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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衡二十二年 八月二十三 处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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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衡二十二年 八月二十三(农历七月十五) 处暑 热

    八月底处暑到来之际,思思姐无药自愈合,恢复了元气。大家不由盛赞姚大家可谓良医。

    这夸赞差点没把姚大家乐开花,就差出门寻个郎中店写一剂良方,跟人显摆自己的本事了。

    思思姐重新涂脂抹粉,穿行在熙熙攘攘的绿叶中。一如既往的毒舌,爱财。

    唯一不同的可能是,无意间我起夜时发现,露台那块空地里常常出现的白朴姬不再是一个人独舞阑珊了,她身旁多了一个乔不思,会认真的告诉她,你很有天赋,比小寡妇那个笨东西厉害的多。

    这时候白朴姬这个活冰山就会露出一个浅淡到几不可闻的一个笑容,让我觉得活脱脱见了鬼。恨不得自戳双目以谢天下。

    当然,这话我是万万不会让她们知道的,毕竟我还年轻,想多活几年。

    大衡二十二年 九月初八(农历八月初二) 白露 秋凉

    月底开会前夕。程胥媛闭关了三日,她核算了整整十次,这才满心欢喜的出得门来。

    原来在她的努力下,那填满国库的宏大目标终于圆满且顺利的达成了,婉儿姐发自肺腑的夸她能干,她摆摆手不甚在意的说“我想进宫见太后一面,可以吗?”

    婉儿姐如愿带她去了宫里。

    媛媛从宫里回来,整个人又不好了,日日捏着一对小孩的银镯子晃荡,安茜说你别晃了,你进宫一趟怎么跟撞邪了一样?

    媛媛姐她说:“太后说孩子埋在了公主坟。我问她皇帝去问看过吗?”

    安茜叹气:“没去看过对不对?狗东西丧尽天良,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胥媛哽咽:“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些什么。”

    安茜眸光暗淡下来,努努嘴说:“讲正事吧,接下来呢?”

    程胥媛收起了银镯子:“游说齐王,他的封地紧挨着梁都,富饶人口多,进可攻退可守,有钱有兵还有武器。”

    安茜听到这个名字,啧了一声。然后皱眉嘀咕道:“这个齐王她是有印象的,沉迷女色,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是个纨绔子弟。”

    程胥媛也叹气说。此事需从长计议。

    安茜还要再说什么,忽然一旁好端端的晚舞抽搐了起来,又有了发病的迹象,朝酒迅速捂住她的耳朵,叫他们不要说了。

    安茜怕晚舞发病,也只能作罢。

    我原本以为在听说了姐姐们众多的心酸往事后,所有人都该似我一般,对男人失望个底朝天,但没想到,墨莲她就是不死心,仍旧一门心思的,还在那儿死等着那个把她卖掉的男人。

    这事是朝酒这个八卦传人发现的,她每日一看到墨莲望着门口发呆,就凑到我跟前对我眨眨眼:“你瞧,不死心的黑莲花又在想那负心汉了。”

    安茜姐作为一个过来人,好心提醒墨莲。等,可以。但是别抱太大希望,不然最后失望的还是自己。

    墨莲不听,只是摇头道:“奴家相信相公,相公跟他们不一样。”

    安茜弯弯的柳叶眉一簇,又劝:“当初我也想你一样固执,以为真心能换真心。但天下之大,为何你觉得他是特别的,又为何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

    她还是摇头:“奴家不信,奴家一定要等,奴家就是相信相公会回来赎我的。”

    安茜姐见她说不听,只好愤愤不平的说了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大衡二十二年 九月二十三(农历八月十七) 秋分 微凉

    九月底,秋闱结束,挂了今年的桂榜,墨莲第一时间就去看了榜,果不其然,她哪位薄情寡义的丈夫连个名字都没能挂的上,自然就更别提来赎她这件事了。

    可怜墨莲眼巴巴的望着,生生辜负了她那望眼欲穿的等待。我与朝酒看在眼里赌在嘴间,我抓一把瓜子道:“我赌她不仅不怨那负心汉,甚至还想去安慰他。”朝酒把她手中的那把塞给我:“加注,不仅想安慰他甚至还想赚钱贴补她。”我听的眉头直皱,直摇头。

    至于安茜姐与姚大家,他们甚至都懒得与墨莲争辩,为何她相公不来赎她这件事。

    她们只是挨个教育我与金莲说:“年轻人在没有亲身经历得到结论之前,永远不会听什么叫做经验之谈,什么叫做前车之鉴的。”

    “千万别不撞南墙不回头,甚至还觉得自己可以把南墙撞穿而行。真是蠢死了。”

    我摸着下巴,深刻的领悟了这番话,并补充道:“不仅是蠢,是甚是愚蠢啊!”

    大衡二十二年 十月初八(农历九月初三) 寒露 渐冷

    寒露后,梁都城内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朦胧薄雾。后院的茶叶架子也终于因为过分的踩踏,在一日夜间自行垮了个稀巴烂。

    只是那日夜里摔下来的不是南宫长史,而是另有他人。

    这人一摔,动静便弄的有点些大,南宫长史见有几间屋子陆续点了灯,便拔高缓声道了句“是我。”

    灯很快又灭了去。

    姚大家安不下心,只穿着单衣提着灯晃悠着出了来,她看见南宫长史身边还站了个人,颇为不耐烦的说:“你怎么什么猫猫狗狗都往这引。”

    某猫猫狗狗拍拍身上的微尘,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姚大家,笑着道:“妾身不是猫猫狗狗,妾身是南平候氏正妻莫氏。夜里打扰姚大家歇息了,真是过意不去,这是一点小小心意,权当给您陪个不是,不成敬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舍得花银钱的笑脸人呢。没人会和钱过不去。姚大家也是。

    姚大家这便抱臂发问:“夫人有何贵干?”

    “妾身是安茜郡主发小,前几年不敢见她,此时风头也过了,我想见见她……叙叙旧。”

    姚大家挑眉显然不太信,看向南宫长史,南宫长史点头道:“确是如此。”

    姚大家这才将信将疑的点了头,她道:“夫人等着,我去叫她。”

    姚大家将灯留给了她二人,轻车熟路的去扣了安茜姐的门,说明来意。

    安茜快步而来,在那命丧九泉的茶叶架子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着莫陌说:“你怎么来了?”

    莫陌一见着她,数秒之内便红了眼眶,她扑过来捧着安茜的脸直嚷嚷:“茜茜啊,你当真是消瘦了许多。你看看,我给你带了好多金银财宝,你拿着傍身。”

    说着,她便翻起了衣服,左手掏出来一堆金银财宝右手掏出无数银票,一股脑直往安茜怀里塞。

    莫陌哭诉道老天眷顾,幸得自己偶然发现南宫长史偷溜出府翻墙来了这处,她便蒙生了这个念头,去求了南宫长史,逼着南宫长史带她来这。

    她说茜茜我俩的情分,按理来说早该来看看你,但我是个没出息的,苦于身份不敢来,茜茜你别怪我。

    兴许人往往都要等到落难时才会知道么叫真情。安茜鼻子有些酸,她按住还在不断翻衣服的莫陌,说道“别翻了,我……我很好。”

    莫陌擤了擤鼻子,红了眼眶说“真的吗?”

    安茜说真的,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此这一问,却是不得了……就像是一不小心点着了炸药。莫陌哇的一下哭了开,她哭诉道:“好什么好啊,南平候那个死猪头,就是个王八羔子。偌大家,除了会欺负人,什么事都不管,大大小小俱要她来操持,是,这些是主母该做的,可是为什么这个猪头连喝个茶都要人试试温度啊?他简直就是个废物!”

    安茜见她满腹闹骚,哭天抢地的,恨不得下一刻便提刀杀了那个南平侯。她只好拍拍她的背安慰说:“消消气,没事的。”

    莫陌根本听不进去劝,只一个劲的倒苦水,说家里的事她来做就算了,侯爷她娘还要嫌弃她不够贤惠,根本原因是生不出孩子来,说她不能下蛋。

    安茜听着也挺不是滋味的,就安慰她说:“哎,家长里短,谁家日子不都是这样过的嘛。你也别太生气了。”

    莫陌听后却更是暴跳如雷,她说若真只是南平侯不中用也就罢了。你是不知道。那个猪头哪方面还有问题,她院子里养了三个偏房,四个小妾,五个暖床的,月月每一个人轮流伺候,三五年了没一个能坏上。天天我左边哄婆婆,右边还得炖十全大补汤,一口一个官人的哄他喝,比哄儿子还尽心尽力,我真是受够了这种养儿子的生活!

    安茜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你的确不容易,这些年苦了你了。”

    就这样,莫陌连哭带喘足足说到天见吐白,才堪堪住了嘴。一夜吐够了十年的苦,她倒是神清气爽的说舒服了,安茜却是听的生不如死,差点双眼一翻见了阎王。

    最后临走时分,她一抹眼泪,看着被摧残的已经快要虚脱的安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握住她的手说道:“茜茜,你辛苦了,那……过几天我再来?”

    安茜忍无可忍,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她骂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担心我,想我。都是假,把我当垃圾桶才是真的吧。”

    莫陌脸色一吝说,怎么可以曲解我一番好意呢?我俩光屁股的友谊怎么可以用此等词语来形容呢?我分明是想要和你分享我的生活,我的点滴,这是信任、这是友谊、这是我对你深深的爱。

    安茜怒道:“说人话。”

    莫陌说:“主要是,我这些话能给谁说呢?我婆婆还是那个猪头?说于爹娘怕二老听了担心,哥哥嫂子又帮不上忙,我又怕身边的人不靠谱多嘴传了出去,我只有你了茜茜。”

    清晨的光。随着莫陌嘴里感谢的“茜茜”二字彻底铺满了院落,绵长的吱呀一声,是姚大家推开葳蕤轩的门,来送南宫长史翻墙回东宫。

    四人照面,互打招呼,道了声早。

    安茜一脸不耐烦的撑着头皱着眉,而莫陌却立马坐的端端正正的,她像大家闺秀一样对姚大家淡淡一笑,附身行礼说:“姚大家早,妾身叨扰一夜,诸位都受累了。”

    莫陌说罢,又一人散了一锭银子,美名其约,致歉。

    姚大家对这个出手大方,行为举止大家闺秀的莫陌很是满意,不忘对她说“下次再来玩啊。”

    转头又对生无可恋的安茜说“没想到你发小挺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

    安茜强撑着头双目发黑的说,你是不是对大家闺秀这个词语有什么误解?还是不明白这四个字是怎么写?

    大衡二十二年 十月二十三(农历九月十八) 霜降 寒起

    今年寒潮来的又急又快,就像是神仙急着完成任务后就想甩手不干,偷懒睡大觉一般,只一夜之间,梁都就彻底冷了下来。

    姐妹们忍不住提前吃过了第一锅羊肉,外头就下起了霜。

    立冬早上,婉儿姐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全然动惮不得了,她只能再唤了朝酒去请于大夫。

    于小敏已经是楼里的常客,她摸着黑也能知道门朝那边开。

    只消得一炷香便来了,于小敏噔噔噔只奔后院,驾轻就熟的开了婉儿姐的门。

    姚大家欲言又止:“这是她家后院吗?”

    于小敏常规的望闻问切一阵,取出银针在她腿上扎了三五针后,就开始收拾自己吃饭的家伙事,她夸耀到自己也算是厉害的了,吊了这么久才让她的腿废了。

    大家对这件事早有心里准备,都看的很开,就连婉儿姐自己也很平静的接受了。

    可是墨莲不知道啊,她来的晚,也没谁刻意去告诉她这件事。于是她又开始哭哭啼啼,日日端着热水不信邪的非去给婉儿姐揉腿,说这样通经活络,一准能好。

    婉儿姐见她日日来,滚烫的开水把细嫩的手指都烫的通红,她也不吭声,不由心生怜悯:“手都烫红了,疼不疼。”

    墨莲还是那个死德行,娇弱软软的说:“奴家不疼。”

    婉儿姐盯着她好一会,这才指了指身边一个小匣子,交给她:“这是姑姑给我留的小玩意,送你了。”

    墨莲直起身体,看了那小匣子一眼,又软软的塌下腰,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来,她说:“可是婉儿姐,你只给了我这个,其他姐姐们看到了会不会生气啊?姐姐们生气的样子好可怕,不像奴家,奴家只会心疼姐姐。”

    婉儿姐笑了笑说,那好吧,为了不让你为难这东西我等明年这个时候再给你吧。

    墨莲刚要说什么,婉儿又开口说,哦对了,以后我会让姚大家多给你单独开一门课的,其他的学不学不重要,这一门你一定要学。

    墨莲眨巴眨巴可怜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姐姐能告诉奴家是学什么吗?”

    婉儿姐摸摸她的脸,勾起了个笑,说这门课叫做,语言艺术及茶艺大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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