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解
“您好。”
听到熟悉的声线的时候,迪亚波罗正坐在草地上,乔鲁诺在不远处自顾自地玩耍。可能因为昨晚很晚才休息,迪亚波罗在温暖的阳光中有些昏昏沉沉的。
花京院出声的时候,他才结束了「假装没听见」的处理方针,抬眼看向这个现在正被dio的肉芽控制着的青年。
“你好。”迪亚波罗道,“花京院…典明?”
昨晚在被肉芽控制之后,花京院就交代了他的背景和能力,迪亚波罗记下了他的名字。这个日本名字对他来说也有些难度,就像乔鲁诺的本名一样——幸而dio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给他儿子起了什么意语名字。
“是的,您是?”花京院实际上犹豫了一下他要不要上前搭话,但最终决定这也没有什么坏处。
“索里特·纳索。”迪亚波罗招了招手,让乔鲁诺回到他身边。
“这是您的……家人?”花京院挑了一个折中的词,毕竟迪亚波罗看起来还远不到组建家庭的年纪,这个孩子和他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算是吧。”
似乎感觉到迪亚波罗没有多聊的欲/望,花京院没有再开口。他手上抱着一个便携的画板,从包里掏出笔来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
“你为什么要追随dio?”迪亚波罗问。
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肉芽」,但花京院显然不那么想。
“我曾经以为,我一生都不会遇到一个能称之为「友人」的存在了。”花京院道,“但是dio大人能理解我。”
——所以他将会为dio献出一切,甚至在为他死亡的时候也会笑着赞美dio的伟大。迪亚波罗读懂了这个潜台词。
就像是差点溺亡在孤独中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连这个也并不是真的。迪亚波罗很难不感到现状有些讽刺,让他很想发笑、又找不到笑出声来的理由。
“孤独。”迪亚波罗把这个词在舌尖上掂量了一下,发现他尝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那么您呢?纳索先生为什么在这里?”
野心——或者说是dio看出了他的野心。
“大概在这里的人都有不一样的理由吧。”他最后轻描淡写道,“我是为了钱。”
迪亚波罗很快被自己的回答逗笑了——也有可能是这终于给了他把梗在喉头的那点笑意发泄出来的机会。但是如果仔细思考,他从这段关系里收获的、不那么抽象的东西,或许确实是金钱。
“这……这样啊,您不是因为——”
花京院不知道想了什么,但显然看起来有些尴尬。
迪亚波罗任由乔鲁诺爬到他身上,伸手去拉他的头发。
“很高兴认识你,纳索先生。”礼貌过头的日本高中生道别时说。
临走前他把一张画纸递给迪亚波罗,看得出虽然用得时间很短,但不论是笔触还是色彩都恰到好处。纸上画的是坐在树下的迪亚波罗和不远处玩耍的黑发孩子。
而迪亚波罗只能用近乎惊叹的眼神目送他离开。肉芽——确实是不可思议的、能掌控大脑的力量。在不涉及到dio的时候,花京院典明的表现和一个性格不那么外向的高中生根本没有多少出入。
“……很受欢迎啊。”
“我以为你不喜欢开玩笑,恩多尔。”
正靠近这边的恩多尔摇了摇头。
迪亚波罗显然还没意识到为什么他身边会有这些不能完全称为朋友、却与他关系不错的人。
波鲁那雷夫,荷尔·荷斯,现在有花京院典明——
大概大多数被dio或控制或雇佣的人也只不过是在追求心灵的平静而已,而迪亚波罗、这个将作恶也视为「理所当然」的恶人,对这些人来说就像是暴风眼。
「永久的、心灵的安宁。」dio是这样对他的「朋友」们说的,追随绝对的强者对这些恶人来说就是有这样近乎魔力的效果。
但迪亚波罗的平静又有不同——好像这么做也没有错,就是这种感觉。
“波鲁那雷夫回来了。”恩多尔告诉他。
事实上恩多尔的提醒可能是多余的,因为没过多久,迪亚波罗就看到了朝他走过来的波鲁那雷夫。
“好久不见,索里特。”
“好久不见。”他对银发的法国人笑道,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对方的额头。「肉芽」大概就隐藏在额头的那些头发后面。
没有办法——哪怕是绯红之王,也无法在被删去的时间内移除肉芽。更何况尝试这么做对迪亚波罗完全没有好处,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考虑肉芽的问题。
“你见过dio了吗?”迪亚波罗随意问道。
“是的,dio大人——”
“任务顺利就好了。”迪亚波罗很少见地打断了对方的话,突然觉得不太想听那些对dio的无谓称赞。
“只要能为dio大人效力,就足够有价值了。”
但这显然不现实,在提到dio的时候,波鲁那雷夫就变得格外兴奋,根本就没有让他闭嘴的可能性。
乔鲁诺这时候把一朵花举到他面前,迪亚波罗从他手中接过脆弱的植物。
「为什么不对我用肉芽,在一开始知道我持有箭的时候?」迪亚波罗觉得他有点想问dio这个问题,不过很快意识到了这疑问毫无价值。
引力、命运、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样——dio就是这样坚信着、或者说试图让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坚信着,他们拥有必然追随他的命运。
···
稍晚一些,迪亚波罗抱着准备午睡的乔鲁诺路过门厅,恰巧电话响了。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的,大概是正准备登机的普奇。
可这时候dio显然不可能是醒着的,于是迪亚波罗选择走过去抓起话筒。
“午安,索里特。”普奇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过来。
“午安。”迪亚波罗把睡着的乔鲁诺放到一边的扶手椅上。
电话线有限的长度让他只好坐在桌子边沿,小心地不至于将桌上那些叠起来的书籍挤下去。
“关于dio和乔斯达——”普奇迟疑地说,他听起来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应该提起这个话题。在dio不在场的情况下提起这个,听起来有些不太尊重他的挚友。
也只有在讨论有关乔斯达家族的事情的时候,dio才会选择对他隐瞒些什么,或者表现得过分兴奋。
“至少他们还很远呢。”迪亚波罗道,他实际上也不是很清楚乔斯达家是什么情况——他做了些小调查,了解到乔瑟夫·乔斯达是个富有的资本家,但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找不到了。
“是的,而且没人能战胜dio。”
那之后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
“恩里克,”迪亚波罗问,“向神父告解时说的话是完全保密的吧?”
“是的。”普奇听起来有些疑惑,迪亚波罗在他们过去的交流中一直对宗教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连对「天国计划」也从未表现出任何兴趣。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你要什么时候当上神父?”
“等我进修完毕以后,就向教会表明意向。”普奇回答,紧接着稍微迟疑了一下,“你需要一个神父吗?我有认识——”
“没关系,我其实没有告解的习惯。”
有那么一瞬迪亚波罗想提起他养父的死,但是理智阻止了他。沉默持续了一会儿,迪亚波罗能从话筒里听到那一头传来通知登机的广播声。
告解指的是把埋在心里的所有罪恶都倾诉出来,可迪亚波罗的「告解」——曾经他对他养父的告解,永远都充斥着谎言。
「forgive me father, for i have sinned」
“一路平安,恩里克。”迪亚波罗说。
那头少年好像急匆匆地说了句谢谢,但是那声音很快就湮没在更遥远的人声中。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