陪着她去了后院休息,好不容易安慰好叶知兰,王韵娴又得立马换上笑脸,出现在众宾客之前。
这对于叶知兰和相府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还指不定被别人怎么说闲话。
她捏紧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坐到主位上后,这才用眼神不动声色地寻找一直忽略的叶知秋,果然,人根本没出现在席间。
王韵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谁会用这么狠毒和下流的招数来陷害她们相府和她女儿。但如果真的是叶知秋,她哪里来的人脉和手段让叶家父子听她指挥。
想到这里,王韵娴朝着叶正珣使了一个眼色,这李家父子一定不能放过,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也要将这幕后之人给揪出来。
王韵娴下意识想寻找素芝,却也没有找到。这时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宴会还在进行,相府主母的面子不能丢,心里暗骂,恨得要死,但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假惺惺的姿态来。
太子妃在旁拍了拍王韵娴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宴会高歌,这时却从门口冲进来一名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女子。
“相爷!相爷救救我!”
女子有些神志不清,满嘴胡言乱语。一身红衣衣不蔽体,露出的雪白的手臂和大腿上面满是伤痕,就连平时那如花似玉的脸上,此时也是青紫一片。
“新月,你怎么了?”
有丫鬟认出女子,惊呼一声后赶忙捂住了嘴巴。今天这个宴会是注定不会太平了。
看见新月这个样子跑到宴会上来闹,王韵娴气得脸色青一阵去,紫一阵。这丫头那日擅自带相爷去看望福伯,惹得她与相爷不快,一气之下,她便将她送到了青楼去做。
本意是想给她一个教训,等她吃点苦头之后,要是能学乖,就考虑将她接回来,没想到她如此不识好歹,王韵娴抓紧椅子上的扶手,眼里露出了一瞬的杀意。
叶正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着新月露出一丝厌恶。虽然这应该是王韵娴的错,但新月将事情闹到这明面上,失的是他相府的颜面。
“来人,将这个疯女人拖下去。”
“相爷,新月这么多日受了好多委屈,相爷你要为我做主啊。”
新月对着叶正珣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旁边一个顾派的官员开始煽风点火:“这是怎么回事啊,素闻叶大人清正,怎么后院如此不宁静啊。”
叶正珣凌厉的扫了那位口出狂言的人,又若有所思地看了顾家一眼。
在这喧闹之中,一直未出现的陈素芝出现了,她秀丽笔挺地跪在新月身旁,面上那狰狞的疤痕仿佛早已随着岁月的洗涤变得温良安静,一如现在的陈素芝。
“请相爷为民女做主。”说着对着主位磕了头,便一直匍匐在地,态度冷静而坚决。
叶正珣深吸一口气,道:“何事?”
“禀相爷,民女是相府夫人王韵娴的贴身侍女,从夫人入府至今,一直侍候夫人左右,二十六年来,一直无怨无悔,恪守本分。素芝知道自己曾经做错过事,惹了夫人不高兴,但夫人宽厚,只予素芝以惩戒,却还是留素芝侍候左右,所以这么多年来,素芝一直感恩在心。
所以平时夫人不管做什么不合礼数之事,素芝都一一帮夫人完成,却没想到,民女女儿看不惯夫人欺压良善,特别是福伯,他老人家自小看着新月小怜长大,是相爷最得力的左右手。福伯在相府,年纪最大,做的事也最多,理应有一个好的结果,但就因为福伯看不惯夫人为非作歹,终于在相爷南巡,夫人便开始折磨福伯,不仅如此,还将福伯唯一的后人给折
磨致死,曝尸荒野两日后,福伯才得到消息去给自己的儿子收尸,从此之后,福伯便一病不起,新月和小怜便常去照顾。
前几日,新月无意间让相爷知道了福伯病重的真相,便被夫人卖到青楼做娼/妓,小怜也被打了五十乱棍,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如果她们和民女一般只是身如草芥便也罢了,但她们两个却是相爷你的骨肉啊,你怎么忍心看她们如此受苦,这相府内,王夫人一手遮天,草菅人命,素芝愿以自身一条贱命,换得一个给福伯和新月小怜公道的一个机会!”
陈素芝不卑不亢地将整段话说完,接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信封交到了旁边看热闹的绪呈王手里,在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便一头撞死在了相府的大堂内。
“娘!”
新月抱着陈素芝痛哭,这一幕发生得太过戏剧,许多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绪呈王饶有兴味地拿着陈素芝临死前递给他的信封,对着叶正珣道:“叶兄,这可是怎么回事啊,要早知道贵府今日麻烦事如此之多,那顾某就不该来给相爷你添麻烦了,众位仁兄说是不是啊。”
“就是嘛,今日贵夫人大寿,不应该如此才对。”
“我看今日的席宴真没有意思,还不如钱某在家为圣上处理几件公务,颇毁人心情了。”
一时间,顾派的几个官员开始煽风点火,巴不得事情赶紧闹大。
太子和善,此时面上也是眉头紧锁。微咳了一声,这才让场上安静下来。
“这事是何原由,相信叶相一定会处理清楚。那信封内是何物件,还是请顾大人交还给叶相处理为好。”
“哦,本王当然也相信相爷能够将此事处理得很好,但死者将信封给了我,这是对本王的信任,而且本王与叶相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帮叶相处理一下也无何不可。”
顾墨戏谑地看着叶正珣和太子去,不把两人看在眼里,说着,一边将信封给打开了。
这个信封,便是当时叶知秋在勤文轩找出来的,里面是一枚玉佩和叶正珣亲笔写得一封信,上面写了对陈素芝的承诺,要对还在怀孕的陈素芝负责,不过当年叶正珣根基未稳,所以承诺在孩子十八年后就认祖归宗,还会娶陈素芝为妾室。
不过现在新月和小怜自去年便满了十八,这叶正珣要是想承认这两个孩子,恐怕早就认了。这陈素芝不惜以死相逼,也是一个狠角色。
顾墨将信纸转交给身旁带得一个小厮,小厮当场大声地念出了那封信。
“叶相,没想到你这么有福气,膝下子女多啊,不像我,就两个不争气的儿子。”顾墨听完,便开始笑眯眯地拿话噎叶正珣,“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扶相府小姐起来。”
“哈哈……”
席间响起一些肆无忌惮的笑声,相府的丫环奴才一个个眼观鼻,不敢大声出气,这事儿闹得太大,恐怕是不好收场了。
新月已经被完全震惊了,从陈素芝说她和小怜是叶正珣的女儿开始,她就觉得自己似乎被欺骗了。
从半月前开始,母亲和小怜便开始有些神神秘秘的,包括那次让她去引相爷去看福伯,这害得她被卖到青楼,受尽折辱,直到昨日她母亲才来看她,说要就她出去,她相信了。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也好,但现在却说她是叶正珣的私生女。可是她已经被卖到青楼被强迫做了这么肮脏的事,这层关系只会让她连一个卑贱的婢女都做不了了,她会被当成耻辱,被彻底的唾弃。
在这百转千回间,新月看着躺在地上变得冰冷的陈素芝尸体,这骄傲倔强的十几年一下子破得稀碎。
从小的时候,小怜是妹妹,一直柔柔弱弱的,乖巧会讨人喜欢,母亲也格外偏爱她。新月刚开始时也会哭,会闹,直到后来,她开始学会嚣张,学会欺凌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慢慢地也习惯没人关心的生活了,反正她能通过自己活得很好,直到此刻,一直自诩聪明的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她妹妹的垫脚石罢了。
她是没有福气做这相府的千金小姐了,她的母亲和妹妹,为了那块相府刻着名字的玉佩,不惜将她推入火坑,埋入地底。
一丝清泪从新月的脸上划过,她眼里盛满了悲凉,她努力地搜寻着四周,也没看见小怜的身影,听说是受伤昏迷了,估计她也见不到自己妹妹最后一面了。
新月缓缓地站起身,奋力地撞向刚刚陈素芝撞向的那根柱子:妹妹,从小恨你这么久,今
日算真正当一回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