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是债族
南哥夸夸其谈的时候，狼哥低着头，看样子是认真听。等南哥说完了，他自己拿杯子磕了桌面，一饮而尽。
“现在的小孩，事真多。哪里像我们当年，虽然也很穷，但没这些屁事，有钱大家一起花，没钱大家一起饿。看着什么都好吃，喝着什么都很爽。”
南哥被他带到了另一个频道。
“时代和时代不相同，人和事当然也不相同啦。等你儿子回来，你问问他，他们这帮孩子出去还有多少时候是抢着买单的。我们那时候是谁都没钱，谁身上有了，就讲究一个担当。现在的孩子看的是谁更有钱，讲究的是谁不吃亏。”
他们的价值输出，在座的都多少有些意外，特别是顾伊楠和徐立林，毕竟初初接触。对了，还有小丹，恐怕她也一样想不到这两个大汉也能这样子说话。
如果说符浩和乔欣、陈冠林对狼哥还熟络，南哥是狼哥的好朋友，人以类聚，所以感观上不会太突兀，那么像方平和孙黎明应该是对这两位大哥心知肚明，或许，对他们的说话方式也是一直心存敬佩。
方平说道：“你们俩当年读高中时，已经什么样，现在的孩子读高中什么样，出校门都还需要父母接呢，我们乡镇村里的还好点，你问一下他们，看城里的又是什么样。”
徐立林叹了口气，笑道：“我也是农村的。”
没想到乔欣和陈冠林也附和道：“我们也是。”
符浩看着自己的杯子：“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能不发展啊。”
顾伊楠感觉不少眼睛都往自己这边瞄，她心里明白，严格来说，还真她一个是在城里长大的孩子。但她肯定不能把自己往外摘的。
“都一样的啦，我们往上三五辈，都是农村人，再往后三五辈，都不知道哪个村子是自己的故乡。”
孙黎明文绉绉地来了一句：“回不去的都是故乡，哈哈哈。”
顾伊楠扯起了家常：“那，狼哥，你孩子读中学几年级了呢，南哥的孩子也差不多吧。”
狼哥脸上抖了抖，没回她。南哥说道：
“我的也大学了。狼哥的小点，后年考大学。”
徐立林左看右看，总觉得这里应该不是狼哥的家，因为不像有女人孩子在这里住，猜测应该就是狼哥一个人的歇脚地，平时就在这里聚集一些酒肉朋友和江湖义气。
几乎每一个村子的偏僻位置都会有这样一个地方。因为每一个村子都有长辈及女人孩子疏离甚至反感的酒肉朋友和江湖义气。
顾伊楠不明白，为什么一句普通的家常问话，狼哥都不搭理自己，还好，有南哥在。
她悠叹了一声：“那南哥也要小心，不要让自己孩子沾上网贷才好呢。”
南哥说道：“上了大学的孩子，依然还是父母手中的风筝，线还在手中抓着，可是，谁知道他在天上会遇到什么呢。很多东西防不胜防……”
方平笑嘻嘻地问道：“南哥，要是哪一天，同样有催收找你来了，你怎么办？”
狼哥不等南哥回答，呛声道：“让他们有来无回。他们给人下了毒药，还要反过来要没完没了的药费，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孙黎明也说道：“就是罗，要是南哥的孩子遇上这样的事，不用南哥发话，我们有的是人。”
南哥把杯子里的酒清空，那意思是感谢兄弟们的义薄云天。
符浩摇了摇酒瓶子：“还要这个吗？”
毕竟是生泡的药酒，不能喝得太多。
南哥：“算了，我不喝了，晚上还要出摊呢。”
狼哥嘟囔道：“还早呢，喝完就在这里睡个午觉，晚上精神十足去出摊。”
符浩识趣，说道：“那就给你上米饭吧，我早已经学会不劝人喝酒了。”
后半句听着是自嘲，却也在提醒狼哥，别劝酒。
狼哥想必也听进去了。他转而对顾伊楠和徐立林说道：“咦，你们要多吃点，不能第一次来我这里就吃不饱哦。”
徐立林：“怎么会，今天不仅吃好喝好，还学了些东西。”
狼哥：“哦，怎么讲，不要忽悠农村人哦！”
徐立林知道他是开玩笑，但还是感到有点侷促。
“其实，我以前总觉得欠网贷，或者说背负一身烂债，最后的心理防线就是不让村里人知道，不让自己的父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村里人会怎么议论，不知道父母知道了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听到了议论又会有多大的伤害。但今天听你们说村里发生的事，突然觉得这样真好，对那孩子来说，无论他在学校里怎么样，但在老家，他是有人撑腰的。所以，无论他的主观意愿如何，似乎欠钱负债这件事，并没有多恐怖。并且，在他的老家人这里，这样的负债并不见得就低人一等，并不见得就挺不起腰杆。“
符浩有些意外地看徐立林：”哈哈，你怎么有点慷慨陈词的意思了。“
顾伊楠也用肘碰了碰徐立林，提醒他说话别没边没际的。
其实，同样意外的，还有乔欣、陈冠林和小丹。
徐立林把自己的橙汁一口干了，真觉得口里太淡。他不会喝酒，但这会要是能喝点啤酒，应该很舒适。
方平说道：”看来，这位哥是有共鸣啊。“
孙黎明有点不合时宜地开玩笑：”狼哥，你最喜欢唱的歌，张国荣的《心声共鸣》。“
敢情，他们俩把徐立林的一诉衷肠当玩笑听了。
徐立林莫名地觉得心胸激荡。
“不把大家当外人，我说的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真实感受。刚才听你们说催收入村时，我其实在想，要是换作是我，小催们去了我们村，去我们村贴字报，去找我的老父母，会怎么样。很惭愧，我不敢想像。并且，我想像不出来，是否会有人像你们一样，为我撑腰，为我的父母撑腰！？”
方平和孙黎明这才把各自的笑容都收了起来。
南哥打了个哈哈。
“怎么会，你们就是离开家太久了，忘了自己的家乡真实的样子。真要是有人敢去你们村这样搞，我相信，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我觉得不一样，”陈冠林插嘴道：“反正我就觉得，要是换在我们村，我的族人会对我的父母避而远之，然后在背后当玩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