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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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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承毅十分用力的挣扎着,还没走出牢房,素雪的手背上就多了几道抓痕,可力道丝毫未减,韩承毅连连咒骂着,言语粗俗不堪。

    “素雪,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别惊着先生和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看着杨清蘅直接揪起来他的头发,下一秒那叫素雪的侍女竟随手拿了一块抹布塞到韩承毅嘴里。他现在真是愁的不行,这韩承毅现下是大皇子和郑氏王爷身边的红人,今天他们刚关了韩承言,这位爷便说要来会会自己的长兄。

    关于韩家的事他也多少知道点,故而就未曾阻止。谁承想啊,王祭酒领着玉尧郡主,说要来先审一审韩世子,这不,你说巧不巧。

    总之,现在刑部尚书是万万不敢多嘴的。

    “有劳大人,派个人念着他的罪状,可别到时候传出是我仗势欺人滥用私刑啊。”

    “是是是,郡主说的是,”刑部尚书连连点头,“你!去,照郡主说的办!台下嫌犯韩承毅,为人子,上告生父,按律,当众笞刑!照这个喊。”

    “不错,再加上一句,目无律例,滥用私刑。这笞刑就免了吧,”杨清蘅紧了紧手上的鞭子,上头本来就留下的血迹沾得她满手,“就用鞭子吧,毕竟是个弱文人,板子多重啊。”

    “就这么办,那就由郡主行刑吧。”王松年一脸理当如此的表情。

    “是是是!就这么办!愣着干什么,还不去?!”

    “台下嫌犯韩承毅,为人子,上告生父;目无律例,滥用私刑。按律,当众笞刑!”

    “大声点!”杨清蘅扬声

    那名狱卒被吼得整个人震了一下,随即提高音调高声唱诵。

    在这可以称得上撕心裂肺的唱诵声中,鞭子带着令人发毛的破空声急促的落在皮肉上。韩承毅被堵着嘴,惨叫声被闷在喉咙里,却还是让围观的一众人听出了鞭子的力道有多大。

    过了半柱香,杨清蘅手上的动作十分稳,连落鞭的频率都未变。昌和王姗姗来迟,端得一副惊恐的表情,急忙上前。

    “郡主啊,手下留情,这人虽然犯错,可就算是笞刑,也早就够了呀,若是以此泄愤,这人都要没声了,郡主饶命啊。”

    “哦?”王松年捋了捋鬓,“王爷此言未免有污蔑之嫌,此人罪状乃是老夫叫人公示,此番是劳请郡主行刑。莫不是你觉得老夫在泄私愤?”

    “晚辈不敢。”郑奉枭没想到,王松年竟然直接戳穿了他的意图,此番也不好撕破脸,只得谦虚认错。

    “既然王爷来了,清蘅,停手吧,别污了王爷的尊目。”

    杨清蘅笑着收了手,朝王松年行礼后,方才朝郑奉枭颔首示意。

    “王爷当真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啊,这哪儿哪儿的事情,听见风声就赶来了。既然先生的忙已经帮完,清蘅便告辞了。王爷,再会啊。”

    “嗯,辛苦了,且回去吧。”

    “送郡主。”

    杨清蘅扔下鞭子准备离开时,有人来报,杨家的马车到了。

    刑部尚书毕恭毕敬的亲自送玉尧郡主出门。杨书瀚掀开车帘,与他讲了几句场面话,这才由素雪扶着杨清蘅上了车。

    杨书瀚听说先生喊着妹妹去了刑部大狱,险些急得跳起来。父亲没料到杨清蘅会提前回来,想必传信是朝卫询那头去了,如今她若是心急一时冲动,可就要坏大事。万幸,看刑部尚书的表情,杨清蘅不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哥哥怎的这幅表情?”

    “我的祖宗!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啊?先生喊你来干什么?”

    “哦,这个啊,”杨清蘅擦着手,“来看看敬德和淮安。”

    “那这是什么?!”杨书瀚瞧见了帕子上的血。

    杨清蘅脸上的表情都淡了不少,没有立即答话。素雪接过过沾满血污的帕子,躬身出了车厢。杨清蘅捏起方才擦干净的那只手,在杨书瀚已经准备放弃追问时,她小声的答了一句。

    “是韩承言的血。”

    杨书瀚惊了,转而又想到方才听来的当众行刑什么的,主角既然是韩家那庶子,杨书瀚也大概想明白了为什么。

    “小人得志!敬德不要紧吧?”

    “死不了。哥哥,你来找我,可是因为韩家的大案,有内情?”

    “你知道了?”

    “没有,”杨清蘅靠在车板上,“此事我们两家追查斡旋已久,我不觉得韩点苍会毫无准备。”

    “看来你还没失去判断,”杨书瀚长吁一口气,“事关敬德啊,我就怕你把持不住。父亲让我们稳住朝堂上咱们的人,尽量顺着大皇子和郑奉枭,死踩韩家。”

    “这时候做出这番举动,是不是有些做作?郑奉枭早就察觉我们与他不同路了,太刻意反而惹人生疑。”

    “晗晗,咱们不用让郑奉枭信,只要陛下信就足够了。”

    杨清蘅一点就通。此案怎么判,判多重,最终还是皇帝的意思。这位陛下没有立刻把韩家压死,就意味着他还在观望。结果无非两个,其一,韩家的确有罪,在朝甚至有同谋;其二,韩家孤立无援,此事一看就蹊跷。作为盟友,杨家要做的,就是在陛下面前,把结果引向第二种。

    “那看来我判断的没有错,”杨清蘅松松肩背,“我已经尽力劝说了先生,当下看来颇有成效。”

    “先生与韩王历来不和,你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哥哥放心,既然先生带我来了刑部,他便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在朝堂数十年的沉浮,先生可不是什么单纯的人。咱们先静观其变,趁着空档,先解决一下家里事。”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晗晗,那谢长允怕是欠收拾了。”

    “清菱那边怎么回事,她有和家里讲吗?”

    “大概一年前,谢长允在外头狎妓,恰巧被禁军兄弟看见了。那人是清菱的心腹,自然就败露了。”

    “清菱去问的时候,谢长允说是与一帮兄弟酒后乱性,求她原谅,此事也就作罢。你回来之后,谢老夫人病的愈发重,清菱下了值便得多用心照看,有一日,一位妇人被谢侯带进了谢家门,就是,就是谢长允那生母。”杨书瀚声音都放小了不少

    “谢侯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老夫人还在,就敢带外室进门,这不是咒元妻早死吗?谢长允多年来用着嫡长的身份,不怕人家戳脊梁骨?!”

    “你也知道,谢侯这人,啧,”杨书瀚咂舌,“自那之后虽未对外宣扬,可谢长允却偷偷让洲儿不许再叫老夫人奶奶,改唤那外室,有一会清菱正好撞见,洲儿不喊,被谢长允掌掴。”

    这一番话听的杨清蘅瞬间支棱起来,气的嗤笑出声。

    “这是什么东西?!洲儿可是他儿子!”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还有更离谱的,”杨书瀚无奈,“清菱与他自然是多番争吵。可谢长允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和洲儿说他母亲是个庶出女,当不得侯门正妻,洲儿要是不听话,就把他和母亲一起扫地出门。洲儿被打了好多次,又不敢同别人讲,只有想方设法的不回家,在学宫时赖着敬德不走,偏要等瑶瑶去接阿骏的时候一道跟来王府。”

    他们夫妻有矛盾,杨清蘅早就想到了,可她是万万没想到,有人能这般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再结合禁军的所作所为来看,她好像知道是谁给谢长允的气魄了。

    “好样的,”杨清蘅咬牙切齿,“以为攀上了大皇子,谢家就能青云直上了?也真敢做。清菱是我们安平王府的县主,这门婚事可是结亲,不是嫁娶。我杨家的姑娘都敢动!那清菱呢?她是想解决矛盾,还是想和离?”

    “清菱的意思是,大人的事情她去解决,毕竟这么多年夫妻情分,哪儿能说散就散?就让洲儿先住王府,母亲也把谢老夫人接来了府上,故而清菱现在也常住在家里了。”

    “谢长允这人,该他大胆的时候没魄力,这会子搅浑水又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哥哥可晓得,他让禁军私自去半路截人,想把敬德和顾淮安带走。我回来确认过,枢机府从来没有下过这等命令。捏住顾淮安,要是能让这个韩家养子开口招供,那就是天大的功劳啊,算盘打得还真是妙。”

    “可是现在咱们也拿谢家没有办法,当年谢侯本就糊涂,不然也不会和那外室私相授受,最后搞出个谢长允,若不是老夫人实在是心善,答应了圆谎,他谢家早就成睢都的笑话了。”

    “哥哥先不急,听起来这事有的拉扯。待这边事了,有的是机会料理他。我的妹妹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素雪,差人去把当年清菱的嫁妆单子理一张,送给谢侯。”

    “喏。”

    “你这是要使什么坏?”

    “哥哥你不知?”

    “什么?当年清菱出嫁的时候不是你与母亲议的吗,我知道什么?”

    “谢家当年娶王氏嫡女的时候为了撑场面,同时这也是作为交换,聘礼给出去了大半的产业,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可谢老夫人当年算是被王家卖给谢侯的。谢家求官途,王家求财。当时嫡长子要娶王府县主,自然是少不了开销。谢老夫人舔着脸亲自上门说情,母亲心疼清菱,顺道依着情分,将睢都的五六个收成好的庄子和铺面给清菱做陪嫁赠与谢家了。这事儿我不知道谢长允知不知道,但谢侯一定清楚。吃着用着全是清菱的,还敢如此放肆,既然清菱不想断,我就请谢侯自己掂量掂量,是他自己管教儿子还是让我安平王府来管。”

    兄妹二人到家的时候,杨清菱已经下值了,正在和孩子们嬉闹。王妃让人来通传,今日在她那儿用饭,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两人一道去了王妃院里。

    “大姑姑!”杨泽骏看见杨清蘅,直接扔下小木剑飞过去。

    “阿骏你怎么变得这么沉啊!”杨清蘅抱起孩子掂量掂量,“都快抱不动了。”

    “才没有!我才没有变胖!”小孩子梗着脖子大声辩解。

    “好,你没有!让你父亲抱抱你。洲儿,来姨母看看!”杨清蘅将孩子交给杨书瀚,朝谢泽州伸出了手。

    谢泽州眼神里有些雀跃,杨清蘅一喊,他便规规矩矩的小跑过去,被杨清蘅一把捞起来,惊的手舞足蹈,惹众人发笑。

    “洲儿,下回你该抢阿骏的吃食,这再胖下去,都要骑不上马咯。”

    “姨母,”谢泽州被笑得羞红了耳朵,“阿骏不胖的,要多吃一点才能和舅舅一样骑大马。”

    “所以洲儿就把自个儿的零嘴都给阿骏了,”崔挽绮同卢侧妃一般,笑得合不拢嘴,“阿骏羞不羞啊,人家都说让着弟弟,你还要弟弟让着你呀。”

    “没,没有!”杨泽骏搂着父亲的脖子,“是,是洲儿说不喜欢,我才吃的。”

    “死小子你还真信,”齐瑶捏了捏儿子的脸,“以后不许抢洲儿的零嘴!不然回来你再加一个时辰的马步!”

    安平王府里满是欢声笑语,大人们一整天的忙碌,总在此时烟消云散。

    反观绥宁王府,除了外头围的禁军,里边倒是十分平静,叫人有些惶恐。

    后院,长公主正细细采着桂花,韩承曦难得的不吵不闹,静坐在一旁揉着花朵,等长公主回过神来,满竹篾的桂花被揉的掉出来许多。

    “我的茹茹今天怎么这么心不在焉呀。”

    “母亲,”韩承曦收了手,“我们,真的要回宫去吗?那父亲和阿兄怎么办?!”

    “明日便到宫里去。”长公主淡淡的回到。

    “母亲,父亲和阿兄定然没有做那些事!我们不能走,父亲从小就教我的,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母亲,我们留下吧!”

    长公主看着声泪俱下女儿,无奈的伸手替她擦眼泪。

    “可是如果我们也留在王府,谁去救他们呢?”长公主搂着女儿,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茹茹乖,咱们先把桂花揉好,今晚就收东西吧。待你父亲和阿兄事了,咱们合家团聚的时候,桂花蜜也做好了。”

    “好,那,我能去看看父亲吗?”

    “别去了。”

    “为什么?”

    “我的茹茹啊,你可不要让你父亲分心。你不知道,他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抱着你就走不动路了。”

    长公主哄着女儿,抬眼望见不远处的书楼,不动声色地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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