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李潭儿
“王妃,都在这了。”香蓝弓着身子,恭敬的站在一旁。
“嗯。”
花蕴安淡淡的从鼻腔哼出一个声音,却始终没有抬一下眼皮,反倒是修长的手指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送到嘴边。
红润的双唇微张碰上茶栈的一侧,她轻轻摇摇头,平淡的低着眸子看着手里的茶,“这茶太浓了,又不是农户人家,这么浓,定是要醉了不可。”
花蕴安语气平淡,可周身流露出来的气质和底蕴,分明不像个边地长大的姑娘,那发自骨子里的雍容贵气,那种身居高位之人言语间才能流露出的威严感,充斥着整个房间。
底下站着的人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就连方才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丫头抱在胸前的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
香芸低眉接过花蕴安手里的茶,走出屋门,倒在一旁的地上。
花蕴安捏起帕子,轻点了几下嘴角,抬起眼皮,冷漠的看了眼眼前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方才说话的女子身上。
她嘴角弯出一抹弧度,冷笑一声,那双凤眼美丽又狠厉微微向上飞起,纤细的手腕抬起,捏出一个兰花指,那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指着那女子,“你叫什么?”
见花蕴安指着自己,那女子丝毫没有方才趾高气扬的神情,像是极力压制自己的恐惧,咽了好几口,胸腔快速起伏着,哆嗦的回道:“小女子名叫李潭儿。”
花蕴安被这女子额头豆大的汗珠,和那不服却又害怕的样子逗得眼底笑意更浓。
“李潭儿,寒屿融残雪,春潭浴乱星,确是个好名字。”花蕴安说着眉眼带笑看向一旁的吴氏。
吴氏淡然一笑,“古语云小而深,则为潭,这繁密的杂乱的星星映照在潭水之中,取之明亮希望之意,如王妃所言确实不失为个好名字。”
听着二人的夸奖,李潭儿本弓下颤抖的身体反而挺直了腰背,嘴角一丝得意。
花蕴安将那抹得意尽收眼底,“方才你说你是良家子,这名字也像是用心思虑过的,不像是一般农户家的,怎还入府为奴?”
她说这话时,故意拖长了音调,语气促狭至极,那是好心想问,这分明是冷嘲热讽。
京城为生的人家,能张口称自己为良家子的,家中是不至于沦落至此需要卖儿卖女的。
李潭儿一瞬间那抹轻微的得意被打回原形,眼底多了些许慌乱。
“家中家中姐妹兄弟太多这才没办法卖身入府。”
花蕴安嘴角淡扬,目光冷冷的从李潭儿的身上漫然掠过,双唇上染了些不屑。
“潭儿,你可知钱货两清一说?”
李潭儿摇摇头,迷茫的看着花蕴安。
花蕴安翻着手里的档子,微笑着找出上面写着京城西郊李氏之女李潭儿的档子,突然冷下眸子,扔向李潭儿。
“李家收了银子,你的档子也已在我母亲手里,从那时起,你便只是贱籍,是卖是送都看主人家心情,你好大的胆子敢在王府称自己为良家子?”
花蕴安一掌拍在桌上,声音冷如冰,一字字像是利剑穿过李潭儿的胸口,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我我没有!”
李潭儿吓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连喘气都不敢,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撑着在地上,满脸的惊恐。
啪!
香蓝面无表情的抬手就是一巴掌,“到底要王妃教几次,才能记得?”
李潭儿满眼含泪,委屈的瞪着香蓝,“姐姐你好大的官威,我虽然被卖,可契书上还是良家子,契书一日不在王府我就不是王府的女婢,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
花蕴安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竹扇,淡淡的语气,漫不经心的语气夹杂着满满的嘲讽,就像棉花一样软绵绵可里面却藏着锋利的刀刃。
香芸将重新沏好的茶放在花蕴安手边,只见她放下手中竹扇,端起茶盏,淡淡的撇去浮沫,随即吹了吹,方才轻呷了一口。
点着头,“嗯,此量尚可。”
说罢,花蕴安放下茶盏再次拿起竹扇,眼皮抬也没抬一挥手将所有的档子都甩向众人。
“这位小姐说的是,没有契书,光有档子尔等都不是奴婢,既如此纳了各自的档子回去吧,王府虽然不缺着几两银钱,但也万不会花钱卖几位主子回来,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以为本宫和王爷是傻的不是。”
竹扇搭在鼻尖,花蕴安嗤笑一声,又看向吴氏,撒娇般道:“母亲,知道你疼孩儿,可也不能给人哄骗了不是。”
吴氏看着跪了一地哭哭啼啼的众人,失望的摇摇头,轻叹一声。
“王妃!”李潭儿忽地急切出声,连带着跪着朝前跪行几步,心有不甘的说道:“王妃,我等已被买去,如今又让回去,这让我们回去怎么活!王妃王妃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花蕴安听罢顿觉好笑,看着李潭儿,“这位小姐,你这话说的本宫就不明白了,你口口声声说王府没有契书自己不是奴婢,本宫随你愿放你走,你又说本宫逼死你,怎么这位小姐是想入府做妾?与本宫姐妹相称不成?”
话音刚落,香芸站在一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香芸你笑什么?”花蕴安嗔怪的看向香芸。
“回王妃,奴婢是笑这位小姐痴人说梦。”
香芸俯身回道,还不忘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打量了一番李潭儿。
见心里的打算被主仆二人发觉嘲笑,李潭儿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这位李小姐,这凌王府是大皇子的府邸,即使纳妾也是在朝中几位老国公以及朝中重臣家中选来,批了八字才可的,别说良家子哪怕是五品官员家中都不敢如此奢想,你竟还敢肖想与王妃称姐妹?”香芸看着李潭儿讽刺道。
这等大逆不道的大罪,吓得众人齐呼饶命。
“王府饶命啊!奴婢家中实在困难这才卖了奴婢为了买口粮吃,奴婢不敢有如此心思啊!”
“奴婢不敢!请王妃明察!”
“奴婢万万不敢!还请王妃饶命啊!”
刹那间屋内有事哭声一片,唯独李潭儿紧攥拳头,死咬牙关,强忍着颤抖,与众人格格不入。
吴氏紧紧皱着眉头,盯着与众不同的李潭儿,语气也不像方才那样和善,“这时微从何处买的,竟如此不知廉耻!”
看吴氏的样子,花蕴安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忙亲拍这吴氏的后背道:“母亲莫气,或许时微也被骗了呢,但既有这种心思的人,若是留在府里,宫里知道了定会言官参奏说王爷思德不修,这样吧还是归还二妹妹,怎么处置都有她做主吧。”
吴氏看了眼花蕴安,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便点点头,“既如此,张妈妈都带回去吧。”
“是!夫人。”
“等下!”
花蕴安笑着看向张妈妈,微微歪着脑袋,一脸无邪,“既然人送回给二妹妹,那就劳烦张妈妈现下去一趟家中,将母亲用来和二妹妹买人的镯子拿回来吧。”
说罢张妈妈准备告退时,花蕴安若有所思的再次开口道:“母亲就在这里再陪陪我,张妈妈你与李嬷嬷一同去,李嬷嬷是宫里指派来王府管理府中事务的,若是二妹妹问起也好让李嬷嬷讲给她听。”
说罢便朝着一旁李嬷嬷道:“就烦请嬷嬷走一趟了。”
李嬷嬷俯身行礼,“老奴遵命!”说罢跟着张妈妈出了门。
一屋子女人哭的着实烦人,香蓝见花蕴安轻揉额头,便出声对着哭泣的众人道:“要哭都去外面哭,吵着王妃,等王爷回来小心你们的皮!来人,轰出去。”
门外的家丁赶了进来将人轰了出去,唯独跪在最前面的李潭儿,就差抬出去了,一动不动。
花蕴安笑着若有所思的挥了挥手,任由其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