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有悔
文嬷嬷是萧锦的奶娘,但也是高贵妃的人,在慈宁宫时,太后看她还知本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刻,高贵妃心里想什么萧锦岂会不知。
她泪流满面,“母妃,锦儿有错,锦儿没照顾好文嬷嬷,让文嬷嬷她……”
说到这里,她哭得更凶了。
高贵妃看向裴襄,裴襄默了默,上前解释,“回禀娘娘,伺候长公主殿下的嬷嬷久病缠身,在半个月前就去世了,微臣去的时候,殿下还护着舍不得下葬,尸体都烂了臭了。”
此话一出,高贵妃和萧琰都不动声色的后退三步,不管事情真假,绝不能让自沾染了晦气。
而萧锦还在不停的哭,不停的请罪,“母妃,都是锦儿的错,是锦儿没照顾好嬷嬷,她是我的奶娘……”
她是真没想到裴襄这么会演戏,而且脑洞还开得大。
高贵妃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她赶紧让宫女把萧锦扶起来。
“你们干什么吃的,冰天雪地的,还不把长公主扶起来。”
高贵妃吩咐完,还推了一把萧琰,萧琰蹙眉,无奈道,“皇姐,你还是先起来吧!地上凉。”
萧锦啜泣,“可那是奶娘啊!”
“她就是个奴才,伺候不好主子,打死都是该的,病死算是便宜了她。”萧琰没好气的暴露了暴君的特质。
高贵妃心下一紧,赶紧岔开话题,“舟车劳顿,锦儿还是先回宁安殿休息一晚,我已同陛下请示过,让你明早再去请安。”
说完,她看向裴襄,“裴将军,麻烦你送长公主回去。”
“微臣领命。”
高贵妃虚交代了几句就带着萧琰走了,生怕晦气找上她,但她心里也怀疑,元嬷嬷是不是真的病死了。
时隔三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萧锦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萧锦这时候也从地上起来,看着两道离去的背影,眼神慢慢变冷。
“殿下,雪大了,早些回吧!”裴襄道。
萧锦深呼吸一口,“方才谢谢裴将军。”
“微臣只是实话实说。”
“还是要谢的。”
错身走过裴襄身边时,萧锦的手无意间触碰到裴襄的手,她笑道,“这般谢,裴将军满意否。”
“微……微臣不敢。”
裴襄手指微颤,像有股电流穿透全身。他是真看不懂萧锦,能感觉得到,她和贵妃说的不同。
把萧锦送到宁安殿,裴襄转身就去了高贵妃妃的祥云殿,门口,萧琰在等他。
拜见过萧琰,萧琰带着他去了一处偏殿,偏殿里,淑妃端着茶碗,盖和碗碰撞出一声声脆响。
“微臣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裴襄行礼。
高贵妃轻抿了一口茶,狠狠把茶碗放在高几上,“大胆裴襄,竟敢诓骗本宫。”
裴襄沉眸,不卑不亢,“微臣不敢,请娘娘明查。”
“不敢,本宫看你敢得很。”高贵妃气势逼人。
“还请娘娘明示。”裴襄依旧如常。
高贵妃冷哼,“你说元嬷嬷半个月前就死了,你这不是诓骗本宫,是什么?”
上个月,元嬷嬷还传了消息回来,这件事越想越不对,她觉得是萧锦骗她。
而裴襄若有意隐瞒,在拉拢他这件事情上,她就得好好思量一番早做谋算。
萧琰在一边看着,蹙眉道,“裴将军,你还是说实话吧!”
“不敢欺瞒娘娘和四殿下,元嬷嬷确实在半月前病逝,若娘娘和四殿下不信,微臣这就快马加鞭,把尸体挖出来给娘娘和四殿下过目。”
裴襄继续,“只是尸体已经腐烂,还散发恶臭,娘娘和四殿下方见到长公主殿下,心急之下没闻到长公主殿下身上沾了尸臭。”
“可微臣……却是离得近的。”
萧琰闻言,下意识躲开了些。
高贵妃也觉得晦气,她就是想诈一下,看萧锦有没有说谎。
不过只是死了个奴才,总不能真的让裴襄去把尸体挖出来。
她长叹一声,“罢了,本宫相信裴将军,时辰不早了,琰儿,送裴将军出宫。”
裴襄和萧琰一走,宫女碧云掀起帘子,从内室出来,“禀娘娘,那北荒质子晕死了,奴婢已经让人丢去了质子府。”
“哼,照本宫的意思,就该打死。”高贵妃冷声,“尾巴收拾干净些,别让锦儿知道本宫在试探她,明日她要去给陛下请安,继续试探的事就让父亲去做吧!”
碧云垂眸应了声是。
从祥云殿出来,裴襄有些恍惚,他一定是疯了,才要帮萧锦撒谎。
半晌,他伸手触碰自己的唇,这里,她亲过。
软软的,似还留着她独有的清冽味道。
可过片刻,他又甩开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的东西,他有喜欢的人,但今天……
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就像着了魔一样。
当晚,萧锦睡到半夜,忽然从梦中惊醒,额上冷汗涔涔,呼吸急促,钝刀割在身上的感觉,就好像是先前一刻。
她披了件大氅,打开窗户,任凭寒风刺骨。
外头的雪又大了,大朵的雪花飘着,明明洁白无瑕,可底下盖着的却是脓疮。
一夜未眠,天刚亮,太后宫里就来了人。
“奴婢是慈宁宫木槿,来请殿下移步慈宁宫同太后娘娘用早膳。”
萧锦穿好衣服应了声,“进来给本宫梳洗。”
宁安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太后亲自挑的,做事也麻利。
梳洗完毕,萧锦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随木槿前往慈宁宫。
因为太后先给各宫传了话,不必她们来请安,所以今天的慈宁宫格外安静。
慈宁宫里一切物件还都是三年前的旧物,连摆放的地方都不曾挪动半寸。
能让萧锦感觉不一样的,大概也就是太后没有向她伸手,也没有对着她笑了。
金嬷嬷瞧着太后,明明心里高兴得很,偏还要摆一张冷脸,这不是折腾殿下也折腾自己吗?
“太后……”她刚想说什么,太后一个冷眼,便让她的话都冻在喉咙口。
她朝萧锦看了眼,默默地退到一旁。
萧锦心思千回百转,各种酸涩涌了上来。
她跪在太后跟前,“孙女不孝,恳请皇祖母责罚。”
太后一愣,她说要责罚她了吗?
“确实该罚。”太后到底还是心软,但也恨铁不成钢。
萧锦不敢反驳,身子跪得笔直。
太后叹息一声,“这三年,可有悔?”
萧锦知道太后所指为何。
生在皇家,生在权势中央,她却紧拽着那一星半点的血缘关系,一次次仗着太后的宠爱而伤害自己。
她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