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敛江山 > 第42章 且观

第42章 且观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郡主!陇西军急报!”

    卫询跑的急,路上撞了素雪,还好她身手好,不然要被泼一整碗热汤。理了理裙摆,素雪赶忙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下面的人,折回书房去。

    一大早北麓均州的急报就已经送达,杨书瀚忙着去枢机府上报交涉,此刻,杨清蘅正在计算支援兵力与将领的调度路线,陇西那头有来了事。

    “郡主,陇西汝州遇袭,已失三城!二爷重伤,二公子急报求援!老汪带镇南军右翼已经过去了,这是明细,请求郡主调动鹰军。”

    杨清蘅接过两封加急的书信,素雪恰好赶了回来。

    “素雪,命云阳斥候鹰军速往陇西,陇西所有暗鹰,尽数归军!速发。”

    “喏!”

    “卫询备马,去枢机府!”

    那头韩家也接到了消息,正往回赶,在枢机府门口恰巧相遇。杨清蘅朝他们匆匆拱手,朝兵部而去。

    “郡主且慢!”韩点苍扬声,“移步枢机阁。”

    “王爷请稍候,晚辈要先去兵部批急行军的条子,稍后便去。”

    “什么?”韩点苍蹙眉,“均州那头不是没攻破吗?为何要急行军?!”

    “陇西汝州遇袭,已失三城,镇南军已经提前增员,现下需得立刻上报,以便后续供给,晚辈先行!”

    既知缘由,韩点苍也没有再拦,眉头紧锁深思。韩承言压抑不住清咳了两声,韩点苍才转过头去。

    “怎么样?撑不住便回吏部歇着。”

    “无碍,”韩承言摆手,“父亲,事态紧急,这边喊先生来吧,这枢机阁潮议是时候开了。”

    一日之内,两地告急,西羌与北狄就像约好的,同时发难。郑家倾覆,江阳大郡也正是一片混乱,朝廷根本无人前去管制。

    皇帝“抢”了郑氏的钱,一心想着行宫,这头边军战事一起,有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韩点苍难得的烦躁了起来。坐在位置上写着奏报,怎么写都不满意,扔了满地的纸团。

    “怎么回事?!”王松年刚一进阁,迎面飞来一团纸,“你发什么疯,都快下值了开朝议。”

    “你该问北狄和西羌发什么疯!”

    王松年落座之后,伸手捡起一团纸,粗略的浏览一番。

    “家贼难防啊,”王松年叹气,“杨擎能守住也不容易了,江阳那头还有后患呐。”

    “当务之急,是全力支援陇西,至少不能再有失守了。”韩点苍一扔笔,满面愁容。

    不一会儿,相关人等陆陆续续的落座枢机阁。他们都发现,安平王的位置上今日多了一个席位。以往在外出征时安平王的位置可都是空着的。

    韩点苍扫视下首,几乎所有人议论的,都是这位置的意义,无一人关心今日为何开朝。

    杨清蘅与杨书瀚一同到的,韩点苍朝他们招手,两人自然而然的坐到了韩点苍左首。

    “今日开朝,要与众同僚共议战事,”王松年不愿绕弯子,直接点明缘由,“北麓与陇西同受外敌侵扰,陇西汝州已失三城,今日便要商议出朝廷的策略。如何才能确保两境兵力稳定。”

    “诸位大人请来近处,”杨书瀚走到沙盘边,三两下摆上了兵力与部署的示意,“陇西山高路险,内地的物资运送要比别的地方多出至少一倍的时间,几日前,距离最近的镇南军已朝陇西去,急行军不能多带粮草,据兵部计算,此刻汝州粮仓的余粮最多还能撑十几日。除此之外,军备不足。”

    “臣有一问,”户部尚书拱手,“陇西几年来相安无事,怎会军备不足呢?”

    “陇西与云阳常年温热,”韩点苍点了点沙盘,“自去岁起少雨,军户减产,而百姓的粮更是不够,故而军户的粮也有匀给州府一些。至于军备。”

    韩点苍瞥了户部尚书一眼

    “若我不曾记错,我年前便批过兵部的折子,要户部拨钱更新陇西军备,不料被人以无战不兴兵联名驳回了。”

    户部尚书头也不敢抬。

    杨清蘅见这头讲完了,帮哥哥将沙盘转过来,将北麓大郡的板块挪来面前。

    “至于北麓这头,”杨书瀚轻叹,“冬日里最难熬,但勉强能支撑,最难的,还是郑奉枭泄露给北狄的线路与大致部署,虽不详尽却也十分要命了。”

    “此时再动部署,定然来不及,”韩承言点点均州的标牌,“且均州雪厚,战马背负辎重在雪中无法疾行,应当有人手清雪?”

    “韩世子说的对,”杨清蘅点头,“但北狄进攻均州一代的茸佢部有一种小型战马,及其适应雪地作战,北麓常规的部署对上茸佢十分不利。总得来说,现在北麓最大的问题是冬衣。”

    一番阐述简明扼要,韩点苍望着沙盘皱起眉头。王松年则坐在位上写着什么。

    “户部,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钱粮?”王松年问。

    “回大人……”户部尚书犹豫片刻,“还有余粮八百石,钱……”

    “钱还剩多少?”韩点苍盯着他

    “钱……钱还余两千多万两,”户部尚书赶忙躬身,“从昌和王府及郑氏抄没的钱总共九千多万多两,陛下全都拨给了岁山行宫。挪营一事,谢统领那头又要了五百多万。扣除下月要发放的官员年俸,能动的银子……当只有这么多了。”

    “我兵部早就报了采购新棉的单子,户部一推再推!”兵部尚书气恼,“如今可万万拖不得了!北麓到了冬日常常冻死人!若没有棉衣!将士们怎么守城!?”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兵部尚书所言,众人皆以为然。可钱就只剩那么多了,要维持两境的战事远远不够啊。

    “户部,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开销,非必须的单子都不批了,先去采买棉和粮。”

    “喏。”户部尚书赶忙应下,可他有顾虑,“这,王爷,若是行宫那头……”

    “我说了,非必要不批。行宫和挪营你觉得是必要吗?”

    “喏!下臣明白了!”

    “兵部,去找各大郡守备军军户那头借一批粮,先往陇西送,务必守好粮道。”

    “喏。”

    “吏部,由尚书和敬德亲自发文,俸禄照常,今年年俸,暂扣。”

    “王爷!这!”

    “老韩,”王松年蹙眉,“咱们也就罢了,这年俸不发,朝中恐多有怨言啊。”

    “哼!”韩点苍不屑的哼了一声,“国贼叛逃,北狄马上就要攻进北麓大郡了!没兵没将,指望北狄人打到睢都来给尔等发年俸吗?!”

    “王爷息怒。”

    “谁来要年俸,让他自己去找陛下要!九千多万两!够发七八个朝廷!”

    “王爷息怒,”杨书瀚拱手,“既然已经交代了事,不如先放各位大人散去。”

    “望诸位警醒!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韩点苍正坐,“谁若再生枝节,革职查办!”

    “喏!”

    杨清蘅十分自觉地给两位长辈添了茶,今日是兄长的主场,她自是要比平时少言。

    韩点苍难得的端起热茶饮。

    外人都已经散去,王松年招呼着兄妹二人坐下。

    “咱们先消了气,”王松年瞥了韩点苍一眼,“现下该谈谈该如何遣将。按理来说,清蘅最熟悉南边的情况,这回你怕是要回云阳了啊。”

    “是,我之前北麓呆的久,正好我二人一北一南两方支援,想来父亲也是这个意思。”杨书瀚点头

    “这样一来,睢都这头你们让谁盯着?”韩点苍靠在椅背上,“局势瞬变,你们的人可信得过?”

    杨书瀚闻言顿时收回了话头。韩点苍一针见血,杨家在朝称得上是独揽边境兵权,以前政局还算安稳,父亲与他二人在外出征,朝中有兵部尚书这个放心人看着,还有鹰军暗桩在,也不会出乱子。

    可现在不同,睢都被郑奉枭搅得乱七八糟,杨清菱被谢长允掣肘,行事不便。也正因如此才更加危险,谢长允屡屡讨好皇帝,野心渐长,若给他个机会,定是要闹出祸端的。

    “且不论之后,光是眼下,如何按照我们的心意行事,恐怕都要费工夫啊。”杨清蘅开了口。

    韩点苍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

    “为什么这么觉得。”

    “一是谢长允已经开始插手不该管的事,我不信他会放过这次往军中塞人的机会,”杨清蘅道,“最重要的,大皇子这件事,假账本的出处乃是他的外室,陛下心知肚明。但定案时,他的事被不了了之,之后岁山诸多事宜,陛下都在给他放权,目的不就是把他谢家养起来,免得我安平王府一家独大吗?”

    “好,”韩点苍嚼着茶叶,“能想到这一步,你父亲算是没白费功夫磨你。子恪,若陛下之旨与你不一,你如何决断呢?”

    “若真如此,陛下当真是糊涂,”杨书瀚叹气,“到时候便想办法争取,若圣旨已下,那便接旨就是,反正将在外,往哪头去便可推给突发之事了。”

    王松年闻言急得直拍桌,韩点苍倒是颇为满意的笑了,他顺手按住躁动的王松年。轻轻的搁下了茶盏。

    “不愧是安平王之后,配做我韩氏一族的亲家。”

    “韩点苍,你什么意思?!”王松年看了看杨清蘅,有瞧了瞧一脸似笑非笑的韩点苍,“你!晗晗,这是要……”

    “且安心出征去,”韩点苍起身,“待你们德胜归来,绥宁王府便堂堂正正迎我儿媳入门。”

    “多谢王爷成全。”杨书瀚率先朝他一拜。

    纸包不住火,前几日母亲就已经也他说过了。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妹妹与韩承言之事全貌的人。长公主同意,杨书瀚自然为他们高兴,可顾虑仍在,韩点苍心思深沉,行事作风都独断狠绝,对嫡长子的亲事自然有所考虑,故而杨书瀚也十分担心绥宁王会成为阻力。

    “睢都这头有我与王松年盯着,剩下的,靠你们各自珍重了。”

    “谢王爷。”杨清蘅郑重的朝两位长辈一拜。

    枢机阁的政令小半天之内便已人尽皆知,下值后韩点苍难得没有径直朝家里去,拽着王松年去了缘君阁。

    今日苏娘有事不在,两人随意找个角落处的隔间,也不着急,边喝茶边听人议论着今日之事。

    “要我说啊,这上头那位,还不如枢机府呢。这什么年头啊,居然想着修行宫。”

    “哟!兄台这话可不兴乱讲啊!”

    “谁说不是,两境告急,都已经张榜征集老百姓家里的旧棉了。这枢机府若不决断,岂不是要边境将士受冻挨饿了?”

    “话虽如此,可枢机府直接克扣官员的年俸,着实不妥啊,这上头的走动,总是不能少的嘛。”

    “说的也是,谁知道上头那些大人的扣不扣呢?”

    “但由此可见,国库嘛,怕是真的要空咯。”

    …………

    “韩点苍,你打的什么歪主意?”王松年问

    “如你所见,”韩点苍神色自如,“说起来这还是敬德的主意。张榜求棉粮,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一说,如此这般,皇室名誉一落千丈,也能更快的筹集棉料粮草,何乐而不为呢?”

    “唉。”王松年摇摇头,“瞧着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万万想不到如今光景。”

    “念旧无用,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挽将倾之厦。韩杨两家结亲已是定数,剩下的,便是要‘拨乱反正’了。”

    “我倒是惊奇,本想着你挑儿媳,如何也要选一个好拿捏的。”

    “从前也许会,可如今不同了,”韩点苍望着台上的乐伶,“我韩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可不能是个‘闺秀’。更何况,他二人退让良多,我总不能棒打鸳鸯不是?”

    “这番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你没发现吗?自子恪归来,清蘅便时常缄默。甚至不多插手子恪的事情。细的我不知,但这俩孩子可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什么性子会不知?清蘅这般收敛,有意避让,便是说明,杨家的下任家主之位,恐已有定论。清蘅在‘退’,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天下事皆为利往,用情者寥寥,在她心里,兄妹之谊,亲友之爱远高于利。进退有度,狂而不纵,这样的姑娘做皇后之位都绰绰有余。”

    “这么说,你倒是很满意敬德自己给你找的儿媳。”

    “那是自然,”韩点苍一脸理所当然,“更重要的,是清蘅有敬德所欠缺的果断狠厉。有些时候思虑太多,难免会误事,有清蘅在,我便不担心了。”

    “你想这么远,这般笃定?”

    “我们也许会跟着大睢落幕,但他们一定会胜。这天下之事不可预测,人心却有迹可循。敬德已经明白了此间道理。往后怎么样,你我且观。”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