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再见了，我的男主
今日是太子大婚的日子，京城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各条街道上都挤满了人，当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八抬彩轿游街时，百姓们夹道欢呼，纷纷向这对新人抛撒着刚采摘来的鲜花。
一声声的祝福令穆之颖如沐春风，向来高冷的他此刻正热情地向众人抱拳致谢，完完全全就跟普通男子一样，满心满眼都洋溢着娶了新媳妇的开心与得意。
打前开道的班蔚同样一脸神采飞扬，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了正四品的太子诸率统领，有了这层身份他也多了不少底气，计划着一等太子大婚结束便去向小刺梨求婚。
花轿内，栀首蒙着绣金的红盖头，身穿凤纹锦的嫁衣端庄的坐着，小刺梨时不时扭头去看她，心想：在这样的氛围下，花花姐应该也进入角色了吧？
走了一段，小刺梨忍不住凑近纱帘调笑道：“花花姐，这沉浸式体验当新娘是个什么感觉呀？”
然而栀首却小声问她：“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一句话让小刺梨回到了现实，她叹着气偷偷撩开了袖子。
“现在是北京时间2009年10月1号凌晨四点三十七分。”
栀首听到这时间稍稍松了口气。
自从第二次穿越后，她就知道小刺梨手表上的时间与现实世界是同步的，虽然两个时空的时间差没有规律可言，但大致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书里的进度其实就是读者第一视角阅读小说的速度，小说的内容有精彩有平淡，因此这里的时间也会出现快慢之分。
她轻轻揭起盖头一角叮嘱小刺梨道：“离你上高铁还不到五个小时了，所以今晚咱们无论如何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小刺梨点点头，无奈的回了句：“知道了。”
的确，在书里都待了半年多了，男主也顺利当上了太子，她俩是时候要离开了。
可是她抬头瞄了眼那欢天喜地的新郎官，不觉叹气道：“花花姐，这几日咱们都只忙着计划如何回去，那你可有想过你突然消失，穆之颖怎么办？他那么爱你，如果找不到你的话，以他的性格我估计他多半会疯掉吧”
栀首闻言，沉默了。
她不是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所以出嫁时没有从华府带走一个丫鬟和下人，就是想着自己失踪以后，能尽量不牵连到华家人。
但对于男主穆之颖，她就只能在心底对他说声抱歉了。
接亲的队伍绕了小半个京城，最后停在了东宫门口。
傧相高喊落轿，穆之颖纵身下马，在喜官的指引下迫不及待地来踹轿门。
新娘出轿，手持红绸与新郎并肩而行。
到了东宫大殿，光帝和华贵妃已经坐在高堂之上，一切流程就和古装剧里太子成亲那样，肃穆又隆重。
三叩九礼后新人被送进了洞房。
“三哥哥，快！”
五公主示意穆之颖赶紧挑盖头，穆之颖握着玉如意的手微微发抖，五驸马也不给他留面子，故意打趣道：“太子殿下，你从前提刀上阵都不见手软，怎么这会竟然害怕了？”
大驸马赶紧戳了他一下，但也同样玩笑起来：“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在殿下眼里，太子妃可比那敌人厉害多了~~~”
“哈哈哈”
众亲友欢笑声一片。
穆之颖的耳朵红了，他稳了稳激动的心情，将玉如意伸到盖头底下快速往上一掀，一张艳比牡丹的脸便呈现在了眼前。
栀首抿着红唇，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轻轻颤动，看得穆之颖心花怒放。
“哇，灿儿姐姐今天好美啊~”
小安王不禁大赞，长公主笑他：“你怎么还叫灿儿姐姐呢？”
“哦，对对，从今起孤要改称灿儿姐姐为皇嫂啦！”
小安王手舞足蹈，每叫一声皇嫂，栀首的心里就莫名难受一回。
两名命妇取来金剪，各取下新郎和新娘的一缕头发，挽成同心结锁进了百合箱。
结发合髻，再行同牢礼。
红绳连着玉合卺杯，二人同时饮下这琥珀色的液体，栀首怔住：这味道虽甘甜但却是真的酒。
穆之颖悄悄冲她一笑，这大喜的日子，就算身上起红疹，他也必须要同她饮下这喜酒，因为做夫妻就是要长长久久。
所有礼成，不等穆之颖再看一眼自己的新娘，两位驸马就将他强拉了出去。
新房里就只剩下了姐妹俩。
“花花姐，你确定今晚就离开吗？我觉得这样做好残忍啊~~”
小刺梨苦着脸看着栀首，“要不，咱们再等上几天？”
“绝对不行！”栀首连连摆手，“还等，你难道是想让我真的跟穆之颖洞房不成？”
“哦，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小刺梨瘪了下嘴，“那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
栀首看了眼墙边的柜子，拉住小刺梨的手，“等下你记得一定要在穆之颖进房之前提前回来！”
“嗯，放心吧，我不会误事的。”
栀首拍拍她的胳膊，“那你出去好好大吃一顿吧，这将是你在书中的最后一餐美食了。”
小刺梨默默点了点头。可正当她要转身时栀首又拽住她问：“你要不要也提前跟班蔚道个别？”
“跟他？”
小刺梨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没必要。”
红日西斜，前殿的喜宴进入了尾声，东宫门口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的离开，等待宾客都走完了，天也黑尽了。
寝殿里，栀首刚把小刺梨藏进衣柜中就听到屋外宫人在唤太子殿下，她飞快跑回床上坐好，忐忑不安地等着穆之颖的到来。
门被推开了，栀首的心随着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跳得越来越快。
“灿儿~”
穆之颖走到了床前，第一句便问她：“你用过晚膳没？”
栀首心虚不敢抬头，含混地应了声，“用过了。”
穆之颖以为她是害羞，连忙找话题道：“你都不知道这一整天孤喝了多少凉水，这肚里都快装不下了。”
回想喜宴上每个人都来敬酒，他还暗自庆幸自己天生不能喝酒，不然要真这么喝下去，人肯定醉如烂泥，那岂不误了良辰美景。
“灿儿”
“什么？”
穆之颖挨着栀首蹲下，她立马紧张起来。
看着她这慌里慌张的模样，他也有些难为情道：“孤是想说让人进来服侍咱们沐浴吧。”
“沐沐浴？”
栀首舌头打结，感觉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上两次同穆之颖接吻，一次是意外，一次是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可今晚他是清醒又亢奋的，而且他那炽热的眼神盯得她汗毛都快立起来了。
“殿下，要不咱俩先聊聊？”
栀首努力挤出笑容，穆之颖一甩衣袍旋身坐到她身边，大手一揽拥她入怀。
“你莫非也想跟孤约法三章？”
“啊？”
栀首撑起身子，眨眨眼不明白。
穆之颖握住她微微湿润的小手，“方才两位姐夫都跟孤说了，孤那长姐和五妹在新婚之夜都同他们约法三章，看来你们女子都免不了俗，一心想着把自己的夫君牢牢攥在手里。不过，你不用说，让孤来讲。”
他缓缓放开栀首，侧身与她面对面坐着。
“灿儿，孤如今已是太子，将来免不了要继承大统，自古礼训：天子一后九嫔，还有若干世妇和御妻，身为皇帝必定三宫六院。但你放心，孤今夜可用性命向你保证，不管祖制、律法如何，孤此生就只娶你一人！”
说罢他举起右手，“孤日后若违背誓言，必将五雷轰顶，永”
“不要，不要为我发这样的誓！”
穆之颖的嘴被栀手捂住，那正容亢色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情脉脉，栀首只觉得自己呼吸不畅。
而躲在衣柜里的小刺梨心下一凉：完了，下一章这男主铁定要疯！
穆之颖拨了拨栀首的额发，“好了，孤说完了，剩下的你来说，不管你要求孤做什么，孤都答应你。”
栀首的心像被小虫啃咬，说不上来是怎样的一种痛。
“殿下的好我都记住了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垂着眸，穆之颖并未察觉她情绪有变，还抬手把玩着她凤冠上的珍珠流苏，又趁机抚上她的面颊宠溺一笑，“那你说便是。”
栀首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殿下，其实我不是华灿。”
闻言，穆之颖眉头一皱，栀首立马按住他的胸口，“你别急，先回忆一下，在你将华灿推入翡月湖的前一晚，是不是曾到过一个名叫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方？”
“什么？！”
穆之颖神情骤变，“你是如何得知孤到过异世？”
“殿下，那不是异世！”
栀首加快语速：“其实那里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而你我现在身处的大荣，甚至还包括其他四国，这些都只是虚构出来的。你，还有这时空中的所有人都是我小说当中的角色，是我用文字塑造了你们！”
穆之颖听罢足足愣了五秒。
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而勾起了唇角，重新将栀首拉回到自己身边，柔声道：“孤的确在梦境中去过一个异世，醒来后觉得不可思议便将这经历画了下来，没想到竟被你看到了，你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笑话孤在异想天开，对不对？”
栀首摇头想解释，穆之颖直接将她抱到了膝上。
“好了，孤知道你是在玩笑，但以后可不许这么胡闹了。”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栀首奋力从他怀中挣脱，“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之前到过我的世界，我和小刺梨也穿越到了小说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问你——当两个时空交汇时，你的周围是不是出现过一团橙光？”
橙光？
穆之颖的心口瞬间一窒。
没错，他是见过那道诡秘的橙光，就是它把自己带去的异世。
而且后来还见过两回，一次是在嬴州他中毒的那晚，一次是在立雪园，只是这两次他都没有再昏睡过去，所以就认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穆之颖一语不发，栀首试着轻轻触碰他，“你知道的，我没有骗你，对吧？
“不，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穆之颖的心跳变快，呼吸声也跟着加重。
虽然潜意识里已经选择相信了栀首，但他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灿儿！”
穆之颖忽然抓起栀首的胳膊，“你摸摸看，孤是人，孤活了二十五年，经历了那么多悲欢离合，孤拥有喜怒哀乐，孤不是，绝对不是你笔下虚构出来的什么角色。”
栀首的眼眶红了，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试着把手抽回来。
“灿儿，”穆之颖佝偻着身躯，语气几近哀求：“今天是你我的大喜之日，你别吓孤，好吗？”
栀首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自己原小说里曾经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男主此刻为了留住爱人竟然会卑微至此。
她起身来当着他的面慢慢脱下这华丽的喜服，摘下了沉重的凤冠，直视着他的眼睛，狠下心道：“穆之颖你清醒一点，真正的华灿已经被你淹死了，我不是她，我是这本小说的作者，而你不过是我创造出来的纸片人，明白么？”
穆之颖目光一暗，“纸片人？”
“对！”栀首提高了声音，神情决绝道：“用我们那个世界的话来说，你只存在于书里或者故事里，对于我来说，你从头到脚都是假的！”
这番话令穆之颖如坠冰窟，他颓然地坐到了床上。
“出来吧。”
栀首话音一落，小刺梨推开柜门钻了出来。
穆之颖见状来不及错愕，栀首便紧紧摁住了他的肩膀，“穆之颖，对不起，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希望在我离开后你不要为难华家人，更不要找我。”
说完她便攀住了他的脖子，低头将唇重重印了上去。
穆之颖脑中一片混沌，直到一滴冰凉的泪水打到他脸上，他才猛然睁大了眼睛。
——橙光出现，小刺梨迅速跑进了光晕当中。
栀首推开了他，他却下意识抓住了栀首的袖口。
然而随着橙光越聚越多，他感受到了某种强大的力量正在同自己拉锯，并且逐渐占了上风。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拽了起来，手中的衣袖也发出了嗞嗞的撕裂声。
“穆之颖，你放手吧~”
“孤不放！华灿，你是孤的妻子，孤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穆之颖咬牙坚持，额前和手背上的青筋几乎爆裂，可栀首的身体已经被橙光融合，在最后一秒，她眼中噙泪微笑告别：“再见了，我的男主。”
“不——华灿——”
橙光转瞬即逝，原本活生生的两个人同时消失在了穆之颖的眼前。
此时新房外侍立的宫人们听到太子这凄厉一喊，全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发生什么事了？”
迟疑了几秒后，一位老嬷嬷试着上前敲了敲门。
“太子殿下？”
唤了一声，屋内没动静。
她又敲了两下，“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失魂落魄的穆之颖望着手中的一截红帛，半晌才哑着声音道：“去，叫班蔚进来。”
“是~”老嬷嬷应声，转头招招手吩咐一名小太监，“快去请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