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弦一柱思华年（四）
沙城
断了一臂的花美莲坐在床边，断臂的伤痛让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很差，整个人萎靡不振的，靠在椅子上。不过均匀的喘息却说明着，她的状态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差。
至少正在缓慢的恢复。
雨汐躺在床上，已经几天过去了，基本上能用得到的办法花美莲都尝试过了，但就是雨汐就是不醒。如果不是那平稳的脉搏和安稳的呼吸，花美莲都要怀疑这个人已经驾鹤西去了。
“丫头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到底还是着了那些人的道儿。”花美莲喃喃自语着：“不过说回来，也是怪我，当时应该就一直跟着你的。”
空荡荡的衣袖随着风扇吹来的风，轻轻的摆动，花美莲看着床上的雨汐，只是不住的叹气。
密林中，雨汐一直在走，说来也奇怪，这条小道好像一直都走不到头似得，雨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走了多久了，但就是看不到头。
期间，雨汐经历了雨天，路过了小瀑布，看过了日升和日落。伴随着鸟鸣和猿啼，雨汐越走越是忐忑，心里愈发的没底。等等，鸟鸣就算了，哪里来的猿啼。
这座山，真的是自己记忆中的那座山吗？
“小女娃子有什么书好读的，还不如就留在家里，让她娘教教她怎么做饭，喂喂猪，早点嫁人了算了。”
“袁爸爸，您不能这么想啊，小孩子还是要读书才能有出息啊，读了书就能去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总不能一直都在这里啊。”
“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我和隔壁村的村长家已经谈好了，等着丫头十六了，就把人送过去。彩礼我都收了，两头猪仔，一头耕牛，啧啧啧，我种两年的地都不一定能换回来这些东西，这丫头也算是有点价值了。”
“袁爸爸，你怎么能这么看孩子呢，女孩子怎么就……”
“张老师，我老袁尊重你是个读书人，但在我们这里女孩子就应该给家里做这些，我们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像你们城里人。你这是要挖我们的根呐。”
争吵，也不算是争吵吧，应该称之为是争论。这场争论最后不了了之，一个二十岁的女青年从那破旧的茅屋里走出来，山里的天气总是潮湿的。
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泞里，女青年也丝毫不在意，脚上的泥多了，就随意的左脚踩右脚的稍微刮一刮，看上去早已经习惯了。
猪栏前，一个看上去有八九岁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在那一筐筐的猪草里翻找着什么。女孩穿着很简单，一身破烂不堪的补丁粗布衫，补丁用的是红色的布，算得上是对女孩的少女心为数不多的满足。
女青年走过去，俯下身，问道：“小汐，怎么了，丢东西了吗？”
小女孩抬起头，看到来人后，红扑扑的脸上挂起了笑容，只是着笑容里多少有一些愧疚：“张老师，您送我的头绳找不到了，明明我回来的时候还在呢，肯定是掉在这里面了。”
说着，小女孩就转过头去，继续在那一筐筐猪草中翻找着，小小的肩膀不断的抽搐着，时不时用袖口擦一下脸。女青年见状，也蹲下身子，陪着小女孩一起找。
“张老师，您别动手，这猪草脏的很，都还没有来得及给爸爸洗一洗呢。”
“没事，老师陪你一起找。”
片刻后，女青年逐渐放缓了手上的动作，那个头绳肯定不可能在这里了。其实小女孩也注意到了，只是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不甘心，在这黑白的世界里，那个红头绳是她眼中为数不多的色彩了，她不想就这么弄丢了。
女青年问道：“小汐，你喜欢上学吗？”说话的时候，女青年低着头，不敢看女孩的眼睛，她在害怕，如果女孩说不喜欢，坦然的接受那般不堪的人生安排，她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了。
还好，女孩虽然面色有一丝不解，但还是点点头，红着的眼睛眯起来，说道：“喜欢啊。”
“那这样吧，下一次考试，如果你考到了八十分，老师就再给你一个头绳，一摸一眼的，好不好？”
“好。”女孩破涕为笑，脆生生的点点头，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一大一小两个手，小拇指勾在一起，摇摇晃晃，然后两个大拇指按在一起，盖好章。
“不可能！”
依旧是那个破旧的小茅屋，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怒吼声。屋子里，张老师怯生生的坐在小板凳上，很明显，刚才男人的一声怒吼把她也吓得不轻。
张老师的对面，一个皮肤十分粗糙的汉子，明明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却看上去说是五六十岁都有人信，艰难的生存环境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留下的只有道道的疤痕。
有的是上山打猪草的时候留下的；有的是因为山上的路滑，踩空了摔出来的。更多的还是因为和邻居村名由于某一头猪仔或者哪里的半亩地打架的时候留下的。
这里的民风向来如此，大山里嘛，生活的资源就这么多，没有武力，是活不下去的。
对于那个名叫小汐的女孩子上学的问题，这个男人的立场十分的坚定，每每谈起来都是一副怒容，原本那些已经十分骇人的伤疤在男人发怒的脸上，显得更加的恐怖了。
“袁爸爸，现在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封建的时候了，上学读书是小汐这么大的孩子们与生俱来就拥有的权利，你不能仗着自己是她的父亲，就这么轻易的决定她未来的一生。”
天知道张老师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但她的这番话也彻底的激怒了男人。男人之前也只是故意的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希望能借此吓退这个不知所谓的老师，但人家毕竟是城里面派来的，真要男人对这位老师做出什么，男人还真没有这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