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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连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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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在丰州百姓的心里当真是记忆犹新。

    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十几日之内,世道变得不一样了。官府里死了人,自然有多事儿的想去闹上一闹,也不一定是有亲故在其中,反正就是有人告诉他们,闹会得到更多。他们没想过会成现在这样。

    大夫都死了,没有人来救他们,当兵的封了城,凡是想跑的都被一刀杀了,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反抗了。

    大火烧掉了好几处街道,幸存的百姓拼了命的往没着火的地方跑,整个丰州城都乱了套。钱越领着亲兵,打开了西城门。

    杨清蘅手执□□,静默的望着钱越。

    “镇南将军,今丰州已无抗争之力,钱越愿降。此事乃我等一时糊涂,其余百姓军士皆是被迫!还望朝廷,开恩!”

    跟着钱越出城的几人,纷纷跟随他双膝跪地,卸下刀兵。

    杨清蘅未置一言,扬手示意,身后的几位将领纷纷行至城门外,捡起地上的刀剑,军中的斥候也动了起来,迅速前往各部传令。

    “丰州守备军听着!叛将已降,出城自卸刀兵者从轻处置,绝不株连!”

    “叛将已降,出城自卸刀兵者从轻处置,绝不株连!”

    呼喊声顺着大军传开,振聋发聩,城中百姓皆能闻之。钱越与几位亲兵被押在原地,留出一片地方,与敞开的城门相对。

    渐渐地,有士兵反拿着刀,高举双手走出了城门。只要有人开了头,跟随者众。小半个时辰过去,三面城门口挤满了士兵,甚至还有扒在城门口围观的百姓。

    杨清蘅来到钱越面前,几位将领让开一条道。

    “钱将军,好魄力。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怕人呢?”

    “将军,百姓为重,可恩义不敢忘。”

    素雪接过□□,呈上了杨清蘅的佩刀,钱越抬头望了一眼,终是跪伏在地。

    一串血线飞溅而起,周围人也只是挪了一下身子。

    “叛将钱越,罪不容恕,现已伏诛,”杨清蘅扫视了一眼钱越的几名亲兵,“将所有俘虏登记造册,就地看押!”

    “喏。”

    “其余人等,留城外驻守,崔将军,调五千人马,护送韩大人和跟来崔氏医者们进城。”

    “喏。”

    至此,丰州叛乱一事尘埃落定。杨清蘅取下头盔,执刀上马。

    “将军!”彭云本以为,他们会与钱越一道赴死,可等杨清蘅下完命令,他才反应过来,“将军,罪臣也有参与!请将军赐罪!”

    “小子,”杨清蘅甩刀,血珠顺着刀刃飞出去,正好砸在彭云脸上,“罪将伏诛,你可莫要无端攀扯是非,并无益处。”

    彭云望着那女子淡漠的神色,终是目送她扬尘而去。

    四周传来阵阵压抑的低泣,彭云终是一把抱过钱将军的头颅,颔首不语。

    捷报传入睢都只用了三日,亲人松了一口气,仇者却裹挟着祸心,打的人猝不及防。

    丰州乱平,皇帝再开大朝,因疫病之事,此次特请清河郡君上殿。

    不管之前斗得如何你死我活,这大半年来,唯一让皇帝舒心之事,无人想阻拦生事,尚熙殿难得一派和气。

    崔挽绮受了封赏后就立在一旁,冷眼看着皇帝的夸赞。若非实在推不掉,她才不想来这殿上虚与委蛇。

    “父皇,郡君此举,有大恩于社稷,儿臣斗胆上奏,请封清河郡君,超品诰命夫人!”

    此言一出,顿时传来了窃窃私语。杨书瀚见自家姨母还在发呆,赶忙拽了拽她的衣袖。

    崔挽绮回过神来,从只言片语中明白了事情,立马上前一步。

    “陛下已有封赏,惠及清河与崔氏,臣不敢受此册封!”

    “郡君过谦了,若您都担不起,那这超品诰命谁还配当得!”

    此言一出,皇帝顿时不悦。他本没有开口,就是想试探试探这些臣子是何反应,从而判断一些事情。他现下倒是很赞同臣子们私下说的话,大皇子于朝政,当真是毫无天赋。

    众所周知,大睢现下只有一位超品诰命,那就是尚宫杨湲,封号怀瑾。大皇子此言,便是将怀瑾夫人扁的极低。此番杨清蘅刚刚立了功,当下踩杨湲一脚,当真是打了皇帝和杨家的脸。

    更别说满朝文武皆知,杨湲可是皇帝的宠臣。

    “大皇子此言真是有失分寸,”崔挽绮嗤笑一声,“我崔挽绮虽为清河郡君,却也不敢自说自话,这超品诰命我朝已有怀瑾夫人,我何德何能要踩她一头?”

    此时大皇子也反应过来说错了话,脸色着实难看。崔挽绮瞧他就像在看个笑话,叫他脸色如同被掌掴般火辣辣的疼。

    “陛下,还是先说丰州的事吧。”韩点苍道

    “绥宁王说的是,”皇帝顺着话头转过去,瞅了大皇子一眼,“镇南将军此番立了大功,不费一兵一卒便化干戈为玉帛,当重赏。传朕旨意,册镇南将军正二品衔,赏贡缎百匹,加赐三尾凤钗两支。”

    “陛下不可!”礼部尚书出列,“去岁陛下已逾制赐两支凤钗,此乃一品公主用度!如今再赐凤钗,有违礼制!望陛下三思!”

    “这天下女子,除了皇后,又有何礼制是玉尧郡主配不上的,”皇帝淡然开口,“朕意已决,不必再说了。”

    “臣觉得,陛下所言有礼。”韩点苍开口

    他知道皇帝打的什么主意。大睢重文轻武多年,以致现下除了杨家无将可用,就算再想对杨家动手,也不能是现在,这一点皇帝清楚得很。

    之前种种,已让杨家对朝廷颇有微词,此番逮到机会,自是要在这无关痛痒的名分上大加赏赐,好稳住军心啊。

    再者,恐与储位有关。韩点苍太了解皇帝了,他自己就是借着韩杨两家的势力爬上的龙椅,以至于到现在还多有顾忌,自是不想让继任者重蹈覆辙,故而升一升杨清蘅的地位,便免掉了又一波“联姻”的危险,毕竟当下的皇子们,谁也够不上一个位比国公主的女将。

    此时凑皇帝一把,对韩家有利无害。

    “陛下,臣有一事要奏。”昌和王突然跪到了正中央。

    “奏来。”

    “臣要为我江阳百姓,控告绥宁王贪墨钱粮!擅毁河堤,至江阳受灾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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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日过去,江阳大郡各州的守备军皆已回归岗位,介于丰州目前的状况,皇帝特赦守备军士兵,只是子女三代以内,不得出江阳大郡,亦不可考当地学堂。

    几位亲兵流放云阳,准镇南将军所请,不株连亲属。

    从淮州出发回程时,那赵老二等与官兵关系不错的百姓十分不舍,皆跟到了城外相送。

    “韩大人,你们可要保重,将后来有空了定要来咱们淮州!”

    “多谢赵郎君,若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就送到这儿吧,”杨清蘅翻身上马,朝他们挥了挥手,“下回咱们好好相见,可别再是以这种方式了。各位,保重!”

    因为没有带什么辎重,回去比来时脚程要快些,两日一行人便到了清河大郡汉洲,准备在此歇脚。

    突然一队禁军装束的人马在他们进城前围了上来。杨清蘅抽刀上前挡在韩承言面前。

    “郡主!我等奉命缉拿要犯,还望行个方便。”

    “哦,奉命,奉谁的命?我怎么没接到这样的旨意?”

    “郡主,昌和王上奏,说韩氏一族贪墨银粮,在丰州私铸兵器,毁坏堤坝,陛下已命大皇子带领刑部协助御史大夫彻查此事,带韩世子和顾小公子速归,还望将军谅解。”

    韩承言闻言面色不变,顾淮安捏紧了缰绳,脸色十分难看。

    “只要还未归京,我仍有便宜行事之权,我只认陛下诏令,这个方便我行不了。”

    “郡主,求郡主莫要为难。”

    “你还没答话,你们奉谁的命!”

    “郡主,”韩承言下马来到她跟前,“算了,左右他们不敢用此事撒谎。”

    “好啊,既然他韩承言是要犯,那我定要亲自押解。”杨清蘅止住了那名禁军的话,“怎么,你怕我徇私?”

    “不敢,只是……”

    “你那闭嘴,不然我现在就砍了你们,回去就说你们意图行刺,没人会在意。”

    “卫询!你带队伍归都,一应事由皆交予你决断。”

    “喏。”

    “走吧?”

    那名禁军身后的士兵正要说什么,却被上司止住了。

    “有劳郡主尊驾。”

    “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陈示。”

    言语间,韩承言亲自将顾淮安牵下马,杨清蘅朝他们伸手。顾淮安害怕的涩缩了一下,韩承言却摇摇头,将他的手递给了杨清蘅。

    “接下来走的快,”杨清蘅拽着顾淮安坐到自己跟前,“你就跟我一路吧。”

    陈示见杨清蘅心意已决,只得招呼着兄弟们上马跟在后头,马不停蹄的奔向睢都。

    “陈校尉,统领可是交代我们要把那顾小公子单独送给他的,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都回去了就行,你敢在玉尧郡主手上抢人?”

    “她现下单枪匹马,就带了一个侍女,不如……”

    话音未落,那士兵便挨了陈示一巴掌。

    “这等傻话,以后不要再说出口了。”

    睢都,大皇子别院

    “谨兴啊,此事当真万无一失?”

    “殿下,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郑奉枭端着茶,“但此番若是能让那顾淮安招供,定能扒下韩点苍的一层皮。”

    “这些事能办成,多亏了承毅,”大皇子赞许的看了韩承毅一眼,“若不是你帮忙,我们也拿不到韩点苍的私印样式。”

    “殿下谬赞了,这是臣的本分!”

    若此事真能成,且不论韩点苍会不会直接被问罪,韩承言人在江阳,凭他们伪造的证据,就能直接把他按死,将来无论如何,韩承毅都能出头。思及此处,韩承毅无比兴奋,多亏了郑奉枭提点,这样好的机会,自当好好把握。

    韩点苍被禁足在家,府外被禁军围的严严实实,往日与韩家关系极好的达官贵人们顿时人人自危。

    “副统领!”瞧见杨清菱,王府门口的禁军校尉赶忙行礼

    “检查过了吗?可有错漏?”

    “定无错漏,请副统领放心!”

    “好,”杨清菱点头,“你们盯仔细了,断不能让里面的人与外人接触。”

    “是!”

    语罢,杨清菱自然而然的进了绥宁王府,那校尉只当她要进去视察一番,并未阻拦。

    王府内,尤其是韩点苍的书房院子,也有禁军把守,几人见到杨清菱赶忙行礼,也未阻拦。

    书房里,韩点苍正悠悠闲闲的作画。

    “清菱啊?”韩点苍也瞧见了来人,“来看看,这地方该换个什么图样补上?”

    “晚辈见过王爷,此番来不能久留,受长兄之托,给您带个话。我家长姐已经带着韩世子与顾小公子亲自归京了。还请您一定沉住气,相信王先生定不会让韩家蒙冤。”

    听到这消息韩点苍倒是颇为意外。

    “你家郡主与敬德他们一道回来了?!”

    “是。”

    “嗨呀,怎么这么急的哦,”韩点苍不在意的挥挥手,“告诉子恪他们莫急莫慌,若是进了睢都官府去拿人,由他们去便是。”

    杨清菱对此番安排颇为不解,却也尊长兄的吩咐,对韩点苍道了声是。

    韩点苍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眼神晦涩。他垂眸,在唯一空白的地方,填上了一笔朱砂,长卷一半是水墨着色的日出东山,另一半却空空如野,红日变为一笔朱砂,平添一抹诡异的色彩。

    “来而不往,非礼也,”韩点苍满意的举起画作,“后生,敢勇攀高峰,便要知道,有可能跌进修罗地狱。”

    此时旁边没有侍者,韩点苍自己用镇纸将画展平。

    “待来日尘埃落定,由你来将此画补完。”韩点苍自顾自的说这话,也没有刻意回避,守在外头的禁军悄悄回首瞧了两眼,正好对上了韩点苍的目光,赶紧转身站好。

    短短数日,整个朝廷仿佛变了风向,消息也顺着门道,传遍了大睢疆土。御史台与刑部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几日后,镇南将军亲押韩承言与顾氏长子,归都候审。

    棋局已布,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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