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街头小祸
路是大家的，不存在你走了别人就没得走，或者别人走了，你没得走。
——债族箴言
真是一心不能二用，二用必出事。
纪得心里有些自责，但也知道出不了什么大事。因为他是右转，几乎是滞速。而且这是交叉口，等着过马路的电动车间杂着行人，撞上来的电动车应该也不会有多快的速度。
唯一担心的是，骑车的是什么人？要是个有了年纪的人，可能要麻烦。从右后视镜里他看不太清楚，能看到一个倾倒在地上的黑色收纳箱。纪得从车里下来的瞬间，下意识地抬眼看路对面的行人交通灯——还有六秒它将变绿。
“红灯呢，你怎么这么急啊，帅哥。”
之所以从右后视镜看不清倒地的是什么人，是因为那人已经被人们围住了。甚至，有一个青壮汉子有意无意地，斜支着他的电动车拦在右前方，那意思，纪得甭想不管不顾直接驱车离开。看着纪得从车上下来，他一个对视，然后往汽车边上又靠了靠。
纪得从他边上过，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老板，右转要看下电动车啊。”
纪得快速地从嘴角滚过一个不起眼的笑。
这下他看清楚了。一辆黑金色半旧不新的电动车倒在地上，压着一条腿，这条腿的主人是个年轻人的。他的头盔牢固地保护的他的脑袋，他的上衣在告诉所有人，他是送外卖的。
绿灯了。原本围得有些密的人和车松动起来，大家该过马路还是要过马路，反正显而易见，这是一桩不见血的小事故。
“老板，你摊上事了。”那个刚被纪得轻拍过肩膀的青壮汉子轻飘飘的一句，然后也跟着过马路的人和车走了。
纪得已经蹲下去，询问道：“帅哥，你怎么样？”
过路的人们走的在走，不愿走想看热闹的还是钉在原地。好在只是三点多的光景，不是人流车流最多的时候，没有什么拥堵。
等不及地上的人回应自己，纪得先把那辆摊倒在地上的电动车扶起——这车除了前轮部份的塑料件出现了破损，其它都还好。看样子，是外卖小哥发现自己要冲撞右转的轿车后，紧急做了避让，在撞到的瞬间，主动把车放倒了。
纪得心安了不少，这才看到自己的车右后轮位置已经有了凹陷。
躺在地上的人并没有因为电动车被扶起而有所动静。
“是撞出问题了吧？”
有人问出了纪得的担心。他再次蹲下去，这次是真切地看清头盔遮护下的一张有些消瘦的脸，盔沿下是一双紧闭的眼睛，纪得能看到眼珠子在眼皮里骨溜了一下。
人没事。
纪得心里有谱了，他抬眼看了一圈还在围观的人们，他们神态各异，有些显得事不关己纯看热闹，也有人轻哂着心知肚明的笑，更有人眼神里有着怜悯——看这事态，现场无血，却大概有人要出血了。
躺在地上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眼，第一个动作却是侧脸去瞄那个摔到了一边的外卖箱，那东西软塌塌的，应该也没装什么。
他蜷起左脚，一个膝盖冲天竖了起来。
纪得等着他的眼神向自己这边扫来，四目相对之际，问他：“怎么样，能起来不？要不，给你叫救护车吧？”
“警察来了!”
果然，一个全副武装的交警挤了过来。
在纪得本要右转行驶的方向上，离这十字路口大概两百米，就是一所小学。这个交警应该是按例前来准备放学交通疏导的。
躺在地上的人听到人说警察来了，立马就坐了起来，并解开了头盔的系带。纪得向他伸了手，他抓着纪得的手，一个借力，站了起来。
这份利索让纪得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
“我没事。”他像是对纪得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怎么回事？”交警挺身往马路中间站，并指挥车辆快速依次通行。此时，横过马路的行人交通灯又红了。
“你右转车过马路要看清楚些嘛。”交警冲纪得说道：“你的证件，驾驶证，行车证。”
纪得转身拉开副驾驶座车门，趴进去拿证件。
“我没事。”身后，那个年轻人在向交警强调自己状况良好。
交警接过纪得的证件：“三十年驾龄的老师傅了，不应该犯这种错啊”
他很快给现场拍了照，特别是纪得的车，并提醒纪得：“你也拍一拍。”
然后，他打量了一下年轻人：“没大碍吧，把车挪一挪，不要防碍大家先。”
说话间，他把年轻人的电动车往路边推。年轻人见状，也拎起地上的外卖箱，跟了上去。
纪得不敢怠慢，也返身回去打火，继续自己被耽搁了的右转行车。
此时，后面要右转的车辆已经排了大长龙。
很快，这个十字路口恢复了正常。又一个绿色行人交通灯，看热闹的过路人迅速过路。后面来的过路人，根本看不出来这地方刚刚发生过一起交通蹭撞事故。
“叫保险了吗？”交警问纪得。
纪得忙回答道：“还没有。这不是先紧着看人有没有事嘛。”
“是我闯了红灯，跟他无关。”年轻人的话让纪得下意识地，没有把保险的电话拔出去。
“哦，是你闯红灯！”交警对年轻人的坦率很是意外：“那你为什么要闯红灯？你知不知道，闯红灯是要负责任的。”
“我知道。”年轻人把头盔解下来，拎在手里。他汗湿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显得有些狼狈，又有种莫名的帅。
“那你对定责没有异议？”交警严肃地瞪着年轻人：“这位纪先生的车，你要负责修的，知道吗？”
年轻人看看纪得，又看看纪得的车：“那……要多少钱呢？”
“你们……你们跑外卖也该有相关保险的吧？给你的保险打个电话，或者让你们的人来一趟。”交警语气缓和下来，提醒道。
纪得彻底打消了给保险打电话的念头：“警官，这事，我们私了……我们自己协议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我是说我的车也没什么事。”
交警点点头，又问年轻人：“那你呢，有没有事？身体……身体有没有事？”
“我……我……没事啊。”
纪得站到年轻人的身边：“没事，我带他去检查。”
交警对这俩人的反应都有点初料未及，稍有迟疑后，还是默许了由他们自己协商。
看着交警向小学校门方向走去，纪得这才问年轻人：“你怎么样？我们……”
年轻人没有理他，自顾把外卖箱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重新安放到电动车脚蹬板位置，人还骑了上去。
纪得一把抓住他的车把手：“喂……”
年轻人坐在电动车上，把头盔戴好：“我们留下电话吧，放心，你修车要花多少钱，我出……会有人把钱给你的。”
纪得的手抓得更紧些：“你干什么？我的车不需要你赔，我带你去做个检查。”
“我不需要去做检查。我要去送外卖……已经超时了！”
“反正已经超时了，急着送也没意义。你给人家打电话解释一下……这样，你先给人家打电话，告诉人家你超时的原因，然后我陪你去送，送完了，你跟我做检查去！”
年轻人一咬嘴唇：“你不怕我赖上你吗？还非要让我去做检查！”
纪得放开手，坦然回答道：“要说赖，你已经错过最好的机会了，交警已经走了。”
年轻人惨然一笑：“那你偷着乐就好了，行吗？别防碍我送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