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尸祖之宴（下）
刹那间，黑色触手如同根根尖牙，诺大的房间也仿佛化作深渊巨兽要将成谦风给一口吞下！
面对尸祖的突然发难，这位蛊门的新晋圣子的反应倒也不慢，或者说从踏入此地的那一刻，他就在时刻准备着出手。
几乎是在对方触手发起进攻的同一时刻，成谦风眼中寒芒一闪，毫不吝啬地将体内咒能全部释放。
霎那间，密如头发的海量玄色咒棘如同飓风一般从其体内爆射而出。同一时间他那头身长近五十米，体表密布青色肉痂，通体长满“黑毛”的咒灵蠕虫也瞬时凝成！
然而……
下一刻，没有给成谦风一丝逃生的机会，无论是玄色咒棘还是咒灵蠕虫全都在黑色触手的缠绕下如玻璃一般，轰然粉碎。
而最为恐怖的是，身处进攻中心的成谦风却毫发无损……
尸祖屠神展露的这一手对力量的控制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二者间的差距太大了。
成谦风的脖子以及四肢都被触手顺势缠绕束缚，接着整个人呈大字形被凌空拖吊至尸祖面前！
期间他一旦尝试释放咒棘，所有的咒能就会被黑色触手吸收得一干二净！
根本无力进行反抗。
对方的异能与他的玄色咒棘一样，可以吸取对手的能量，但威力明显要大得多。
一张如同斑驳树皮的苍老面容凑近过来！周围肉瘤上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将其脸上的黑斑与毛孔照得清晰可见！
成谦风生平第一次对“衰老”产生了恐惧！
此时近距离对上尸祖那双深邃的血瞳，成谦风感觉自己好似变作透明一般，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对方看了个遍。
他注意到尸祖额头长有三枚肉角，属于神徒的气息就是从中散发出来的！
之前由于腐臭气味的影响干扰，他并不能肯定。但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尸族之祖，与自己一样也是神徒了！
“身为尸族的缔造者，你竟然也会甘当神徒！”成谦风忍不住道。
在他看来“神徒”二字虽然听上去不错，但实际上也不过是神之仆从的一种讨巧称呼罢了。
尸祖闻言一怔，继而咧嘴一笑道：“谁说我是神徒了。”
“你身上的气息，以及这些触手……这有什么可否认的……”
“因为严格来说，我并不是真正的神徒。不仅我不是，你也不是……等等，难道说西方大沼泽里的那株千年老藤没给你说过吗？”
成谦风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每次提到神徒的事，圣灵大人总是不愿多说……”
“这个老家伙还是喜欢玩故弄玄虚那一套啊。这么说吧，一个人体内拥有激活的神之卵，但他却并不一定是真正的神徒。两者的区别很微妙，就像是……像是冰与水一样。你可以仔细回想一下，我身上的气息与我女儿屠姝的就不一样，而她是货真价实的青瞳神徒。”
经对方这么一提醒，成谦风立刻想起。
确实，屠姝身上所谓的“同类气息”更加浓烈，并带着某种“敌意”。
而眼前尸祖屠神的则明显要所上许多，而且也没有想要“吞噬”的欲望！
只是两者的区别很细微，如果不是有心分辨，难以察觉。
想到此，成谦风的脸色忽然一变。
没记错的话，他之前还在木野身上嗅到过同样的气息。
只是当时他接触的神徒不多，没有意识到区别。这么说木野与自己，以及尸祖屠神一样，都是体内拥有神之卵，但却不是神徒的人！
一时间，成谦风想通了许多事。
就在这时，尸祖屠神的机械声音却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好了，这些事以后也不会再困扰你了……还记得我说要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帮什么忙？”
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成谦风的心头。
“帮忙……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尸祖屠神一字一句道。
话音一落，成谦风立刻感到有数细密的触手爬上了自己的后脑勺。接着刺痛传来，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钢针扎入他的脑袋。
他用尽力气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就连用意识沟通咒心自爆也做不到。
成谦风感到自己的意识海好像被塞进了一团透明黏稠的物质中，并随后者的挤压而不断缩小。
很显然，他的意识被对方“入侵”了！
一幕幕记忆切片开启回溯……
从亲眼看着母亲惨死，自己被装入一辆破车拉入炽龙堡垒。到在门内受尽屈辱，殴打，直到被身材肥硕臃肿的内务使大人看上。
从外出历练遇到蛊门圣女，一夜缠绵被中下心蛊。到忍辱负重，突破三阶超能后回到第八庇护所杀死兄长成天牧，告别过去。
从遭到史强等人伏击，九死一生，到破而后立，被选中成为蛊门圣子！
……
这些他人生中重要的过往经历如光灯闪过，并开始逐渐模糊。
同样变得模糊的，还有他的五感，以及对身体，对能量的控制力。
啊～
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消失”，成谦风怒目圆睁，口中发出嘶吼。
只是此刻他的嘶吼是无声的，眼神是空洞的。
此时尸祖屠神的声音在他脑海中骤然响起，这次不是那种翻译仪器发出的机械声，而是直接通过那些触手关联了他的意识海。
「别做无用的挣扎，我可不想把新身体弄坏一丁点。」
「绝！无！可！能！」成谦风拼命维持着自己那快要滑入深渊的意识，随后竟凭着超人的意志力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你小子的求生欲倒是很强，不过……没用。」尸祖感叹了一句。
成谦风能在意识、五感、能量统统被尸祖封锁之下，还能找出漏洞强行突破，并对身体发出指令，这份坚韧意识还是颇值得赞赏的。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刚才刹那间的意识突破就几乎耗尽了成谦风所有的能量，他已再无抵抗之力了。只能将自己残存的意识能量龟缩成一点，延长被对方彻底磨灭的时间。
不过下一秒，就在成谦风抬起的手腕上骤然亮起了阵阵金芒。
无数透着生死法则能量的符纹印记如金蝶飞舞。
两枚金色圆环缓缓浮空变大，犹如两条金色的大鱼破浪而出，互相缠绕，不停转动。
一条代表着生。
一条代表着灭！
伴随着双鱼金环每一次转动，空间中能量激荡，幻生幻灭，循环不止！
「这是……源器宽恕之环的生环与灭环！嘿嘿，不过凭你，可发挥不出源器的威力，既然如此我就将它们一并收下吧。」
尸祖屠神说着，就要将成谦风手中的生灭二环给夺过来。
但随即一道意识声音却在成谦风脑海中响起。
「他发挥不出源器的威力，那我呢？」
「谁？」
话音一落，只见那生灭二环内部突然涌出大量黑色藤蔓，直接绞断了插入成谦风脑袋的触手，并将后者结结实实给捆绑了起来。
尽管这番变化颇为出人意料，以屠神的感知力竟也未能提前察觉。
但尸祖毕竟是尸祖，立刻指挥触手将成谦风拉扯住，与那从生灭二环中伸出的黑色藤蔓互成角力之势！
双方的力量都大得惊人，一时间难分高下。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副诡异的场面。
一面是被黑色触手簇拥的尸祖，一面是从金光熠熠的生灭二环中伸出的巨型藤蔓，而悬于他们之间的……
则是被层层包裹束缚的成谦风。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西方沼泽里的老黑藤啊。」屠神率先开口道。
「尸祖屠神，好久不见啊。」
下一刻，蛊门那株圣灵藤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二人就借着成谦风的意识海互相交流了起来。
「还是你好啊，活得时间比我长，生命能量还比我充沛。真是让我羡慕啊。」屠神感受到对方藤蔓上传来的恐怖力量，有些感叹道。
「这话违心了，你们人是万灵之长，何须羡慕我一株老藤呢。」圣灵藤笑道。
「你说错了，我不是人，是尸……也别废话了，这次我看上了你的人，你也别插手了，就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我尸族必有报答，如何？」屠神开口道。
闻言，圣灵藤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陷入了沉思。
这期间他们二者间的交手一直没有停止。
但见四面的黑色触手一直在寻找机会，不停试探。
而圣灵藤则直接燃烧自身注能生灭二环，一时间两枚金环上金芒大炙。
无数符纹流转变化，开启组合。
很快一团团形似黑洞，吸力强大的次维能量甬道浮现在成谦风周围。不停新生又湮灭，持续消耗着触手的进攻。
那透着宽恕气息的金芒如同黑暗深渊中的小小火光，尽管微弱，但却始终长明难灭。
见此，尸祖屠神却不紧不慢道：「老黑藤，你我之间知根知底，实在不必试探。如果今日是在西方大沼泽，那我会立马停手离开，绝不会浪费时间。同理，如今你只是将部分血肉暂居于这生灭二环之中，又以燃烧自身血肉为能，你觉得，能抵挡多久呢？成谦风的身体我要定了，这没得商量。区别只在于是你主动放弃，还是我将你绞杀后再融合吞噬罢了。」
圣灵藤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说得不错，但其实……我无须胜过你，只需在你攻破我的防御之前，将成谦风绞成肉泥。这一点我自认能做到。」
闻言，尸祖屠神的脸色一变，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气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希望你能动用旧日共生之术，与成谦风共用一体。并且不但不能磨灭成谦风的意识，共生合体后还要以他的肉体意识为主导，你的意识肉体为附属。」
圣灵藤直接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尸祖屠神血瞳一缩，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对方早就计划好的。他强压着内心的愤怒，缓缓说道：「老黑藤，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合体后以成谦风的肉体意识为主导？这到底是我吞噬他，还是他吞噬我啊！况且共生术是旧日三大秘术之一，是那位大总统的不传之秘，我也不会啊。」
「你刚不是说了，我们之间就别相互试探了吗？我知道几个小时前，你才用源核碎片向超圣者瀛川交换了旧日共生术的。」圣灵藤的声音透着一丝玩味。
「你怎么知道？」尸祖屠神眼中，第一次露出惊讶之色。
「这你就别管了……你就说答不答应吧。其实你不答应也没什么，不过是损失一具肉体容器罢了。只是要想再找到这种类似人尸混血的人，不知要等多久了。」
「哼！我屠神不受任何人威胁！我可以答应你不磨灭他的意识，但我的血肉意识必须为主导，这是底线。」屠神眼神一寒，似乎就要拼个鱼死网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让你以成谦风的血肉意识为主导，也是为了你好。」圣灵藤语气诚恳道。
「为了我好？不妨说来听听……」
「如果以成谦风的血肉意识为主导的话，那你可以再次获得“人类之躯”。你们合体后的新身体能继续拥有进化之力，能成就超凡，甚至是超圣。而且有了人类的身体，你还可以感受美食，美酒，以及女人……想来你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当一个‘活人’的滋味了吧。」
「嘿嘿，你这老家伙别看不起人，我屠神可不稀罕那些口腹之欲。不过……可以重新拥有进化之力，倒是个不错的说辞。」尸祖屠神埋头沉吟起来。
别看他如今血气已近枯竭，但即使是全盛之时，也要比超圣者略逊一筹。否则当年也不会让第一任大总统给打败了。
这也成了他一直以来的心结。
如果说合体后他真的有机会突破至超圣的话，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
「放心吧，合体时我会燃烧生命能量全力助你。你会拥有50的同等身体控制权，并且你还可以在成谦风的意识海中种下强制锁。如果他做出损害尸族之事，你大可强行毁灭掉他的意识海，与其同归于尽。」圣灵藤趁热打铁道。
尸祖屠神不说话，但四周触手的进攻强度却明显缓和了下来。
似看出他内心的动摇，圣灵藤又拿出了最后一记“筹码”。
「我知道你的心愿是什么，如果你成为超圣者，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我的心愿？」尸祖屠神一愣。
「你给自己取名‘屠神’，难道心中所想还不够明显吗？」圣灵藤笑了笑道。
这回尸祖屠神沉默了。
他看着生灭二环上不停闪烁的金芒好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道：
「好。我们开始吧！」
……
虫蛹建筑外。
屠姝与一众高阶尸官们静静守在原地，不知不觉间她们的脚踝已经被风沙所掩埋。
忽然，原本趴卧在建筑背后，闭目养神的九条巨型飞天蛇尸纷纷睁开眼睛，仰头发出嘶吼。
屠姝等人见此立刻躬身跪下，以手抚胸，抬头望向大门，准备迎接尸祖的驾临。
果然不多时，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从血色大门处走出。
当看清走出之人的模样后，屠姝与一众尸官纷纷瞪大了眼睛！
成谦风！
来人竟然是成谦风。
怎么会是成谦风呢！
屠姝定了定神，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之人的模样虽酷似成谦风，但细看之下眉眼间却又与曾经的尸祖有几分相同。
不仅如此，其额头上赫然有着三枚肉角，整个人更是血瞳青肤，肩宽手长，肌肉线条完美，这些体征都与之前纤瘦的成谦风颇不一样。
可以说除了五官之外，眼前的成谦风更接近之前的尸祖屠神！
隐隐间，这位尸祖之女似乎想到了什么。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般聪明，当即就有一名体型壮硕，长相木讷的中将尸官朝着成谦风发起了进攻。
可是这位实力足以媲美二重超凡的中校尸官才刚一靠近，就被数条声势惊人的巨大触手给牢牢锁住，任凭其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成谦风面带微笑，抬起变化成触手的手臂，将那名尸官高高举起。
接着他扭头看向面前众尸官，双目猛然发出瘆人的血芒！
那股熟悉的，独属于尸祖的上位气息一出，在场所有的尸官立刻叩首，臣服，无人再敢有异动！
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尸祖变了，但却又好似没变。
“你们都回到各自的尸城去吧，最近不要离开北漠，也不要进攻人类据点。这段时间我要尽快让这副新身体突破到超凡，在此期间你们也要加快繁衍，壮大我尸族人口。因为很快我们就将迎来新的敌人了，而且……这次的敌人可比那些炽龙杂牌军厉害得多。”
成谦风开口道，声音颇为沙哑。
此刻在他的意识海中，尸祖屠神的意识体正透过其眼睛注视着外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