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别胡说，他真是你爹

    1

    “参见城主。”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们身前，单膝跪拜，似乎刚才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在他们眼前一样，冷漠异常。

    陈余当先向着那个盛气凌人的家伙拱手行礼：

    “启禀城主，进入大荒城之人已经带到，就是面前这两男一女。”

    那位大荒城主点了点头，目光却并没从我身上离开半分，只听他缓缓开口，声音浑厚：

    “如果我没看错，来人可是赤焱军师沈丹青，沈先生？”

    大荒城主看着我，开口却是对着沈丹青说话，这让我有些恍惚，明明目光相接，难道我眼睛出了问题？同时我的疑惑更重，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传说中的大荒城主，和沈丹青早就相识。

    沈丹青淡然一笑：

    “张将军，一别数十载，想不到再见之时竟是这般景象。”

    我感到一阵窒息，如果疑惑可以翻倍的话，那我现在每听到一句话心中的疑惑就不知道要翻多少倍，所有的迷团在脑海中绞成一个死结，似乎再无解开的可能。

    大荒城主也露出一个微笑：

    “沈先生别来无恙，没想到你我莫逆之交，有生之年还可以再见。”

    我在心里默念：

    嗯，他俩不仅认识，还是莫逆之交。

    沈丹青看了一眼还在抱着邱老大尸体发呆的邱小果，语声带有一丝黯然：

    “当年的张将军，本非嗜杀之人，为何今日一出手便要至我这位朋友于死地？我不明白……”

    大荒城主的笑容僵在脸上，沉声说：

    “原来他是你的朋友，抱歉，我本无意杀他，可他是为求‘天机’而来的天命之人，我只能与他一决生死。”

    我在心里默念：

    嗯，为求天机，一决生死，沈丹青你他妈根本就是来找死的。

    我打算把心中所有的疑虑都默念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可是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忘了邱小果刚刚死了爹，也忘了她手里还有刀。

    邱小果在众人的惊骇之下飞身扑向大荒城主，她手中的刀已然出鞘，撕心裂肺的怒吼着：

    “是你杀了我爹！我要给我爹报仇！！”

    我很想抓住她，可是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百分之百知道她就这样扑上去的后果，我今天已经没了未来岳父，我可不想连未来媳妇儿也一块没了。

    2

    电光石火之间，四个人影如鬼魅一般闪现在邱小果的身前。陈余，骆彦，毕跃，修发毫不迟疑断然出手，每人一掌分别击在邱小果娇弱的身躯之上。邱小果被打的喷出一口鲜血，刀和人一齐倒飞了回来，我狂吼着冲过去抱起邱小果，然而邱小果当时就面无血色不省人事。

    四大护法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飞身扑过来打算追击，我两眼通红紧紧将邱小果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她打算硬挨四个大马猴的暴击。

    那一刻我豁出去了，心里想的是邱小果如果死了，我干脆就陪她一起死。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就算我死了，也不能让邱小果死！

    命悬一线之际沈丹青总算大发神威，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招式，生生震退了四大护法，反正我是没空去看他们，我焦急的只顾看向怀中昏迷不醒的邱小果。

    沈丹青在我身前大叫：

    “且慢动手！”

    陈余凝视着他，冷言冷语：

    “大荒城有大荒城的规矩，只有城主认可的天命之人才有资格挑战城主，其余欲行不轨之徒，一律杀无赦！”

    沈丹青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对着高高在上的大荒城主说：

    “她还是个孩子，没必要痛下杀手，况且张将军刚才击毙的天命之人，是她爹。”

    骆彦高声重复：

    “杀无赦！”

    大荒城主总算有些动容，厉声喝道：

    “陈余骆彦毕跃修发！你们且退下！”

    四大护法丝毫不敢怠慢，应声而动，瞬间收起杀意，恭恭敬敬的退作两旁。

    大荒城主语声中带了几分疲倦：

    “算了，那姑娘痛失亲人，并无过错。况且今日得见故人，我已不想再造杀戮。”

    四大护法齐声回应：

    “谨遵城主法旨。”

    我的眼圈通红，怎么摇晃邱小果都不见反应，我想骂人，还想拼命。

    我猛然起身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那位高高在上的大荒城主一双眼睛自始至终盯在我的身上就没离开过，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也无法理解他复杂且情绪饱满的神情。

    沈丹青忽然淡然一笑，缓缓开口：

    “你第一眼就认出他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而大荒城主的回答让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是。但是我有些不敢相信，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在你的身边。”

    沈丹青淡淡的说：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带他来见你，你会作何感想？”

    大荒城主眉头一皱，总算转移了目光，看向沈丹青：

    “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我一把抓住沈丹青，茫然问他：

    “你们在说什么？是在说我吗？”

    沈丹青看着我，眼神中忽然露出一抹哀伤，沉默不语。大荒城主沉声开口，这次我确定他是在对我说话：

    “年轻人……你脖子上的项坠是从哪来的？”

    我不太想跟他说话，可是又被他强大的气场所折服，下意识攥紧了我的龙柱坠子，低声说：

    “我爹留给我的，怎么啦？”

    大荒城主的表情越发复杂，迟疑半晌，又问：

    “你今年二十岁了，你叫……昭仲，张昭仲，对么？”

    我的头皮瞬间感到一阵发麻，错愕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你认识我？”

    我见到大荒城主的眼圈泛红，声音再没了迫人的威严，甚至还有些颤抖：

    “孩子……我是你爹。”

    3

    我一秒钟都没犹豫就破口大骂：

    “我他妈是你爷爷！什么人啊，挺大岁数张口就骂人！”

    大荒城主被我骂的没了脾气，四大护法却有些控制不住，摩拳擦掌准备干我。沈丹青在我身后断然开口：

    “傻小子，别胡说，他真的是你爹。”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事实上我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我又想装傻，可惜我不傻……

    我狠狠瞪着沈丹青，希望他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可是沈丹青丝毫不打算给我这个面子，缓缓道：

    “他就是当年天下三绝之一的风国大将军，张连城，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冷笑一声：

    “老沈你疯了吧？我爹叫张二狗！”

    张连城十分不合时宜的轻咳了一声，回应我说：

    “我小名……叫二狗子。”

    我愕然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但已经不敢再看他的脸。

    沈丹青拍了拍我，淡淡的说：

    “你千辛万苦要找的爹，的确就在大荒城，不仅如此，还是大荒城的城主。”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再也控制不住怒吼起来：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对不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对不对！？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利用我！？”

    沈丹青平静的看着我，叹了口气：

    “对不起，傻小子，我确实第一眼就认出了你的身份，因为你和年轻时的张将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只是没法和你明说。”

    我的内心是崩溃的，难道我注定岁数大了以后也跟那个满脸胡子的家伙一样磕碜？

    张连城看到我的情绪激动，试图安抚我：

    “昭仲，我……”

    我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大吼一声：

    “你闭嘴！”

    我一把揪住沈丹青的衣领，发了疯似的朝他怒吼：

    “你把我当傻子一样玩弄好玩吗？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沈丹青羞愧的低下了头，然后毫不犹豫的一个大摔把我拍在地上，我想到他有可能会打我，但着实没想到会这么粗暴，我被摔得眼冒金星，鼻血流进嘴里尝尽了血腥味儿，稍微清醒过来之后我看到沈丹青与张连城已经面对面贴近到一个授受不亲的距离，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浑身颤抖着只能用力听清他们的对话。

    沈丹青说：

    “令郎我已带到你的面前，张城主，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张连城的声音有些冰冷：

    “沈兄，你我相交一场，我一直视你为知己，有必要如此说话吗？”

    沈丹青语声依旧平淡：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但看见老友惨死在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今日不得不以命相搏。”

    张连城说：

    “我是有苦衷的。”

    沈丹青笑了：

    “我越来越好奇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这般的英雄，甘愿在此孤守终生，甚至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的鼻子一酸，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很想哭。

    张连城缓缓道：

    “大丈夫立于天地，总要舍弃一些无法割舍的东西。”

    沈丹青似乎也有感触，不再咄咄逼人，而是轻声说：

    “我无意强占‘天机’，只想一窥究竟以慰这半生追寻，请张城主成全。”

    张连城沉默半晌，毅然回绝：

    “对不起，‘天机’不可泄露。”

    4

    沈丹青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结果，周身的气息已然凝聚升腾，他的语声中带有一丝无奈：

    “既然如此，唯有一战了。张城主，可还记得当年你我三人决战凤凰城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张连城叹了口气，沉声说：

    “怎敢忘怀，只是许多年后你我难得再聚，非要如此收场吗？”

    我心道不好，强撑着疼痛爬起来想要阻止他们动手，只见到沈丹青一只手已经微微抬起，坚定不移的说：

    “张城主有张城主的苦衷，沈某也有不得已的理由，你我情谊虽然无价，还请以天下三绝之名，不要留手！”

    我扯着嗓子高喊：

    “住手啊！沈丹青！你给我住手！！”

    可是已经晚了，强大的气息瞬间爆发于整个洪荒大殿，我只见到两道精光砰然相撞，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我咬着牙站起身，想冲上去。我真的恨死沈丹青了，但我无法接受他真的就这么死在我的面前。

    我的肩膀被两只大手按住，陈余和骆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两边，陈余死死盯着场上激战的两人，对我说：

    “少主不可造次，高手对决极易误伤旁人，前面太过危险，您还是在此处观望的好。”

    我心里暗骂：谁是你家少主啊？我答应了吗？乱认什么亲戚？就你机灵！

    但是根本没空理会他，只是徒劳的对着前面眼花缭乱的精光不停高喊沈丹青。我不知道这个叫张连城的家伙到底有多强大，但我百分百知道这场激战的结局，我在心中恶毒的咒骂沈丹青的祖宗，不明白平时一向能躲就躲能跑就跑的怂人，今天为何要白白送死。

    我听到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然后就是久久的平静。

    精光渐渐散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结果，自然和我料想的一样，毫无悬念。

    张连城负手而立，如此惊天对决之下竟没有丝毫影响，面如止水，甚至发型都没怎么凌乱。反观沈丹青早已七窍流血，颓然坐倒在地，似乎已经没了生机。

    我的心一沉到底，想冲上去看看沈丹青的伤势，可是肩上的两只手仍然不肯松开半分，只能呆立原地。

    张连城微微皱起了眉头，疑惑的看着沈丹青：

    “你竟然有伤在身？”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大喊：

    “他就是来找死的！他之前和你的徒弟姚珏拼死一战，早就受了重伤，连一半的功力都没剩下！”

    张连城看了看我，又转向沈丹青：

    “沈兄……你这是何苦？”

    沈丹青喷出一口鲜血，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

    “张将军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张将军，霸气外露，一招一式都让人直呼过瘾。只是这最后一式我从没见你使过，是个什么名堂？”

    张连城淡淡回道：

    “沈兄谬赞了，这是我进入大荒城以后领悟到的终极绝学，名曰‘天下无敌’。”

    沈丹青听罢放声大笑，笑声中带有无尽的怅然：

    “好！好一个天下无敌！从今天起，天下再无三绝，只有一个无敌的张连城！”

    沈丹青说着，口中不停的向外喷涌鲜血，我拼命挣扎想要脱离陈余和骆彦的束缚，那两人也算识趣，没再难为我，放开手任由我冲到沈丹青的跟前。

    沈丹青咳嗽的厉害，看着我也不说话，只是微笑。我知道他又想逃避我的质问，可我已不在乎，我只想他能活下去。

    ……